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式居民楼的楼梯间弥漫着油烟味,墙角堆着杂物,蛛网在角落结了一层又一层。林砚敲了敲张女士家的门,门开了条缝,露出张憔悴的脸,眼下乌青像抹了层墨。
“林律师,你怎么来了?”张女士的声音带着怯意,侧身让她进来。
屋里很小,客厅兼着书房,折叠桌上堆着孩子的课本和网球拍。那球拍边缘有道明显的磕碰痕迹,墙上贴着小宇的照片,有张是他穿着网球服举着奖杯笑。
“我想问问小宇的情况。”林砚在折叠椅上坐下,椅子发出“吱呀”的叹息。
张女士绞着围裙,布料被揉得皱巴巴的:“他……他挺好的,就是最近总咳嗽。”她顿了顿,突然红了眼眶,“林律师,我对不起你,早上在法庭上……”
“我知道你有难处。”林砚打断她,从包里拿出文件,“这是查到的转账记录,你丈夫用小宇的名义洗钱,这些证据能让他净身出户。”
张女士接过文件,手指抖得厉害,眼泪砸在纸上晕开墨迹:“我也是没办法,他说不配合就不让我见小宇……”她的声音哽咽着,像被什么堵住了喉咙。
窗外的阳光透过纱窗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光影,灰尘在光柱里跳舞。林砚看着张女士颤抖的肩膀,心里像被什么揪了下,酸酸的。
离开张女士家时,林砚发现楼梯转角的墙面上,有个用粉笔画的歪扭网球拍,旁边写着“小宇的秘密基地”。她攥着那份沾了泪痕的转账记录,想起张女士说小宇最近总咳嗽,又想起沈知珩提到的网球训练,脚步转向了那家少儿网球俱乐部。铁丝网外,孩子们的笑声混着教练的呵斥传出来,公告栏上小宇的训练照片里,他手腕上戴着的护具。
铁丝网外的梧桐叶被晚风掀起,像群振翅的蝶。林砚站在俱乐部入口,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那份沾了泪痕的转账记录,纸面边缘已被攥得发卷。沈知珩的车悄无声息滑到身边,车窗降下时,艾草香混着皮革味漫出来,和记忆里外婆家的端午气息重叠。
“进去看看?”他的皮鞋踩在碎石路上,发出清脆的叩击声。林砚注意到他今天换了副银质袖扣,上面刻着微型天平图案,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
俱乐部前台的玻璃柜里摆着奖杯,最顶层那座水晶杯底座刻着“年度最佳赞助商”,旁边的照片里,张女士的丈夫正和个穿运动服的男人握手,后者胸前的徽章印着俱乐部logo——和小宇奖牌链扣上的图案分毫不差。
“沈律师?”穿灰色运动服的男人迎上来,袖口沾着草屑,“上周您说要查的账户流水,我整理好了。”他递来的文件夹边缘磨损严重,像是被反复翻阅过。
林砚的目光落在沈知珩身上,原来他上周就来过。在沈知珩接过文件夹时,她忽然发现男人无名指内侧有道浅色疤痕,和张女士卷宗里那份家暴鉴定书上描述的伤痕形状相似。
“李教练以前是省队的,”沈知珩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去年退役后接手了这个俱乐部。”他翻开文件夹的动作顿了顿,“这里的账目,每笔赞助都对应着海外账户。”
林砚凑近看时,发梢不经意扫过沈知珩的手背。他像被烫到似的缩了下,指尖在纸页上留下个浅淡的印子。夕阳透过百叶窗斜切进来,在两人交叠的手影上投下细长的光斑。
训练场上传来网球撞击地面的闷响。李教练突然提高音量:“小宇!握拍姿势又错了!”铁丝网那头,穿白色运动服的男孩肩膀瑟缩了下,动作像只受惊的小鹿。
林砚的呼吸骤然停滞——男孩转身捡球时,后颈露出片淡青色的淤痕。沈知珩的指尖在“赞助款”三个字上用力掐了下,文件夹的金属夹发出刺耳的形变声。
“他父亲每周三来视察。”李教练的喉结滚动了下,目光瞟向墙角的监控摄像头,“说是视察,其实……”他突然闭了嘴,运动服后背渗出深色汗渍。
沈知珩突然扯松领带,铂金袖扣在暮色里泛着冷光:“李教练,知道伪证罪的刑期吗?”他从公文包抽出份文件,封皮上的红章在阴影里像只窥视的眼睛,“你女儿在英国的留学签证,上周刚被拒签吧?”
李教练的膝盖“咚”地撞上玻璃柜,奖杯发出细碎的震颤声。“更衣室的储物柜,37号。”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里面有他给小宇‘特训’的视频。”铁丝网那头传来男孩的哭喊声,李教练突然捂住脸,指缝间漏出压抑的呜咽,“我也是没办法,他拿我女儿的抚养权威胁……”
沈知珩的公文包“啪”地合上,金属锁扣的声响惊飞了窗外的麻雀。林砚跟着他走向更衣室时,发现他的步伐比平时快了半拍,鳄鱼皮公文包的棱角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像把蓄势待发的刀。
37号储物柜的锁生了锈,沈知珩废了不少劲,用包里的瑞士军刀用力撬开,柜底的黑色U盘闪着金属光泽,旁边压着张揉皱的诊断书:小宇,支气管异物,成因待查。林砚的指甲掐进掌心,想起张女士说孩子总咳嗽,想起那些通过俱乐部账户流转的资金,突然明白这盘录像里藏着怎样的真相。
沈知珩的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跳出陆时砚的名字。他划开接听时,林砚听见听筒里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陆时砚的声音混着电流声:“张女士在检察院晕倒了,随身带着瓶除草剂……”
“地址发我。”沈知珩的声音冷得像冰,转身时撞翻了铁架,网球滚落一地,在地板上弹起杂乱的回声。林砚捡起滚到脚边的球,发现上面印着的俱乐部logo已经磨得模糊,像被刻意抹去的证据。
灯光忽明忽暗,在沈知珩绷紧的下颌线上投下晃动的阴影。他突然停住脚步,从西装内袋掏出个小盒子:“早上在张女士家附近的药店买的。”里面是贴新的草药膏药,“刚才忘了给你。”
林砚的指尖触到药膏的瞬间,沈知珩的手覆在她手背上,温度透过薄薄的纸盒渗过来,像道微弱却坚定的光。远处的训练场上,李教练正蹲在地上,把散落的网球一个个捡起来,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无法挣脱的锁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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