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时,农家人事儿少,妇人夫郎多是扎堆儿,唠着嗑儿,手上或是纺线织布,或是缝制冬衣,纳鞋子。
下雪不冷化雪冷,木槿把头埋在新做的厚厚的靛蓝色的棉被里,只露了一个脑袋渐渐出来。
周蔺火气旺,抱着他,倒是没有往年那般冷了。
夜长白日短,鸡鸣时,外头仍是黑乎乎的一片。
木槿把被子往上盖了盖,这般冷的天儿,真真是不想起。
新弹的棉花做的被子,又软又暖和,躺在里面,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往外漏。
鸡鸣第三遍的时候,屋外亮了些许。
木槿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伸手把夹在两层被褥之间的衣服拿了出来。
热乎乎的衣服到手,木槿紧着便穿在了身上。
生怕衣服上这点儿热乎气儿没了。
灶屋水缸结了一层薄冰,木槿用木瓢轻轻敲碎,把带着碎冰的水,倒进锅里。
两把黍米,淘洗好,放进锅里,搅拌两下,放上箅子,把馒头放上面,蒸上。
木槿鼻尖微红,一年四季,数冬时最难过了。
冷意入骨,恨不能日日长床上。
“大哥。”
白齐秋哑着声音进了灶屋,帮着把灶里的火生了起来。
“今儿可还去河里捕鱼?”
木槿把锅盖盖上,从咸菜坛子里摸了一把咸菜,稍稍清洗了下,放在案板上切碎,等会儿就黍米粥吃。
白齐秋把手放在灶口烤了烤,闻言道:“要去,木昭野说是趁着冰不厚,多捕回来些养着,等临近年时的时候,拉去镇子上卖,比平时能多挣些。”
“如今不比夏时,落了水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捕鱼的时候,你且得仔细着些。”
白齐哦秋点头,烤着灶台里的火,真真暖和了不少。
一盘腌咸菜,一小盆清炒白菜,几人简单吃了个早饭。
周蔺吃过早饭便去了木桁那儿,活儿计多,忙完镇上的,他堂叔那儿还有张床和柜子要打。
白齐秋拿着渔网出了门,如今一回撒两张渔网,捕出的鱼多了不少。
闻昭然最是怕冷,在北疆的时候,屋里烧着碳火,他躺在被窝里都能个把月不出门。
吃过早饭,便回了屋子,冬时,还是被窝里最舒坦。
木槿把洗好的碗筷归置好,给圈里的三头猪煮了大半锅的猪食。
拎着一大桶冒热气儿的猪食,倒进猪槽里。
猪圈里被养的膘肥体壮的公猪,约莫有一百五六十斤,怪是馋人。
木槿眉眼弯弯,回灶屋,又拎了两桶倒给另外两头猪。
木槿看了会儿,见它们吃得欢,没有像是被冻着了的,安心拎着空桶,回了灶屋。
喂完家里的鸡鸭,木槿洗了把凉的透透红红的手,往手心哈了口气。
年节前,每逢双数的腊月里的日子,镇上都有集会。
家里的高粱杆儿还有不少,趁着冬时没啥田里的活儿计,木槿便想着多编一些物件儿,集会的时候,拉去卖。
灶屋里煮猪食的余热未散,木槿拉过周蔺专门给他打的小凳子,把昨儿泡好的高粱杆儿,搬了进来,泡了下热水。
等太阳升起,便搬到院子里,晒着太阳,做着活儿计,倒也惬意。
日头渐渐升高,村子渐渐动了起来。
初雪便下的这般大,等入了寒冬,怕是得有场更大的雪。
村里有人家屋顶几年未修缮过的,不免有些担心,怕大雪来了,把屋顶给压塌了。
冬时食物少,山里的野狼野猪偶有跑下来的,大门院墙破了的,也都得修缮一番。
趁着空闲,修缮屋子,收拾收拾家里,是村里人冬时必干的活儿计。
太阳出来,暖和了些,闻昭然才从屋里出来,帮着木槿理高粱杆儿。
“大哥,谷家村那儿的瓷窑能做陶炉,咱们买一个回来,上头放上铁釜,在灶屋烧水,温饭食,都方便,也省柴火,早起洗漱,也省得用冰水,能冻死个人去。”
木槿手上编筐子的动作未停,闻言想了想,有了陶炉灶,家里人喝个热水,也方便。
“倒也成,等你大哥夫回来,我让他去谷家村定一个。”
闻昭然高兴了,等陶炉灶买回来,他能守着炉灶不动脚。
“周蔺家的,可在家?”
木槿和闻昭然正聊着,便听到门口传来一妇人的声音。
两人相视一眼,木槿起身,去给门外的妇人开了门。
“王婶子,怎的这时候来?可有事儿?”
木槿眼带笑意地看着眼前的妇人,引着她进了院子。
“哎呦,这院子收拾的可真立整,槿哥儿真真是勤快,蔺小子娶了你可真真是有福气。”
村里人说话,讲究有话山路十八转儿的说。
木槿给王婶子拿了个凳子,边听她讲,时不时附和两句,一个筐子编了一大半儿,王婶子才说了来意。
“听说昭野小子在镇上开了个木匠铺子?”
木槿点了点头,“是有这么回事儿。”
王婶子犹豫了一番,紧着扯出抹笑。
“要我说,这昭野也是个咱木家村顶顶有本事的汉子,木兄弟那般待他,如今最不喜的儿子有了出息,且得后悔去。”
木槿但笑不语,这般话,王婶子能说,他一小辈儿却是不能说的。
王婶子又笑了笑,“昭野那铺子人可齐了?这请人且得放亮了眼,还是得知根知底儿的人,用着才放心。”
木槿开始给筐子收边,闻言笑道:“王婶子,昭野哥那铺子如今如何,我还真不知。”
王婶子闻言,声音大了些,“你怎的会不知,且不说昭野那未婚夫郎与你最是亲近,我听说,蔺小子也在他铺子里做活儿呢。”
木槿敛了些许笑意,“我家相公不过是跟着昭野哥手下,挣份糊口的银子罢了,这下头做活儿的,哪里问的着掌柜的事儿。”
王婶子自知刚刚急了些,忙赔了个笑出来。
“槿哥儿莫气,我一时急了些,你松哥,也就是我二儿子,跟着村里的老童生学着识了字儿,比不得你兄弟,能考取功名,但到底不是像我和他爹这般,睁眼瞎了。”
木槿点头,没开口。
王婶子笑了笑,“昭野那儿,可还缺账房先生。”
木槿莞尔,“王婶子,原是这事儿,不过你寻我可真真是寻远了,昭野哥他们在河那儿捕鱼,你且去瞧瞧,准能找得着,直接问问他便是了,乡里乡亲的,若真是缺人,我想,昭野哥定然是会紧着咱们村里人来。”
王婶子闻言,讪讪的笑了笑。
她若是敢直接去找木昭野,又何必绕弯子来找木槿。
“唉,我不是想着槿哥儿你与他熟,能帮着婶子说说好话不是。”
木槿叹笑,“婶子这话从哪儿听来的?我和他自小到大,说过的话一只手都能数得来,哪里来的熟识一说,真真是空穴来风。”
闻昭然附和点头,“婶子若真是急,还是紧着去河边问问,缺不缺人的,木昭野自己的铺子,自是他自己个儿最是清楚。”
王婶子脸上的笑意散了些,虽说人帮你是情分,不帮你是本分,没什么好指摘的。
但到底心里还是失望不已。
“那成,我过去问问,就不在这儿扰你们了。”
王婶子说着,起身,看模样,也不知是要回家还是去河边寻木昭野。
“王婶子忙走,松哥是个有本事的,村里识字的汉子,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好活儿计还不是招手即来。”
木槿跟着起身,把她送出门。
一番话,听的王婶子心里敞亮了不少。
等人走远,轻轻把院门关好。
闻昭然叹道:“这婶子,要求差事,也该是和齐秋哥说,与大哥你说管什么用?”
“她又不认识齐秋,自是捡着最熟的人开口。”
木槿莞尔,轻轻坐下,细细把筐子的边收好。
日头高悬,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下午,周蔺回到家,拎着一竹篮的红枣。
“师么前段日子打的,刚晒干,给了我一篮子。”
干红枣又大又红,个顶个儿的好品相。
木槿笑着接了过来,黍米刚下锅,他紧着挑了六七个出来,洗干净,扔进了锅里。
“这枣子好,明儿我蒸锅枣糕,你带些去给木叔么他们尝尝。”
周蔺点头,这近一年来,吃的饱,穿的暖,整个汉子不仅壮了不少,也没以往那般自轻了。
与人相处,自若了不少。
“炖鱼?”
周蔺刚进灶屋,便闻到了另一个灶台里的烧鱼的味道。
木槿莞尔,“鼻子怪是灵的,齐秋捕回来的,知道你爱吃,我买了两块儿豆腐,刚炖上。”
“托齐秋的福了,时不时能吃上顿鱼肉打打牙祭。”
烧火的白齐秋闻言一摆手,笑道:“不过是一条鱼罢了。”
鱼肉的香味儿弥漫在灶屋里,周蔺的肚子开始小声叫了起来。
木槿拿了块儿糕点给他,“垫垫先。”
周蔺没客气,他忙活了三个多时辰,早上吃的饭食,如今肚子里早空了。
两口,一块儿糕点下肚,才将将舒坦了些。
“大哥夫,木昭野说,铺子里又来了两单生意,图样儿客人选好了,他昨儿晚带了回来,等会儿吃过下午饭,你记着去寻他一趟,不急着做,把手头的活儿计忙完,再做这两单便成。”
周蔺点头。
闻昭然调笑道:“齐秋哥越发有掌柜夫郎的模样儿了。”
闹了白齐秋一个大红脸。
[红心][红心][红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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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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