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贺溪惊愕回头:“父皇知道了?!”
“是,昨夜还连夜将本王叫到书房中谈论此事。”回忆起昨夜的事情,姜让的眼神就很是不善,“景,你现在还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与兄长对峙,都是因为祖父即将出征,陛下不好在此时惩罚你。”
“……”恐惧瞬间笼罩了贺溪全身,他踉跄着退了一步,却被门槛绊了一跤,赶紧扶住了一旁的柜子勉强稳住了身形。
幸亏这一摔,他终于是找回了自己的理智,重新看向姜让。
“所以,阿云还活着,对不对?你当初既然应允了我的要求,你就断不会在还未事成之时杀了他。”
姜让笑了一下。
“本王杀不杀的,还得看他的主子能不能护住他。”
这话说得婉转,贺溪却听明白了。
这种事情传到皇帝的耳中,虽然皇帝因为贺老将军出征一事不会责怪于他,但在昨晚皇帝与姜让说这件事的时候肯定下过要斩杀阿云的命令。他只是个说不上话的皇子,根本护不住阿云。
贺溪抓着柜子的手慢慢收紧,他的心中已经得出了姜让想听到的回答。
“…我知道你是何意了。”他闭了闭眼,“我会自己向父皇说明的。”
姜让笑了笑,走到桌子旁轻轻拍了拍桌子上放的木盒,并打开给贺溪看:里面是一柄带血的匕首,血迹已经发黑,显然有一段时间了。
这是要挟。贺溪的五指收紧到发白,才没有下意识掐住姜让的脖子。
即便如此,他的眼神还是出卖了他的心思,姜让笑了笑,又将木盒盖住了:“别用那种眼神看兄长,是他自知僭越,要以死表示忠心。”
“好。”贺溪勉力应下,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只是计划变成如今这个样子,我有事情想请求兄长答应。”
“讲。”
“我要兄长你现在就履行你当初与我的约定。”
“现在?”姜让挑眉,语气戏谑,“景,你不会要临阵脱逃吧?”
“阿云。”贺溪深吸一口气,“把你应允给我的未来,换给他。”
“阿云…?” 姜让更加惊讶,表情玩味起来了,“你确定?你若这样说,我可是这辈子都不会放你走的。”
“我只要他快乐。”贺溪斩钉截铁道。心中打定主意后的他眼神坚定,完全没了方才的惊惶。
他无比清楚地知道,与他的同僚相比,阿云太过柔软,却又无比忠心。他在的时候尚且护不住,遑论去到那叵测的战场之上。说到底,如今这个结局都是他自己应得的,动心的人是他,试探的人是他,僭越的人是他,阿云不该替他受过。
“兄长,我要你归还他平民的身份,我要他从此不再受任何约束,可以活他自己的生命。”
***
下了早朝后,贺溪便去了皇帝所在的书房。
皇帝自然知道贺溪是为什么来的,视线从奏书上挪开看了几眼跪在地上的贺溪,沉声道:“如果你是来为你的下人求情,你便回去吧。”
跪在地上的贺溪行了一礼:“父皇,儿臣不是来为下人求情的,儿臣是来向您请罪的,请您允许儿臣与祖父共同出征。”
闻言,皇帝又多看了贺溪两眼,放下了自己手中的奏书,终于是肯正眼看贺溪了。
刚开始皇帝看贺溪来跪着,还以为是要给下人求情,心中对他还挺有不满的,可听过贺溪的来意后,又觉得他没那么蠢笨,孺子可教,虽是民间长大却也不是不懂事。
“昨夜的夜宴上还矢口否认出征一事,怎得今天就变了主意?”皇帝刁难道,他想听听面对帝王的刁难,贺溪会怎样回答。
只见贺溪的态度依旧恭敬:“是儿臣之前的想法太过天真。曾经朝贡时,金国的皇子殿下便曾针对过儿臣,想来是对儿臣的事迹有所耳闻,贸然进攻想来也应当是考量到了儿臣。是之前的儿臣想要逃避责任,不愿去面对它。如今儿臣醒悟了,万幸还为时未晚,所以希望父皇成全。”
皇帝轻笑一声,他许久没听到这样直白的回答了,现下听到也颇新鲜:“你觉得自己的影响会大到让一个国家都忌惮?”
“儿臣怎敢。是祖父的威名在外,而儿臣是祖父的外孙,儿臣借了祖父的光彩。”贺溪再一叩首,“还望父皇成全!”
“准了。你便与你的祖父同去吧,最好打出你自己的战功,真的为我北姜打出威名。”
“谢父皇!”
***
六皇子将随军出征的消息不胫而走,传进了各宫各院的耳中。太子与楚王自然是巴不得贺溪死在战场上,往军队里安插奸细都来不及,又怎顾得上阻挠?其他不相干的大臣则是观望着这六皇子能否成事,是否可以追随。唯有真正担忧贺溪的人才会为他感到担忧。
贺淑妃实在是食不下咽,就连给花浇水都能浇着浇着叹口气。董妙自然是知道贺淑妃如此的缘由,可就连她自己也都在担忧贺溪,实在不好出言宽慰贺淑妃。
姜宣听闻此事也是微微愣了一下。
他倒不是愣自己的六哥居然会出征,而是愣他居然舍得出征。
虽然他与贺溪打交道的次数只有零星数次,可他看得出来,那位六哥是个心胸豁达之人,就连他撞破姜让的那日他也听到贺溪在帮他说话了。所以他奇怪的是,这样一个人,本身他会回宫就是一桩怪事,他要当皇帝吗?他的头上还有姜让,就算他用自己的军功斗倒了太子、斗倒了楚王,也轮不到他做皇帝啊。
他究竟是为何呢?
与此同时,晋王府的书房内。
姜让将令二带回来的信件出示给贺溪看,待贺溪看后他才出声说道:“此次出征,你还需帮我找到他与耶律潇往来的书信。这到底是不正规的,交给父皇也只会污了自己。”
“明白,我会多加留意的。”
“好,你何时出发?”
“边关紧急,祖父要五日后的凌晨便出发。”
五日,这样急迫。
姜让叹了口气:“多加小心,太子和姜池都等着你呢。”
“会的。你与母亲也多加小心。”贺溪顿了顿,正经事交代过后,他想询问阿云的想法又涌现了出来。这些日子,他没见到阿云一面,他曾问过阿云去处,姜让只说被他藏起来了避免被父皇发现,是以他这段时间都尽量不去询问阿云状况。
可他实在心中挂念。
姜让看出来贺溪的犹豫,他主动答道:“他很好,他还不知你出征一事。需要我告诉他吗?”
贺溪摇摇头,从自己的怀中拿出来一封信递给姜让。
“这是?”姜让接过信件,看着信封上写的“师父亲启”四字疑惑道。
师父亲启,这是给堆青山写的信,为何交给他?
“麻烦你将这封信交给阿云,告诉他,这封信含有军机,要他务必快地送到堆青山我师父的手上,一定要是我师父,不可交由旁人。”贺溪说道。
军机,能有什么军机会是一介江湖人士需要知道的?姜让笑了笑,明白了贺溪的打算,收下了信封:“你为他可真是好打算。”
“京中太乱,我不安心。”
“我会告诉他的,你且安心去吧。”姜让说道。
事到如今,再多激将法都不如真心实意一句话。
“多谢。”
***
阿云被好吃好喝地安置在了京城附近的一处庄子中,令五陪在他的身边,既是陪伴,也是看管。
令五也不明白阿云犯了什么错,犯错就受罚,哪有这样当佛给供起来的?整日下来,除了和阿云聊天,便是切磋,无趣的很。
可阿云却并不觉得无聊。他如今消息隔绝,得不到贺溪的消息,于他来说实在焦急得很,他想知道贺溪有没有因他受罚,是不是被陛下给厌弃了。这样日复一日的折磨,反而无比煎熬。
终于,姜让来了这里。
但他来这里却不是给阿云降下审判的,而是将一封信交给了他。
“把这封信带到堆青山师门的掌门那里,一定要亲自交给他本人。此事不要假手他人,你即日出发,越快越好。”
突如其来的任务令阿云傻了眼,他接过信,愣愣道:“殿下他…”
“这就是景给你的任务。”
闻言,阿云安下心来。既然贺溪还能给他派发任务,那贺溪如今便是安好的。
阿云跪在地上,应了下来。
“是!”
***
“你在看什么?”
身旁贺将军出声,唤回了贺溪的视线。贺溪回头,看向了贺老将军。
“孙儿在想,孙儿要怎样才能护住孙儿想保护的人。”
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子不行,他要爬上怎样的高位才能护住?
贺老将军眼睛转了转,突然朗声大笑:“孙儿此言是有心上人了?哪家的小姐?”
“是有心上人,却不是小姐。他只是平民。”贺溪顿住,补充了一句,“是孙儿在江湖结识的人。”
“嘶,平民身份啊…”贺老将军没多想,只是因为贺溪口中那人的身份有些犹豫。现在这个世道,贵族与平民相恋实在不伦,可那是贺溪尚且平民时结识的,便不能平常论之。
“祖父要说让孙儿放弃吗?”
“哎,放弃做什么?”贺老将军赶忙出声否认道,放慢了自己身下的马与贺溪并肩同行,“少年人的情感最赤诚,更何况郎有情妾有意,管他什么平民身份!咱们武官中可有不少娶了蓬门小户女子做媳妇的!”
“那孙儿又该怎么护住他呢?”
“变强,强到无人敢撼动你的权威!”贺老将军不假思索答道,“当然,你这个性子是别想当皇帝了,让儿还差不多。你当皇帝,不出几日就得被让儿一脚踹下去。”
“…也不至于吧。”
有了贺老将军的开解,贺溪的心情好了许多。
他再次回头,他的军队已经行了数日,回头时早已看不见定京城了,只能看见那长草鹰飞,那丛林高立,看那行军铮铮,看那远方不可见之人。
贺溪摸了摸自己袖中的木鲤鱼,突然笑了起来。
他信手从树上摘下一片叶子,久违地吹起了过去在山间常奏之曲。
阿云,各自珍重,若可以,我们来日再见。
***
那也在策马奔驰的人若有所感,突然停下脚步,看向远方。
方才他的心突然一痛,但他并不知道为何。
阿云垂下头,按了按贴在自己心口的玉佩。他笨,总怕贺溪赐予他的玉佩会丢,便在贺溪将它塞到自己的里怀后偷偷放到了里衣里。现下摸到它还在,方才的心痛便好了许多。
不知道殿下如今怎样了,阿云担忧想道。
阿云重新策马跑起来,不管如何,他都得将这封信送到堆青山上。
即便是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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