第三十五章:拥新主
“主子,人死了,也处理干净了。”
“将他与蒋同周的传信方式都掌握了?”
“是。”
彭左珰掖了掖易环脖颈处的氅边,下令道:“出发。”
两日后,他们赶路到了代州,易环也如药效所控那般,精确醒来。
虽是夜里,但彭左珰那张脸依旧看得很清楚,隔着氅衣感受到颠簸的马背,远处黑幽的是群山。
易环只用几息时间便想到了前因后果,略失望道:“原来是你,你之前表现得淡定,原来是心里知道这是个局。”
“阿环,我说过你不会死。我们去关内道借兵,放心,我会护着你。”
彭左珰一手勒着缰绳下马,亲手将她抱下来。
“我自己会下,你放开我。”
彭左珰紧了紧她衣领,没再动手动脚,温声道:“先休息休息,明天还要接着赶路。”
代州多山,临崖而望时,远处平原尽收眼底,人少且灯稀,黑乎乎的像被禁锢的野兽,耷着眼皮盯着你。
彭左珰拿着水壶过来,挨着她坐下,似怅惘道:“从这能看见剑南道,原以为不会再与那里有交集了,没想到天意弄人阿。”
浓厚**的野心伴随着夜幕躲藏,彭左珰更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既然天家无情,身为人臣,不忠不义也是正常。
至于青史留名,他会亲手书写史书。
易环打开水壶向地上淋了些,在心里祭拜纳兰瀚。
“地上凉,走吧阿环。”
易环甩开他要来扶的手,怒质道:“凡我所爱皆被你伤,你就是个恶龙。”
彭左珰握了握拳收回手,不以为然道:“若非你要逃,他们就不会这样。”
“若不是你,我们都会无恙!”
“若没有我,你还在破村县和他过苦日子,随便一个官绅都能弄死你。阿环,人往高处走,我就是你的登云梯。”
易环气呵,借力起身,对他说的话好笑道:“滑天下之大稽,你是加害者,不是渡人的神佛。”
彭左珰心尖苦涩,声线很低:“阿环,你也曾对我和颜过,我们不能回到那个时候吗?”
“若能重来,我定不会给你饼吃。”
知道她说到做到,彭左珰也生气起来,双手放在她肩膀上询问道:“你的心永远背对我,阿环,你的心是石头吗?”
易环一副明知故问的表情,看见他腰上的匕首,下一秒抽出就往自己心口上刺。
“你干什么?”
易环一手捂着左边心房,忍着痛故意道:“你不是好奇吗?我满足你的好奇,我把我的心剖出来放到你手里,看是软是硬。”
“我要的是你的真心!你的爱!我带你找郎中,你真是疯了。”
易环的冷静与他的焦急形成对比,巴掌落下的瞬间,她收回发麻的左手,冷着脸和他对峙。
彭左珰更担心她心口上的伤,还要上前去抱她。
“我要是真的爱上你才是疯了。”
易环自然知道怎么说话最痛,句句带刺,“我知道你要什么,我也能装,可是我凭什么为了你这么个人假装,是你守不住你的心,如今妄图我以同等感情待之?可笑。”
彭左珰气短于从前做过的伤害她的事,心里说服自己别和她争吵,心口还流着血呢。
“阿环…你想死在这吗?我带你治伤。”
“你真可悲。”易环恨恨的瞥过眼去,刀伤没有心里的伤痛。
“十万火急!!”幕僚还未至前就开始喊,比后面的尸体率先到珍王面前,双膝跪地禀告道:“殿下,彭中郎将反了!”
“怎么可能?蒋叱呢?”
幕僚跪着向左移,露出被人一刀捅死的尸体,双手高举道:“彭中郎将命人送来了蒋将军的尸体,还给您送了封信。”
沾着血的信内容很短,蒋同周猛地一拍桌子,目眦欲裂的骂道:“叛徒!小人!”
枉他信任栽培彭左珰,没想到竟是匹善于伪装的饿狼,敢与他作对,胆大至极!
“殿下,彭逆贼已控制了河东道,臣联系不上关内节度使,我们处境堪忧阿。”
“哼。”
蒋同周淡然的坐下,蔑着眼道:“他一末臣胆敢造反,父皇第一个下令围剿他,借着本殿令牌调兵,呵,他镇不住。”
“彭逆贼打着东宫的旗号,说您乱权,带着东宫的密令,逐步逼近京都,怕三日内就会逼城。”
“路上城门的守兵都是吃干饭的吗!拦人不会拦。”
幕僚一脸苦相,如实道:“他们打着太子的幌子,没人敢拦,敢拦的都死了。”
蒋同周愤怒起身,气势十足道:“小小逆贼不足为虑,准备迎战,彭恂呢,给本殿带上来,叫彭逆贼好好看看,本殿送他们父子二人地下团聚。”
长安城像块豆腐一样被击溃,天子身边的消息通道被阻塞,蒋同周胸无点墨,城内府兵被彭左珰使计一锅杀尽,半日内全都换上了自己的人。
为了表里如一,彭左珰亲自去刑部大牢接出蒋青慈,又恭敬的将他送到东宫。
关上了那扇门,长一立马绑了蒋青慈,东宫太子蒋青慈人生中最后一段时光的拘禁也开始了。
彭左珰玄色胡服挺拔而立,青茬显得沧桑,近些日子杀的人太多,虎口的伤还未好,身上有股胆寒的危险。
“你想做甚?你想弑君吗!”
“殿下,留你一条命不是为了好看,是时机还不对,等个一年半载的,新帝亲父因叛乱留下病根,含恨而终,这个结局满意吗?”
蒋青慈鄙弃的转过脸去,无力又遗憾道:“成王败寇,本宫不得不认,只是可惜了祖宗的百年基业,青慈不孝,逆贼当道阿。”
从前蒋青慈感慨过臣子难做,最不好做的,是东宫,没想到他未来竟有个前朝太子的名号。
“嗤。”
“殿下以为自己是不可多得的明君吗?”
蒋青慈端着架子,愤恨之意显而易见,“本宫比不了先祖,但本宫流的是蒋氏血脉,江山易姓,本宫难辞其咎。”
彭左珰很认真的唔的附和一声,笑着说出谋逆的话,“殿下虽严谨,但侍这样的主,臣不甘。所以只能请殿下重病修养,不日归天。”
蒋青慈挺着胸膛维护皇家最后的尊严,气势不减道:“你个乱臣贼子,必不得好死,百年大豫,你必在耻辱柱上受尽唾骂。”
彭左珰低眸理着袖口,并不在意一个失败者最后的叫骂,是耻是荣,蒋青慈再无权插手。
“殿下,一路走好。”
东宫的后院住着太子妃侧妃良娣数人,清点人数时,魏庭月遮着腹前排在最末。
“等等。”
彭左珰点着那边,认出她道:“你是魏家那个娘子?”
魏庭月上前跪下,不知该称呼他什么,匍匐在地没有言语。
“你已有孕?”
魏庭月低垂着眸光,应答道:“是。”
彭左珰盯着她孕肚闪过计较,陡然抚掌,似笑非笑的。
“传令下去,太子殿下下有遗诏,若孤不幸身死,特命魏庭月的孩子为孤的储君。”
魏庭月意外的抬起头,在这场阴谋的造反中,体验到一种沦为棋子的悲哀。
彭左珰起身下令:“这位,东宫的心上人,带走保护起来,务必确保皇储平安诞生。”
“你把魏庭月带回来了?”
“对啊,她有了身孕,等皇孙出生,我们会拥护新君入宫即位。”
易环想起听他说过的入宫理由,猜测道:“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你都打上主意了?”
“弱肉强食而已,傀儡至少还有一身的假荣耀。”
净手后拿着帕子擦手,彭左珰问:“阿环,你来找我有事?”
“孩子生下来了,那魏娘子呢?”
自然是没用了。
彭左珰注意到她关切的眼神,坐下仰视道:“你想救她?可以。”
“你有什么条件?”
腰间的大手向前拉近,易环一手摁在椅边撑着身子,被他忽然的靠近弄得猝不及防。
彭左珰低笑,膝盖张开夹着她双腿,暗示道:“阿环真懂我,我的条件很简单,上次仓促,阿环补给我?”
“我听说她不配合,不想要这个孩子。”
魏庭月入东宫是无奈下的自愿,层层看守环境下孕子生子不免生出逆反心理,虽麻烦,但对彭左珰来说不是没办法。
易环挣扎着躲开,快速道:“我可以请她不作妖生下孩子,她乖乖配合你也省事,此事互利,我不需要给你报酬,前提是生下孩子之后你不能杀她,是去是留让她自己选择。”
“嗯,也可以。”
其实孩子是不是魏庭月所生都没关系,既然易环提了,他给她面子。
彭左珰倏的起身,箍着她后颈低头,强硬的亲了好大一会,两人唇瓣相贴,他调笑道:“不过阿环,补还是要补的。”
易环向魏庭月说明了来历,后者却兴趣平平,一副什么时候死都是死的随意状态。
“你对太子有感情吗?”
“或许有,但我更想为自己而活。”
易环看出她身上的清醒劲,悉心劝道:“你可以凭借这个孩子活下去,若你不肯,他会去母留子,魏娘子,你可以把他变成你活下去的筹码。”
“然后变成他们的傀儡吗?”
“要是你想,我可以送你出去,天大地大,自由自在。”
魏庭月小弧度的弯了下唇角,眼里细碎的星芒,显然是被说动心了。
“魏娘子,你敢从吃人的家逃出来,这条你拼出来的命,你舍得放弃吗?”
“你发誓!”魏庭月激动的握住她的手,想信她的话又怕心愿落空飘忽不定。
易环反握住她的手,左手高举三指向上,清晰道:“我易环对天起誓,生产前保魏庭月安全,等生产后,我会安全的送你走。”
“我信你。”
对待蒋同周不用像太子一样仁慈,带着一壶毒酒,白日里找上门。
彭左珰坐的不尊,随意道:“殿下,公主,臣奉命而来,请你们上路。”
刚斟满的两杯毒酒摆在托盘里,蒋同周憋不住脾气骂道:“奉你娘……”
“蒋金郎!你住口。”
“寿真公主有话说?”
落魄的凤凰还有没折损完的傲气,审时度势方面蒋开圆比珍王精通,曾经的臣一朝翻身,他们低个头兴许还能留条命。
“彭都尉,彭左珰,我们可以一辈子待在王府公主府,半个字都不会说,我保证不生事,希望你手下留情,留我们兄妹俩两条命。”
“听着是不错。”彭左珰调转语气,平平道:“你们蒋家只能活一个人,他还没出世。”
蒋同周早已怒气冲冲,指着他鼻子骂道:“彭左珰,本殿可是皇子,你敢杀本殿!父皇和母妃定要你死,高家和皇家也不会放过你。”
“珍王殿下,你看,你给公主示范一下?”
“彭左珰,阿!”
出鞘的匕首钉进蒋开圆右手心,将人钉在堂柱底下,彭左珰一步一步走近蹲下,吩咐道:“好言相劝不喝,那就灌吧。”
“我学过一句话,叫,春风吹又生。公主知道前一句话是什么吗?”
他必是不会放过他们兄妹俩了,必要斩草除根了,蒋开圆面露凶狠,好着的左手扇过去,被他隔着衣料拦在半空。
彭左珰不留情面的狠狠扇回去,倨傲道:“公主,殿下,毒酒,是给你们的体面,别不知好歹。”
权势真是个好东西呢。
蒋开圆不知道从前彭左珰是否故意忍耐,身份上的落差做不得假,彭左珰厌恶她,他是真的想杀她。
死人脸的侍从最后恭敬地为他们呈上毒酒,蒋同周心如死灰的端起酒杯,无望道:“玉娘,我败了。”
“我们同胞出生,死了,也一起,金郎,当妹妹的陪你。”
五月,魏庭月产子。
彭左珰答应了生产后令魏庭月安全的自行离去的说法,不依不饶的讨要条件。
“你可以去送她,我也可以留她一条命,不过阿环拿什么来换?”
“皇储生母的身份她永远不会向外透露。”
彭左珰不上套,把玩着她手指道:“这些我一句话就能办到。我想要什么,阿环,你知道。”
易环躲闪他炽烈的眼神,沉默的抿着唇。
“好了,不为难你,为我做一道菜。”
“成交。”
“你要是舍不得孩子,孩子在马车里,你可以去抱抱他?”
魏庭月布巾裹头,唇色发白的摇了摇头,“不了,我虽然有母爱,但我最爱的还是我。”
对这个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魏庭月还是有感情的,不去,是不让自己有一丝犹豫,要走,就走的彻底。
“马上入夏了,路上燥热不便,不等天凉快了再走?”
“要是按怎么说,入冬寒冷更不适合出行了。易娘子,入彭府的六月里,我一直在等这一天。”
易环尊重她的选择,将手上的包裹递过去:“药材带着,你才刚生产,好好补身子,别落下病根了。”
“抱歉,当时以为你们一丘之貉才逼着你发誓,谢谢你又一次救了我。”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你要是待在长安,我,总能护着你些。”
魏庭月提到以后多了些活泼,双眼希冀的向往道:“我想出去,找个山清水秀的小地方,能吃饱穿暖就行。我不想留在这,易娘子,我不能再让你为了我向他妥协。”
身后站着彭左珰,易环苦笑,“你看出来了?”
“易娘子,我敬佩你的坚持和勇敢,如果可能,我也祝你也能自由的遨游于天地,纵然曲折贫困,也能见识广袤辽阔。”
“要是出行,我们会一起去,我夫人的事不劳魏娘子操心了。”
彭左珰强势的揽上易环肩头,送客道:“时候不早了,魏娘子一路平安。”
魏庭月欲言又止,胆惧彭左珰的声势没再说拐易环出走的话。
“没事,魏娘子,祝好,再见。”
魏庭月不放心的走了几步再回头,易环弯唇和煦道:“魏娘子,有缘再见。”
彭左珰挡住她注视的目光,拉着她手道:“阿环,我们回家吧,你还欠我一道菜。”
“好。”
收回眼底藏着的羡慕,易环情绪很低落,不发一言。
彭左珰扶她上马车,察觉到她不快,提议道:“等过段时间朝堂安定下来了,我们去山庄消暑吧。”
“还可以进山纳凉,阿环,你觉得呢?”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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