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俞的眼睛合宜地含着一股怨恨,吕莺莺透过那双眼看到一股越烧越旺的火,程鹿透过那双眼看到一只高挂的红灯笼。
“你怎么知道她姓吕?”程鹿放松了手臂,把圆珠笔轻轻放在桌上。在心理学上,这是她对自己认可的表现,岑俞偷偷松了一口气。
吕莺莺在荧幕上一直是清汤寡水的倔犟小花,身形纤瘦柔美,像一颗灰白色的芽冲破倒塌的大厦。而面前的吕莺莺穿着肌肉衣,脸上是五指修容法超绝成男妆,为了改变脸型还贴了胶带。绿色的珠链在一览无余的肌肉衣层层叠叠的套成了一件简陋的珠衫,外套是前后镂空的白色礼拜服,布料裁剪得十分写意。
且不论是只相处了三五分钟的岑俞,就算今天是站姐来了,吕莺莺也能大摇大摆地从“长枪大炮”的搜寻中安然离场。
“大二那年和吕老师有过一面之缘,老师出演的绿芜我很喜欢,对我影响很深。”
程鹿和吕莺莺听到答案后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有些意外。
吕莺莺刚出大学时和一群没经验没资金的朋友,靠着一腔对艺术和舞台的热情做出了一台十分粗糙却格外真诚的话剧——有情天。故事发生在1925年,绿芜是投身救亡图存思潮中的一名女学生。
有情天只在天桥附近的小剧场展演过几场,拗口的台词,莫名其妙的煽情,引得台下观众频频离场,票房惨淡。
鸦雀无声的世界给了愣头青们沉痛的一击,大家各奔东西,再见面时都心照不宣地不再提起这件事。哪怕是吕莺莺最早的影迷也不知道这个落灰的角色。
吕莺莺几乎脱口而出:“喜欢她什么?”
“其实吕老师之后的角色都多多少少有些绿芜的影子,都不如她那么赤诚了。坚韧、勇敢、甘当做点燃黎明的炬火。那种为理想信念而生而死的勇气,一直在我心中留下震颤。”
吕莺莺的心里有一片花圃,那里曾经种满鲜花,后来有一场大火将花烧焦了,烧死了,只留下一个漆黑的坑。如今她居然有点鼻酸,焦土中长出一颗小小的芽。
程鹿把手覆盖在吕莺莺颤抖的手指上,温暖的体温盖住吕莺莺手指中奔腾的血浪,“你的面试结束了。”程鹿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你落选了。”
“好的,谢谢程导和吕老师。”岑俞本来就不抱希望,得到这样的结果也没有太难过。向程鹿和吕莺莺鞠了一躬,静静消失在雨幕里,片场的雨似乎比刚才大了一点。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
他穷尽了。
一个六面都封闭的匣子把他关在里面,所有的预演都穷尽了,他仍出不去,最后一个字堵住了他的咽喉,由此,彻底失声。
黎子秋从拐角冒出一个古灵精怪的脑袋,咚地一声跳到岑俞面前。全身都散发着三个大写加粗的黑体字——
“怎么样!”
“挺好的。”
梨子叉着腰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我就说嘛,你肯定可以的。刚才导演试戏也没喊咔,还把你叫到房车上,明显就是选上你了!不过怎么聊这么快,我还以为你今晚不回大观园了。”
岑俞嘴角噙着笑,伸手勾住梨子肩膀。“等一会儿剧组收工了,喊上老胡一起去朝哥的饭店庆祝庆祝,敞开了吃,今天的消费由岑少爷买单。”
“哇,刚面试就脱离人民群众了,一副资本家的嘴脸,我喜欢。看本小姐吃垮你!我这就给朝哥打电话,我要吃佛跳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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