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里有各方势力的人，皇帝在重新调查十八年前的事情这一消息不胫而走，被隐秘地送到了每一处势力手中。
这件事还有什么好调查的，调查姜景是怎么死的吗？女人生孩子本就是鬼门关走一遭的事情，皇后不以为意，德妃也皱着眉不知道皇帝为什么突然调查这件事。
唯独姜让和贺淑妃明白始末，心知恐怕是姜池已经将这件事告诉给了皇帝。而等到皇帝将始末都调查清楚，就是姜景、也就是贺溪必须回去的时候了。
如今已经十二月，年关将近，皇帝想要团圆的心情必定急迫，所以需要尽快把贺溪送回去。
姜让拧眉，把这件事告诉了阿云，让他快点带着贺溪回来。
阿云也是一筹莫展，只能诚实地将宫中变故告诉给了贺溪。
贺溪也不是傻子，知道阿云的言下之意，停下了正扒着坚果的手。
“你主子给你的期限是多久？”
这几日两人相处甚欢，说话也就直来直去了，毕竟一切都心知肚明，除了阿云一直记着二人身份的差距，始终不肯喊贺溪为贺归棹。
“...三日。”
“看样子你主子是真的着急了。”贺溪仍是云淡风轻，“那你呢，你打算怎么劝说我让我回去。”
阿云抿住嘴唇，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而后摇了摇头：“殿下，属下不知道。”
“从亲情上，属下不知道您和贺大人的关系，也不知道您对淑妃娘娘的感观如何，不敢对此妄言。您是长在宫外的，您体会过自由是什么滋味，自然不会愿意回到皇宫的囚笼中。所以，属下不知道该如何劝说您。”
一番诚实到掏心掏肺的言论，贺溪没忍住，笑出了声，表情终不似方才那样平淡了，他托着下巴，问道：“那你若是任务失败回去，他会怎么惩罚你？”
阿云依旧摇了摇头：“回殿下，属下不知道。属下只知道您是主子布局中很重要的一环，所以若是属下失败，恐怕活不了多久。”
“那你想死吗？你说皇宫是囚笼，你主子的王府对你来说也是囚笼吧。”贺溪依旧笑着。
“属下是不想死，但也不怕死。而且王府对属下来说也并非囚笼，那是属下的家，属下的亲人在那里。”
“你不是说你父母都去世了？”
阿云仍是摇头：“宫中反目成仇的亲人太多了，属下从不认为父母就一定是自己的亲人。而属下口中的亲人，是那些陪属下一起训练的前辈和后辈。”
“就像属下的数字一样，属下若有朝一日身死，属下的后辈会接过属下的责任和名字，代替属下继续走下去。”
从成长经历上讲，他们是多么的相似，孤身一人来到世上，举目无亲，把一同长大的人当作自己的亲人；又同样身处囚笼之中，不得喘息；但一人想着飞出囚笼，去见见广阔的天地，一人却把自己的牢门锁上，为了与亲人共沉沦。
贺溪的眸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才重新开口接上阿云的话。
“你的亲人也都像你这样吗？”
这样不像个死士。
阿云不明白贺溪指的是哪个方面，只能摇头。
“属下不明白您的意思。”
贺溪也没有与阿云解释，而是换了个话题，烁烁看着阿云：“那，若你换成我，你又会做何选择？”
这个问题可太为难阿云了，阿云吞吞吐吐说不出来，脸憋得老红。
见状，贺溪哈哈大笑起来，不再为难阿云。
“与我讲讲他们吧。”
是夜。
姜让并未下达过看着贺溪不让他离开，所以阿云息在了贺溪隔壁的房间，听到隔壁房间的脚步声也没有追上去。靳耳也一直守在门口，没有动作。
他们都知道，贺溪不会临阵脱逃。
夜色沉重，空气也冷彻入骨，呵一口气都会吐出一片白雾，落在身上留下淡到察觉不出来的水意。
万物结成了冰，唯独胸腔中跳动的心，告诉了贺溪要去的方向。
贺溪趁着夜色摸到了定京城中的南阳寺，南阳寺不愧是皇家寺院，夜晚也是灯火通明、守卫森严——也不知道是防着外来者入侵，还是守着里面的人不跑出去，贺溪这样想道，同时避开守卫的视线，朝着南阳寺的寮房跑去。
现下南阳寺并没有什么香客，亮着灯的寮房也就两三个，站在寺院矮墙上就能透过窗户看个大概。
此时贺淑妃仍在礼佛，夜深也不觉疲累，低低的诵经声就连窗外的贺溪都能听到。
贺知行的那句“你的贺姓的是贺将军的贺”回响在贺溪的脑海里，他突然想见见自己的母亲，好奇自己的母亲到底长成什么样子。
可正当他靠近窗户时，屋内烛火映出来的人影却突然多了一个，还有说话声传到贺溪的耳中。
“娘娘，宫中来信了，请您在年关之前回宫呢。”董妙边说边扶着贺淑妃起身，语气忧心忡忡，“四殿下那里迟迟不来消息，不知道能不能瞒过陛下。”
贺溪不肯回来，他们就要掩埋贺溪的存在，幸好贺溪一直在山中长大，没那么困难；可锦衣卫核心的人都是皇帝的人，他们也不知道那些人能不能查出来什么。
成之，世间再无姜景；败之，欺君之罪。
“告诉让儿，让景走吧。”贺淑妃的语气疲倦极了，眉眼也倦倦的，“本宫早早就告诉过他，怎么不听本宫的。”
“殿下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来保护娘娘。”董妙安慰道，“夜深了，娘娘快些睡吧。”
贺淑妃低头锤了两下自己的膝盖才被董妙搀扶着站起身，但就在转身时，董妙的余光突然瞥见窗边似乎有人站着。
“谁站在那里！”
董妙厉声喝斥，脚下迅速小跑到窗边掀开窗户，要看究竟是谁大胆，敢站在她们的窗前偷听。
可窗户打开，站在黑暗中的却是一张像极了陛下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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