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章:鬻儿女
两人在外吃过晚饭,马车在街头,彭左珰握着易环的手慢悠悠的走去。
“来,阿环,我扶你上去。”
“不必。”
彭左珰还要说什么,就听见身后一道惊喜的哎呦声。
陈天谌拱手行礼,高兴道:“臣御史台大夫陈天谌,携内子柳氏,见过摄政王殿下。”
“嗯。”
“没想到这么巧,实乃缘分阿,不知这位是?”
“哦,这是本王夫人。”
“下官见过夫人,刚远远的就瞧见殿下身侧的出尘女娘,这一近看,您姿容更甚阿。”
本来八分的颜色硬是被他夸成了十分。
彭左珰很是受用这些漂亮话,易环回避着不知所措,僵硬冷面道:“多礼了。”
易环不欲呆在这,先上马车。
陈天谌见他保护姿态,亲手扶她进马车,心里浮现打算,面上一副要说不说的模样。
“陈御史有话不妨直说?”
“实不相瞒,臣瞧着夫人的眉眼甚是熟悉,见着了夫人,还有股亲切之感。”
只一面且光线不足,就能看出相像了?
彭左珰知道他存了什么心思,瞧了好几眼,没有戳破,顺势追问:“不知陈御史可有缘由?”
“下官与夫人有过一长女,游园庙会的时候丢失了,按照年岁来算,就是夫人如今的年纪,就是不知道夫人家世如何了。”
“改日,本王亲自核查,若为真,夫人也要认祖归宗。”
陈天谌大喜,知道他这句话就是会考虑可行的意思,忙立誓道:“殿下说的是,我陈家的嫡长女若流落在外,我们夫妇俩就是吃睡都不安宁,若能找回,我陈家定弥补长女。”
俩夫妻目送车架离开,柳氏自是知道他撒谎,胆小道:“你怎么诓骗摄政王?万一被发现怎么办?”
“你懂什么,他八成是动了心思,要是能借此机会抓牢彭家,我陈家在我这辈能更上一层楼。”
身份的事基本定了,彭左珰进宫请旨,特地吩咐将家里各地挂上新婚用的红绸。
易环从院里出去,没想到正院已经完全挂好了,停下问:“这是干什么?”
“回夫人,大郎君去宫里拿赐婚敕旨,吩咐小的们装点府上,为定日期做打算。”
“什么日期?你去叫他们停下,一根都不许再挂。”
小厮可不敢违抗彭左珰命令,向她害怕的跪下,求饶道:“请夫人莫要为难小的,若红绸没挂,大郎君回来定会要了小的的命。”
“长二呢?叫他过来。”
长二正核对新婚用度的单子,对易环拒绝的话直接拒绝:“夫人,主子说要挂,就是失火下雨也要挂上。”
“哼。”
举着火把从游廊过来,易环引火开烧,身旁人一边去求着劝,一边去找长二拿主意。
“阿环,你这是干什么?”
易环拿着火把转过来,愤戾道:“灭了婚仪,这都看不出来吗?”
“胆敢抗旨,啧啧,阿环,你想我陪你一起被诛吗?”
彭左珰举着明黄的敕旨走来,说的话更像是玩笑话。
“装模做样,你暗地里所做之事哪一件比抗旨罪轻?就是我抗了,你不发话,谁敢砍你的脑袋。”
彭左珰坦然发笑,夸奖道:“阿环聪慧。”
掰过她手扔掉火把,彭左珰掏出手帕给她擦汗,关切问:“热不热?等会回院里洗个澡,我命人再送些冰块过去。”
“我不成亲,我也不嫁你。”
易环不要他正妻主母的位置,妾的身份警告她莫忘,她绝不当他上了家谱死后合葬的合法夫妻。
“在敕旨上填上时间就行,成亲需要准备的事宜多,你慢慢接受,不着急。”
易环嗔怒,决心道:“我不结,你若硬举办,我不会配合,届时难堪的还是你。”
彭左珰还想劝她,顾及夏天在热火旁边更热,随意将敕旨递出去,拉她要走。
“算了,我们先回去。”
彭左珰打定主意要给她一个光鲜尊贵的出身借以成婚之用,下次见面便将认亲宴定了下来。
“你上赶着给人当儿子,我不去。”
“咱们去陈家露个面喝杯茶,你要是不想多待,我陪你早些回来。”
马车和仆从已经准备好了,易环粗粗计算,明面上的只有十人,那,陈家的守卫肯定和彭府比不了,说不定还能找到机会。
易环想了好几秒,故作怯场疏离道:“我与陈家人不亲近,我不喜欢和他们独处。”
知道她松了口,彭左珰承诺道:“我陪着你,无碍,莫怕。”
彭左珰在前堂应酬,易环被柳氏拉到夫人堆里认人脸,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易环借机脏了裙子,借口去陈家后院。
“陈天谌,你家的侍从都是豆腐做的吗!”
“殿下见谅,臣这就去找夫人,夫人肯定还未走远,臣这就弥补。”陈天谌后怕的拭了拭脸边的汗,跪着哀求。
彭左珰沉着脸调人调兵,心里笃定,阿环,你跑不了多远。
意外的,长安城内外翻了两三遍,一个人影都没瞧见。
“重点放在城内,日夜巡逻,对着画像一个一个过,长二,你带人去城外,搜仔细了。”
“是。”
花街因着搜查生意淡了不少,老郭头躲着官兵,借着送木材的名义将人带来掌眼。
疤四觑了眼昏着的女娘,掂量了下她眼睛和手心,同时心里打出个价格。
老郭头弓着腰,哈笑道:“四爷,您看,这钱?”
“一袋糙米。”
“你施舍乞丐呢?”
“你就是当乞丐也要不了多少铜板,要么一袋粮食,要么二十贯,你选。”
长安虽是京都,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吃饱饭,秋收的粮食还在地里没成熟,穷苦人家还要讨生活。
老郭头犹豫着,枯皱一张老脸叫苦道:“四爷,您抬抬手两袋粮食行不?我吃饭也难,您可怜可怜我。”
易环眯着眼睛听完这些话,迷药劲还未过去,又控制不住的昏睡过去。
“不要,就滚!”疤四实打实的拍了拍他讨价还价的嘴脸,下瞥的眼神露出杀意。
老郭头瞬间老实,赔笑说:“哈哈,要,要粮食,您说笑了,咱们往后还要做生意呢,要是还有这种货,我都给您送来。”
至于这些货怎么处置,老郭头听过几嘴,小的俊俏的送到妓馆,大的卖给官员富绅,次的丑的,都是为奴为婢的下场。
货近来不好外销,疤四招来贱七吩咐道:“押进去。”
送饭的叫贱七,对住单间的女娘空有觊觎不敢上手,道上最后关着的是品相一般的女娘,十几人一间,贱七送到最后,突然抓起伸手去握拿死面饼子的女娘,□□着拉过人,解衣啃咬。
“你干什么!放开我。”
强迫的举动丝毫不避他人,其他女娘或不忍偏过头去,或见怪不怪的麻木着。
隔着一间囚笼的声音传来,易环受了刺激似的堵住耳朵,淌泪反抗道:“不要,滚!滚彭左珰,畜生……”
贱七完事路过这,瞧她半死不活的倚在墙边,系着腰带说:“不会是个哑巴吧,傻子。”
青黑的墙上是她用木屑划上的记数,今天是第十日。
易环知道之后可能会被卖被杀,不说看守严密插翅难逃,是她全无生志,整日沉默等死,呆傻的看着只有双掌大小的木窗。
越待,也越迷茫。
万幸逃出了吃人的恶龙身边,所以哪怕吃人肉的监狱,偷来的几时闲月,易环待着也高兴。
至于自戕,易环满腔的不甘心。
彭左珰若有能力找到她,必然控制着她的尸体她就不甘,坏事都是他做的凭什么最后的报应仅仅只是永失所爱,这样的结局太好了不该配给他。
易环要的是加害者永无宁日,折磨毙命,一直被他攥在手里才恶心。
又是十几天过去,易环被脸上的凉意惊醒,外面下雨了,雨滴一滴两滴的落在她脏污黑乌的脸上。
易环伸手去,这是这么多天里,下的第一场夏雨,闷热潮湿。
天气里的新变化惹人心里新奇,惯性的悲哀令她呆滞的望着从光里下来的雨滴,从黑点到有轮廓的透明,最终消失在世界上,无人无物可叹。
雨慢慢下大了,有滴落到她睁着的眼睛里,生理性的不适令易环闭上双眼。
恍惚间,听到有人喊她。
“阿环?阿环,快开门!阿环,是我来了。”
彭左珰第一个冲进来,见她肮脏饥瘦,心疼的道歉问切。
易环看清他的脸,失望的收回眸光,没听错,是恶龙找来了,又一次亲手碾灭了她的幻想。
“对不起阿环,我又一次令你陷入这样的境地。”
彭左珰单膝跪地,亲手顺了顺她干枯油腻的头发,疼惜的用手帕给她擦脸,丝毫没有不嫌弃。
“阿环,你受苦了,你放心,凡是参与者都要死。”
易环眼珠干涩,淡淡道:“是你阿。我怎么到哪都躲不开你呢。”
彭左珰听了亦苦涩,松了紧握的手,心里回荡着五味杂陈的感觉。
“阿环,这里又臭又潮,我带你走,好不好?咱们回家。”
“外面是下大了吧?夏末应该下的是细长密雨,要是小雨,窗口飘来的几滴不会这么大。”
彭左珰横着宽袖为其挡雨,低下头,就看到她无神的高望,像一朵最鲜艳的花被齐根减下来,谁人都是到她的凋零只是时间。
“没有你的地方,我待得很自在。”
彭左珰生气又心疼,伸手就要抱她起来。
易环害怕的看着那两双手,退无可退的抵在墙边,下意识道:“不要。”
“阿环,你怕我?”
那样的眼神,是对他的惧怕,比之饿死被吃了被卖了,她更怕他。
易环收敛情绪,道:“跟你回去,你是高兴了,我怕我生不如死。”
“哼。”
“唔,放开唔。”
彭左珰从她唇上离开,伸舌舔了舔唇边的涎液,拇指滑过自己咬过的变红的唇瓣,阴森警告道:“阿环,回家了。”
等到回府,易环已经沉沉的睡着了。
彭左珰抱着她进院里,手指轻滑过她脸颊,不带欲念,只有失而复得的珍爱。
他想,易环倔强又绝情,给他的温情太少,要怪只怪他丢了一颗心在她身上,现在她心里没他无妨,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共度。
十几年前是他先遇到她,没有理由立场不去争抢,只是拿回本属于他的情感而已。
他先看上易环,她也该是他的。
而朝览纡,死人不会说话,分量也会逐年减轻,他是祸害会活千年,有足够的时间等易环忘了不爱了,他会等到那一天的。
在我看来,强取豪夺类型最带劲的不是你追我逃到最后必被抓到而偷得一点自由的侥幸,而是两个明看他强大她卑微实为他永远近不了她的心房,是他爱上情难自抑后一次次靠近示爱却被反驳怒斥后的愤怒无奈卑微,是他们争吵发怒对峙时候的剑拔弩张,是他万般做态都得不到她的心,逼不得也只能用权势压迫她,是他一遍遍为自己从前做过的事而道歉却怎么也得不到原谅时的隐怒疯狂,更是他变成一个更加强取的地狱恶鬼,进而上一个环节又会循环上演。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7章 鬻儿女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