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昭郎很是玩味地说：“我娶了徐其蓝，你有什么好处？”
乐燎原觉得好笑，是乐昭郎娶亲又不是他娶亲，乐昭郎娶徐其蓝的好处他能说出一堆，偏要扯东扯西。
乐燎原低着头，装出一副恭敬的样子，说：“郎主有好处就行了。”
“你来了才多久，就想着给自己找个主母。”乐昭郎呵笑：“我看徐其蓝心眼不比你少，你可得装好点，她大概不会如我一般好说话。”
“……”乐昭郎对自己的定位竟然是好说话，乐燎原琢磨着：“那郎主不想娶她？”
乐昭郎反问：“为什么非是她呢？”
乐燎原瞧他是和自己杠上了，说废话又不似全是废话，乐燎原很无辜：“除了她也没别人了啊。”
乐昭郎睨他一眼，说：“四大世家没有联姻的先例。”
四大世家各持凌波卷，保持微妙平衡，连交集都尽量减少，更不要说联姻大事。乐燎原多少能明白，但想着现在形势不是变了吗？
乐燎原以退为进，又在试探他：“昭郎自是不屑这些手段。”
乐昭郎松了松身体，坐的就没有那么端正了。他一惯体态很好，一行一立都各有风度，以至于让人觉得恪守规矩，实际则不然。
明明第一次相见乐昭郎在马车中就已暴露无遗，乐燎原依然被他骗到过，后知后觉。
乐燎原一边恼火，一边羡慕。
坐的太久了，乐燎原学着乐昭郎的姿势，哪知乐昭郎一手掐住他后颈，叫他坐正。
乐燎原不满地瞥了瞥他。
乐昭郎说：“徐氏想将女儿嫁你。”
就像被乐昭郎掐到了后颈敏感的神经，乐燎原一哆嗦，只说：“不是没这个先例吗？”
乐昭郎说：“我这个家主，也没有先例。”
乐昭郎此刻慵懒而倦怠，太过轻拿轻放，乐燎原就说不好他究竟是在意还是不在意。
这时候，乐燎原能感受到他和乐昭郎的距离。
“她真想嫁，昭郎想要我娶吗？”乐燎原声音放的很软，毫无攻击力，见乐昭郎不说话，就说：“如果我是女孩，肯定先嫁给昭郎。”
乐昭郎这一眼看的长，落下四个字：“绝无可能。”
乐昭郎并不愤怒，也不失望，就像单纯说一个事实。
这和乐燎原想的不一样。
乐昭郎说：“正公大人去世之前已明言，他有一亲孙，要我寻回。”
不是联姻之意，那就更奇怪了。乐燎原问：“正公大人怎么知道是孙子？”
“正公大人法术通天，自有办法。”乐昭郎略一停顿，继续说：“所以勿要七想八想。”
乐燎原勉强笑了一下，说：“怎么，昭郎不愿？”
乐昭郎似是告诫，偏又说的他心里不痛快，仗着场合就敢作死。
乐昭郎这下不掐他后颈了，摸上他手腕，很轻，乐燎原一下子有点痒，浑身一颤，然而乐昭郎握住了他的手腕，力道极大，已经是痛觉了。
乐昭郎说：“我瞧你不敢。”
乐燎原甩了甩手，只想说——这么凶，在我们凡间也是很难讨到老婆的！
乐燎原就瞧见过大户人家里主人有怪癖，连续没了两个老婆，后面再没有人家敢把女儿嫁他，连买妾都买不到！
他这边想的投入，哪知乐昭郎一味看着他，指节轻轻敲在案上，不急不缓地说：“你这可不是害怕的样子。”
乐燎原被他冷不丁地发问又吓了一跳，乐昭郎没那么在意了，说：“看不出你还挺容易自己吓自己的，胆子不大，心眼挺多。”
“……”
乐燎原难得觉得自己是彻底没招儿了。
隔了一会儿，乐燎原看乐昭郎一副没事人的样子，突然说：“你知道我容易被吓，就不要吓我。”
乐昭郎的目光落在他腕子上，乐燎原硬是忍住了扯下袖子的冲动，还递上来，对他说：“都青了！”
乐昭郎不看了，嗤了一声，目光就往徐氏那边去了。
乐燎原跟着看了一眼，没太往心里去。他现在小命都攥在乐昭郎手里，没什么自主权，徐氏想就想吧，想破头都和他没什么关系，徐氏想要的是乐燎原，要是知道相中的是个冒牌货，还不知道反应。
乐燎原给自己想乐了。
乐昭郎沉声说：“我看你是吃亏还不够多。”
乐燎原见好就收，现在又懂的示弱了：“我这样的人，向来只顾眼下，没有远见。”
他说实话，实话让乐昭郎无话可说。
乐燎原干脆遂了心痛痛快快地看了几眼徐其蓝，从前从未有机会直视身份如此高贵的女儿家，现在看了，只见她衣裳环佩，和旁人，和自己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徐其蓝自是很美的，只是美的不太合他心意。乐燎原虽然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但能知道自己不喜欢什么——
他算得上很能忍耐，凡是叫他心生抗拒的，都是真正的不喜。
也许是因为性格。徐其蓝虽然看着爽朗大方，实际感受却如绵里藏针，叫乐燎原觉得不舒服。
乐燎原又想起荆棘儿了。
荆棘儿的确当得起好看二字，但说话做事实在叫他气短。
这个念头只有短短一瞬，很快就驱散了。罪过罪过，乐燎原瞥见乐氏红色，不敢在乐氏地盘妄想荆棘儿，同时也真心觉得，荆棘儿和徐其蓝还是不太一样。
毕竟荆棘儿懵懵懂懂，从不算计。
乐昭郎问：“你眼下只有徐其蓝吗？”
乐燎原直勾勾盯上乐昭郎，说：“我心里是昭郎啊。”
乐昭郎澄澈的眼睛里映出的都是乐燎原的盘算，原本很清晰的，现在又未必了。
“依我看，要昭郎娶徐其蓝，实在是强人所难。”乐燎原就像在说一个小秘密：“她还没昭郎好看呢！”
乐昭郎下意识就要推他。
伸了手才发现乐昭郎呵气如呢喃，却并没有真的靠近他。乐昭郎定定停住，动作被乐燎原一览无余。
“徐氏不会把徐其蓝嫁给我。”乐昭郎说：“清谈会之后世家不会立刻离开，你且看着。”
乐燎原还真等上了。
乐宴一开始盯上乐燎原，是抱着隔山打牛的心态，徐氏盯上乐燎原，也想给乐昭郎找麻烦？
同为四大世家，徐氏未免太有点想法，还想把手伸到别人家里。
乐昭郎还是一个不急不缓的样子，估摸又有点别的想法。
他总说乐燎原想法多，乐燎原很想说，你想法也不少。
想着早晚有一天要把这句话说出来，大声说给乐昭郎听。
但不是现在，现在他还不敢。乐宴的事情虽然揭过，但乐燎原不敢再轻易动作，想到这里又不免叹气，怎么是徐氏呢？
乐昭郎最不喜欢慧夫人，他最不喜欢徐氏。
“你叹什么气？”
乐燎原差点以为乐宴复生，吓得要从床上跌下来。
冯原落看呆了，摇了摇手里的扇子，问：“……我不至于如此可怖？”
“你哪儿来的扇子？”乐燎原说完才觉得这句话太无力了，猛地拍了拍脑门：“你怎么进来的？”
“走进来的。”冯原深小小得意：“身法可还了得？”
乐燎原谨慎地看着他：“你进谁家都这样？”
冯原深听了只笑：“怎么可能谁家都能请到我？我和你的小仆人说过了，他说你在家，我想着你应该已经醒了，我就直接进来了。”
“……”
乐燎原的确醒了，一个人坐在窗前一边练字一边想事情，本是等徐其蓝，哪知道等到了倒挂的冯原落。
乐燎原忍不住说：“公子还是不要这样吓人了。”
“我哪知道你这么不禁吓？”冯原落撇撇嘴，凑过来说：“我本意也不是为了吓你，你想到什么了？”
乐燎原放下笔，说：“我什么都没想。”
冯原落不信，说的更直白：“还有谁这么做过？”
乐燎原和他想的不是一回事，听了却有些惊讶。世家子弟个顶个的聪明他算是领教了，说话就更谨慎：“乐氏重礼，怎么会有公子这样的活泛人物？”
冯原落嗤笑：“我看你们郎主就是乐氏第一不守礼法之人，我的乖乖，恐怕你是最乖的。”
乐燎原：“……勿要到处说我们昭郎坏话。”
冯原落倒像是真的随口一说，此刻进了房间，随意走了几步，又转到乐燎原身边。
乐燎原宣纸一掀。
冯原落差点被纸风打到，连忙退后说：“你字挺好的，还怕给人看？”
乐燎原其实是不想让冯原落看到自己在临摹乐昭郎的字，也不管他是真情还是假意，含糊说道：“不好的，我……才刚开始学写字。”
冯原落肯定听过乐氏的事情，也不意外，就说：“难怪缺点笔锋。”
乐燎原心里咯噔咯噔的，问：“你就看清楚了？”
冯原落吸吸鼻子，似是勉强又似自得：“我目力了得，怎么会看不清楚？不过……你要是不想我看清楚，我就当没看见。”
乐燎原只好说：“要不是你偷偷进来，我……”
“好了好了。”冯原落还算爽快：“我保证不说出去就是了。”
乐燎原点点头，事已至此，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乐燎原这才想起问他：“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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