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阳十三年,清水县魏家村。
小雨横斜,空气湿润。
年迈的文凤霞拄着不知从何处捡来的破树枝,忧心忡忡地看着院内。
于家小院不大,人脑袋转一来回就能看得一清二楚,但现在这方寸之地内正有一女子拔足狂奔,伴随着凄厉的喊叫声和身后的道道黑雷,声音直穿云霄。
周遭邻里头几日见此还津津有味地看热闹,到后来却都面色凝重地走了。
流言四起,只说这于家丫头疯了。
“啊啊啊啊啊——”
“贼老天——你再劈我!你有种劈死我!”
于萱草确实快疯了。
上一秒现代加班007,下一秒就古代穿越玩儿刺激。
她在现代就穷,对穷这个字适应良好,但老于家的穷,已经到了家徒四壁都没壁的地步。
一定是老天爷跟她开玩笑呢。
哈哈,哈哈,这怎么可能呢。
在天上的那道黑雷追击她之前,于萱草一直以为自己所经历的这一切都只是梦,然后——她就被黑雷制裁了。
雷电追着女子身后跑,每每要击中时都被她迅速躲过,于萱草竖起中指怒吼道:“Fuck You!”
站在屋里的文凤霞:“......”
一觉醒来,这丫头更疯了。
于萱草是村子里有名的猎户,老于家虽然没有男丁,但于萱草从小跟着早逝的于父进山打猎,力气大,射弓时准头又足,比许多男丁都能干。
但于萱草自幼性格顽劣,闲时上树掏鸟,下河抓鱼,脾气暴躁经常和村内产生冲突,忙时在山里一窝窝半个月,大家都管她叫于大胆。
是以年过十八,仍无人说媒,文凤霞常年生病,于萱草打猎换的钱全都给她买药,一来二去,两口之家越过越穷,好在这两年因为身手好,于萱草时不时进山里捕猎,去县里卖些草药,才勉强让母女二人吃饱穿暖。
这次进山据说遇见了一只成精的大蟒蛇,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于萱草竟然吓晕过去,清醒之后独自回村,高烧三天不下,醒来之后就被黑雷追着劈。
村里人都说于萱草是惹上不干净的东西了。
不过文凤霞并不担心,她的女儿一觉醒来,没什么不正常的,因为她本来就不正常,本来就暴躁易怒,醒来之后,只是更加暴躁易怒罢了。
不知到底多久,雷声渐散。
于萱草累得腿都抬不起来,哭丧着脸回了屋。
文凤霞拄着破树枝,斜斜歪歪地去迎她,愁道:“闺女啊,你这是怎么了?”
于萱草看着自家漏雨的屋顶,涕.泗横流道:“咱家太穷了!”
文凤霞:“......”
她咳嗽两声:“那不都穷惯了吗?有啥哭的?”
老妪温暖的手心拍了拍于萱草后背,随后让她去屋里换身衣服。
于萱草更绝望了。
“娘,咱家没多余的衣服。”
文凤霞:“......”
母女俩对视一眼,各自奔向自己熟悉的岗位。
文凤霞去炕上躺着,于萱草坐在旁边做木工活。
她穿过来不到一星期,原主生前还在给文凤霞做新的拐杖,她手笨,但都按着原身的记忆按部就班做。
做完拐杖,于萱草戴上斗笠要去河里抓鱼。
往常这个时候原身都靠这个加餐,她向文凤霞交代几句后就出了小院。
老于家坐落于魏家村的偏僻一角,古代人看重宗族,老于家因为是外姓人在刚搬过来时没少受欺负,好在于父去世后,于萱草剽.悍,护住了自家那一亩三分地。
这时候有不少人去河里抓鱼。
正巧,这边于萱草出门往清水河走,村长家的大闺女魏莲花挎着筐出门,碰见她这身行头,不冷不热地刺道:“呦,疯了好些天,你可算出门了。”
魏莲花和原身素来不对付,巴不得于萱草疯一辈子。
但说来也是奇了怪了,这么些年她咒了于萱草没有千次也有八百,偏生后者命硬如虎,连那成精的大蟒蛇都奈何不了她。
于萱草视若无睹般从她身边走过。
魏莲花正等她回嘴,却不料这人像道风似的,理也没理她,抓着钓具就出了村口。
“于萱草!你个贱蹄子!疯了这些天,连话也不会说了?!”
魏莲花气地一跺脚,恶狠狠朝着她骂道。
“她不会说话不是挺好的么?省的你俩天天吵。”要去县里卖皮张的魏东冷不丁来了句。
女人更加气愤,抓着手里的筐就往他身上砸:“连你也向着她!”
魏东挑着担子,身子一歪径直躲过,大声嘲笑着“魏毒花”走远了。
已经出了村口的于萱草一门心思都是河里的鱼,对身后的骂声自动屏蔽,连魏东和魏莲花的争吵都未听见。
此时村子里也有几个姑娘出来抓鱼,见着一身斗笠的于萱草,连忙从河边淌出来,招呼道:“小草——这几天下雨,河上边的水往下冲走不少鱼,你快来。”
清水河深浅有数,是文江的小支流,但因为地形地势,河水形成广袤的冲积平原,滋养着清水县周边几个人口稀少的村落,渔业和农耕资源很是发达。
但村落重农耕,男丁都把精力挥霍在地里,渔业资源的“开发”大多经由这些出来干活的闺女媳妇们,于是魏家村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下河抓鱼是姑娘们的活计,男人们不能往河边来,不然就是坏了姑娘家的名声。
于萱草力气大,在体力活上常年占优,有时候帮着邻里几个捉些鱼,一来二去不少姑娘都愿意往她身边凑。
她走到河边,见其他人都是挽了裤脚直接用木叉子刺鱼,片段性的记忆重映在脑海中,使得于萱草动作慢了不少,她愣在河边,半晌才弯腰,按照记忆中的那些动作,放下渔具,挽裤脚,拿起叉子。
方才同她搭话的姑娘是魏小柔,魏东的妹子,性格直爽,在村里名声不错。
魏小柔见她今天呆呆的,拿胳膊怼怼她:“你今天咋回事儿?别是真被那大蟒蛇吓得脑子傻了。”
话音刚落,身旁人拿起木叉子,眨眼的功夫就快、准、狠刺中一条鱼。
方才还活蹦乱跳的鱼此时抽搐着甩尾,被女人扔进了腰间的兜篓中。
魏小柔:“......”
她收回刚才的话。
于萱草“哦”了一声,慢悠悠地收着鱼:“不知道,那蟒蛇太粗,看见我既不绕道,也不咬我,就懒懒一趴,好像是故意放我走似的。”
这话一出,周遭几个姑娘是鱼也不抓了,反正她们也抓不过于萱草,都径直跑到于萱草身边,叽叽喳喳问起她上山时的情形。
村民们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都知道适度而止的原则,在河里抓够口粮就算了,太过分会被捉上魏家村的祠堂处罚。
于萱草见抓够了,不和她们多话,眼见小雨渐停,摘了斗笠回老于家。
一夜之间,山上有蛇仙的流言传遍魏家村。
临近黄昏,于家小院。
泛着香味的鱼汤在屋里弥漫开来,文凤霞躺在床上咽口水,有气无力地哀怨道:“儿啊,还没做好么?”
“还没炖透,柴火没了,我出门捡柴去,马上回。”
说罢,身穿棕色麻衣的女子趿拉着脚上的草鞋,往后院的树林走。
树林茂密,空气清新,扎根在开阔的山坡上像是一条绿色飘带,眼下黄昏时分,灰色朦胧的天空逐渐被火红的霞光缓缓填满,有种不真实感。
捡柴火也就是低头弯腰的功夫,于萱草抱着自树上掉落的树枝,看着手上的老茧,有一瞬间,生出自己在此处已经生活了很久的错觉。
她疑虑重重地看着自己满是老茧的手掌,努力去想脑中原主的记忆,可不知为何,那些经历竟像是她自己亲身体会过一般。
回屋时,鱼汤还没炖好。
她蹲在泥炉前加柴,起身拿碟子,却看见一包药渣,里面的药材所剩无几。
于萱草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裤兜。
一,二,三,八,一共不到十枚铜钱,但文凤霞的一副药至少三十枚铜钱,一日喝两次,一天六十,一个月就是一千八百,相当于二两银子。
火柴噼里啪啦地燃烧着,女子盯着那药渣失神。
在现代就穷。
在古代还这么穷?
“啊啊啊啊啊——”
土拨鼠咆哮.jpg.
文凤霞被院子里的声音吓了一跳,一听是自家闺女在咆哮,又觉再正常不过,遂照旧端起碗喝鱼汤。
于萱草吼完了,情绪宣泄出去,见文凤霞一点不奇怪,她不自觉皱眉问道:“娘,我这一觉醒来,你不觉得我性格有变化吗?”
文凤霞慢悠悠喝完鱼汤,瞥了眼窗外的天色:“有什么变化?我倒希望你能胆子小一些,结果你还是成日又吼又叫的。”
自家闺女从小就这性子,有时候嘴里念叨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有时候又天天骂老天爷。
她摇摇头,劝道:“萱草啊,你以后听娘的劝,可千万别再对老天爷不敬,你瞧瞧那黑雷,可吓死我了。”
于萱草感觉有些奇怪,她支着下巴看向院门外,心中隐隐有个猜测。
.
第二日,于萱草收拾院子的功夫,门口忽地传来吆喝声。
“于大婶——”
“有人给你家于丫头说媒你听不听——”
来传话的是爱做媒的王有花,村东头魏大强的媳妇儿,这时候拎着裙摆,喜气洋洋地进了院儿。
于萱草纳罕地瞧着她,又在还没完全消失的水洼里看了看自己。
面色蜡黄。
头发像草。
身板干瘦。
最重要的是,众所周知的穷和泼辣。
文凤霞听见王氏的吆喝声,当下一骨碌从炕上坐起,咳嗽着问:“谁?谁想跟我家丫头结亲!”
王有花见屋里连个桌椅板凳都没有,干脆站在一边道:“是魏东,昨天他上集将家传的玉佩卖了,换了四十两银子,今儿个就托我来找你。”
文凤霞干瘪饥瘦的面容迸发出一种于萱草从未见过的活力和光彩,似是沙漠中终于寻到水源的骆驼,挣扎着,蹉跎着。
“是魏东?”文凤霞红了眼眶,不禁抹起眼泪,“我就知道那孩子还惦记,是个好人。也就他记着我们萱草。”
魏东原先是和老于家有过娃娃亲的。
后来于父去世,魏东他娘嫌弃文凤霞重病缠身是个拖累,又不喜于萱草性格强势,直接上门退了婚。
王有花见她抹泪,就知道她是同意这门婚事,欣喜道:“婶子应了,等回头魏东将聘书拿来,过了县里的文书,咱这事儿就算定下。”
两人说的高兴,完全忽略了窗外面色古怪的于萱草。
原身对于魏东的父母,可以说是厌恶到了极致,以至于无论魏东如何讨好,于萱草都未和他有过任何交集。
现下看着直喊“阿弥陀佛,我死后萱草就有着落”的文凤霞,她没忍住清了清嗓子。
王有花这才想起,见她浑身上下连件体面衣服都没有,眸中划过嫌弃,但很快就装作热络:
“萱草,这魏东家里条件顶好,这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赶紧应下,别等魏东歇了心思,你这婚事就跑了。”
于萱草是全村都知道的母老虎,爷们儿嫌她不娴淑,女人嫌她太强势,是以没人愿意要这么一房媳妇。
于萱草看向自己旁边的那滩水洼,注意到自己那张脸上因为常年打猎留下的小疤,还有一双极其明亮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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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良的师父是个道士,将她抚养至17岁,掐指一算,称她没有仙缘,便撵她下山入世。
乌良只好拜别道士山,一门心思作游历客。
七年后,乌良在江湖上闯出些名气,此时朝廷**,匈奴南下,四海同悲,百姓官员人人自危。
她心情郁郁,抱剑牵马,行至大西北的千风县,却发现千风县地龙翻身,早已变成废墟一片。
而废墟之外,匈奴人正在屠杀流亡的梁朝子民。
满目鲜血,不得喘息。妇孺,老弱,尽数化为江中之物,众江湖人士悲恸,欲怯懦退走。
独乌良一人,沉默地咽下一杯又一杯凉茶。
满座惊疑中,她拔出四海剑,骑上快马,毅然杀出城去,只见她重剑如幻影,与敌残部大战昼夜,及至黎明,援军赶到才得以喘息。
腥风血雨中,残存的百姓们捂住幼童的双眼,不敢领略开明十五年的春天。
后来匈奴与中原势力纷杂错综,百姓们却都悄悄将女子的画像刻印在家门前,只为能再一次获得她的庇佑。
乌良在很久之后才知道,她是黎民百姓亲自造出的“神”。
她的剑讨敌,讨贼,讨不忠、不义,讨奸佞,讨邪恶。
开明十五年,她的四海剑断过手柄,一个哑巴铁匠死了妻儿老小,将自己的指骨砍断补在刀柄上,哭着求她替他报仇。
乌良握着那柄剑,再不敢后退一步。
P.S:
(1)有cp,戏份少,想看纯言情的友友请绕路;
(2)热血武侠,包含大量传武动作描写、游记的自然景色描写;
(3)朝堂权谋,正剧向,写人间正道是沧桑,写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大爱。
(4)慢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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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泼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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