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云始终不知道当初贺溪让他送了一封什么样的信件到山上,后来贺溪再给堆青山写信,都是直接送到乔老手中,贺溪在前线的一举一动也都是乔老转达给阿云的,所以阿云并不知道贺溪曾写过如此多的信给他。
“这上面的第一封,是那日你带来的,我已将他要给你看的那部分放回了信封之中,你若要看直接打开便好,你在看过也就能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乔老解释道。
“…好。”
阿云应下,可他心中竟浮现几分胆怯:殿下他究竟会在信中写什么。
——“阿云,见字如吾。此信写于宫中,但交予汝手之时,吾当已身陨。”
看到这样一句话,阿云深吸一口气,想要压抑住自己的战栗,可他的手在发抖,抖动的纸张让阿云看不清上面的字迹,他脸上垂落下来的泪水更是打湿了墨字。
“诸多事皆因吾而起,牵连甚多,兄长、母亲、此亦是汝。故吾死后,吾愿因吾而起之事暂息,或稍帮兄长些许,终归吾之过错所致。”
“兄长有母亲,母亲有贺家,吾安心。但阿云,吾甚忧。故吾求兄长,允阿云远走。阿云,汝当离去,去天涯海角之处,去千里迢迢之处,远离纷争。唯有此,吾当安眠。”
“吾尚有诸多衷肠想与阿云互诉,但实事弄人,无法诉说,也不能。阿云,若有来世,吾倾心相告于你。”
阿云看过这短短几行字后,仰头深呼吸了几下,将纸放到一旁,又打开了下一封信件。下一封信件就没有刚才那封那样正式——想来也是,遗书应当正式一些。
“边关气冷,不知堆青山上如何。吾已加衣,阿云也当寻师父要些衣服穿,莫要受冻。”
“今日吾瞧见一鹰,飞甚高,吾骑马去追,未追上,很是悲伤。”
“城中卖了些新奇玩意儿,是京中不曾有的。吾尽数买了回来,想赠阿云,望君收。”
“……”
翻开每一封信,每一字、每一句,都是阿云、阿云、阿云。字里行间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即便是深吸了再多次数,阿云也还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泣不成声。
“殿下、殿下他——”
“他出征,是因为犯了错被皇帝发现,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和挽救局面,他领命与老将军出征。”乔老叹口气,“他是我一点点带大的,虽然我瞧他不喜欢权谋之术,但他也不是那么蠢笨无救。所以我想象不出来他到底犯了什么样的错误。”
不止如此,他也想象不出来什么人能伤到贺溪。
而贺溪到底犯了什么错,乔老不知道,阿云却能猜出来些许——大概是因为那晚发生的事。
“乔老既然说殿下是生死不明,那就证明殿下他如今并没死。”阿云突然道,边说边跪在地上,抬手擦掉眼泪后神情坚定,“所以,请乔老让阿云下山。”
“下山,你下山要做什么?”
“阿云想去前线,找殿下。”阿云斩钉截铁道。
乔老瞪大眼睛,上下打量了阿云一遍,又伸手把了阿云一脉,闭着眼睛摸着胡须分析着,片刻后才摇了摇头:“不推荐。你是做死士的,修习的功法尽是些阴邪的。就拿缩骨功来说,于死士来说是个非常好的乔装法子,但我问你,你是不是在施展后身上经脉会痛?”
阿云抿了抿唇,点点头。
“是了,缩骨功极伤筋骨,你以后切莫再用。”乔老又摸了摸胡须,在阿云的身上捏了几下,“我是不拦着你去找溪啦,但你也不能就这样过去,搞不好到最后溪没事,你反倒有了事,那样我可没法和他交代。”
“那您的意思是?”
“我让允他下山买点药,你且在我这里调养一段时间吧。”
“是,我听您的。”阿云点点头。
“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吧,别忘了把允给我叫过来,我把药方给他。”乔老嘱咐道。
阿云再次点点头,起身抱着信正要出门。可他的手刚刚搭上房门时却听到门外传来了说话声。
不仅如此,乔老也听见了。
阿云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乔老却一下子猜到了,气的竖起了眉,大步上前越过阿云,一把拉开紧闭的门,看着门口聚成一团正偷听谈话的弟子们。
偷听被抓包的他们显然也没想到会被突然发现,一个个表情愣了一下,而后每个人脸上神色各异。
这也实在不能怪他们,堆青山不大,有什么消息很快就传开了,更何况仇允是个大嘴巴,不消片刻他们就在门口聚集好,偷听了许久,对这个刺激的剧情发展感兴趣的很。
现下见到被乔老发现,胆大的也毫不慌张,理直气壮地站起身:“干嘛?”
“什么干嘛!我和阿云说话,你们偷听什么?”乔老气的都笑了。
“这怎么能叫偷听,我们是关心一下贺师兄和师嫂的进度!”一少女反驳回去。
师嫂一出,其他辈分低于贺溪的弟子也点点头:“就是,师兄下山找了个师嫂回来还不让我们好奇一下了?”、“师兄单相思了这么久,如今终于有进展,咱们不得关心一下?”
还有人跑到了阿云旁边与他勾肩搭背,很亲近地撞了一下阿云肩膀,朝他挤眉弄眼,小声道:“嫂子别慌,等下我给你讲师兄小时候的事情。”
阿云:“…”
阿云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绯红一路从耳朵爬到了脖子上。
他有点尴尬。
与此同时,前线营帐中,尚且不知道自己被师兄弟给掀了老底的贺溪突然打了几个喷嚏。
“奇怪,有谁在念叨我。”
老将军正在一旁翻看地图,闻言头也不抬地出声讽刺道:“念叨你的人多了去了,你问哪个?”
“…是孙儿错了。”贺溪赔笑道,一边说一边自我证明一般,一口气将放在一旁的药喝了,苦涩带着难闻的气味从脚底弥漫到头顶,贺溪咽了好几口唾沫才压下去呕吐的**,刚压下去就举起碗给老将军看。
老将军听见动静,瞥了一眼贺溪,哼一声后才肯给贺溪倒茶漱口。
“你小子,老夫都这把年纪了,还得照顾你个小子。”
“祖父仁厚,自然不会看孙儿就这么死了。”贺溪笑道,“如今战况如何?”
“还算可以,这段时间刺探的人没再报告老夫金国有援军过来,老夫预计再过数月就可收兵。”
“那宫中呢?可有消息传来?”
贺老将军又看了贺溪一眼,在贺溪不解的视线中,道:“皇后又被禁足了。”
“那太傅可有什么动作?这样的局面,他要保下皇后应当不容易吧。”贺溪猜测道。
“确实不容易,他已经放弃皇后了。”贺老将军肯定道。
已经放弃了?贺溪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贺老将军已被贺溪弄怕了,见贺溪又闭嘴不说话,以为他的脑子里又有了什么拿自己冒险的诡计,赶紧问道:“你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了?赶紧说与老夫听听。”
贺溪哭笑不得:“孙儿只是在想,太傅没了皇后这个棋子后会如何打算。”
王家并不依靠这个皇后,它的根基来自于那些文人。而文人大多迂腐死板认死理,要撬动这根基,得利用他们彼此之间的利益,他远在边疆,做不到这一点,只能交给还在京中的姜让来做。
姜让自然也知道,自皇后被禁足后他就不断思索着该怎样扳倒王家。
令一知道最近主子繁忙,可宫中的消息也还是要传达给姜让:“主子,诗兴留在九皇子身边了。”
“姜宣?”姜让不耐烦抬头,在脑海里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诗兴是谁,顿时戾气更重,“没想到他不仅没病死,还撬走了我的下人。”
“不知主子有何安排?”
姜让挥挥手,无足轻重道:“还能怎么安排?按叛变处理。”
“…是。”
“母妃身体如何了?”
“娘娘身体大愈,已经恢复如初了。”
姜让点点头。
贺淑妃虽是生过两个孩子的人,但身体一直不错,头疼脑热少得很,即便是像前些日子昏厥过去,精养些许时日就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贺淑妃病中的那些日子一直卧榻,如今痊愈,恰好周昭容前来邀请她,她也正好去御花园散散心。
“娘娘病的这些日子,后宫可乱了许多。嫔妾瞧着内务府的太监忙的,满头都是汗呢。”周昭容笑道。
“妹妹还说呢,偏要累着姐姐你才满意?”贺淑妃捂着嘴笑回道,“姐姐躺着的这些日子,可算偷了个闲,可不想这么快就管这些事情。”
“嫔妾自是知道娘娘想偷闲,所以啊,嫔妾已经帮姐姐处理好了。”周昭容道。
“哦?妹妹说的是?”
贺淑妃这样说着,从御花园的另一边便走过来了两人。贺淑妃定睛一看,来者不是玢昭媛是谁?便立刻明白了周昭容所说的是何事。
“妹妹有心了。”贺淑妃笑道。
玢昭媛在两人面前站定,恭敬行了个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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