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昭郎沉着一张脸,所有人都在看他的脸色。
也许只是一刻,又像是过了很久很久。
沉闷的连吸气声都无。
乐燎原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能说什么,该不该说。
他正纠结,乐昭郎一挥手去了结界,鸦雀顿时消失,平静如常:“或许是灵力不稳,法术出了一些变形。”
没有人会说不是。
乐昭郎从演武场上随手取了一把剑带乐燎原离开,下剑后乐燎原闷头跟在他身后,乐昭郎停了一步,他就真的一头撞了上去。
乐燎原腆着脸笑,嘿嘿嘿。
乐昭郎看他一眼,连敷衍的笑意都没有,乐燎原怔了怔,除了初见时,还未见过乐昭郎如此冷硬的时刻,硬着头皮说:“……我有话和你说。”
乐昭郎这才侧身把他让进了照室。
照室他来了不少次,熟悉的环境能让他安心一点。乐昭郎等他开口,乐燎原手指缠了缠,才说:“昭郎是为了鸦雀的事情生气吗?”
如此不祥之兆,摆到台面上,视乐昭郎的颜面于无物。
究竟是谁?
乐燎原在凤凰丛中数次见到鸦雀,最早可以追溯到家主继任典礼确认之后,乐燎原在何氏来的前一天见鸦雀飞过,曾以为以为鸦雀和何氏有关,但夜宴之后,鸦雀仍在,乐燎原就觉得自己弄错了,但今日见了何赢,感觉又很难说。
偏偏鸦雀在演武场飞了个清清楚楚。
唯一可以确定的,的确是冲乐昭郎来的。
“人人都有嫌疑。”乐昭郎面色晦暗,说:“你可知意味着什么?”
“等于毫无头绪?”乐燎原犹豫了一下,才说:“应该不会是三家联合在一起弄得。”
“纵有联合之意,谁又能服谁?”乐昭郎嗤了一声,像是没那么放在心上了:“鸦雀……”
世家之间本就心思不平,纠葛颇多。徐有年找上冯原深,虽是比武,未必没有拉拢亲近的意思,只是横生意外,不管是谁家的心思,在乐昭郎面前捅破,多半是要生出嫌隙的。
乐燎原有一个不懂,尤其听乐昭郎言下之意:“鸦雀,究竟在修真界有什么寓意?”
乐昭郎说:“修真界是绝对没有鸦雀的。”
乐燎原曾经试探过修真之人对于鸦雀的看法,包括乐昭郎,一直没有把话说死。
乐白一直视而不见,乐宴没有见过,但是从郁都到凤凰丛,乐昭郎是实实在在和他一样看见的,那么他为什么不惊讶?
乐宴曾说,修真界对鸦雀的忌讳和郁都有关。
乐燎原为难提起:“郁都……”
乐昭郎已经看不出任何情绪了,说:“正因为郁都,鸦雀才成禁忌。相传郁都大火之前,鸦雀遮天蔽日,此后郁都沦为焦土,鸦雀的颜色又犯了忌讳……修真之士虽然与凡人混居,但往往设下结界遮挡,很少互通。你所见的鸦雀,是有人从凡间特意寻来的。”
也就是说,乐昭郎又早知道了。
乐燎原戳了戳自己脑袋边,感觉脑子有点真不够用了。
憋了半天,乐燎原憋出一句:“就不能是郁都里放出来的?”
乐昭郎说:“不祥之物,不祥之地,没有人愿意涉足。”
乐燎原讪笑:“……郎主就不忌讳。”
乐昭郎说:“你大可告诉别人。”
乐燎原连忙否认:“我从未与人说过。”
乐昭郎说:“我的意思是,你大可告诉别人。”
乐燎原懂了,乖觉的没有再问需要告诉谁,而是问:“何赢的伤,是慧夫人为他改的脉象吗?慧夫人不怕传出去,何氏变成众矢之的?”
乐昭郎说:“如果慧夫人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呢?”
“因为凌波卷?”乐燎原这点也没懂:“总感觉慧夫人生怕别人不去抢他家的凌波卷似的。”
乐昭郎说:“你觉得何氏的凌波卷认主,是真是假?”
乐燎原清谈会上不过过耳一听,但乐昭郎这么问,肯定是假的。
乐燎原想起乐昭郎手腕上的伤痕,说:“我不知道。”
乐昭郎笑了,很轻很缓的一声,就像他现在轻柔地摸过自己的手腕,说:“你问了我许多,我就问你一句,怎么学会说谎了。”
“……”乐燎原头皮发麻:“不敢,只是我没有和何冲冲接触过,不知道何氏凌波卷具体的情况。”
乐昭郎说:“你不愿说就罢了。”
乐燎原不想和乐昭郎坏了这几日的相处,抬头偷瞄一眼,哪知被乐昭郎尽收眼底。
这是彻底没得跑了,乐燎原说:“慧夫人在清谈会上放出惊雷,如今又放出何赢受伤的消息,想来是想坐实何氏凌波卷已经认何冲冲为主的事情。但凌波卷认主一事,很难证实吧,即使凌波卷真的有通天之能,修炼也需要时间。”
“都说越没有什么越想要证明什么。如果何氏真失了凌波卷,那么凌波卷去了哪里呢?情况未必比握在何氏手中好吧。”
“何氏主支凋零,慧夫人闹着一出,难道是为了借外人之手去调查凌波卷的下落?”
这个解释倒也说得过去,可是乐燎原看着乐昭郎,触类旁通,内心落下如闪电般的醒悟——
演武场内的鸦雀,会不会是乐昭郎做的呢?
看徐有年和冯原深召的那些玩意儿,明明都是修好之意,再怎么想坑对方,也不至于趁自己在的时候。
唯有乐昭郎放的,为做试探,才最说得通。
乐昭郎骨节修长,看似随意的敲在案上,语气也随意:“又不说话了。”
乐燎原没的遮掩,干脆以最恭敬认真的语气说:“郎主妙计,是我愚钝,此刻才反应过来。”
乐昭郎说:“你从前都会确认一下的,如今问都不问了。”
乐燎原失笑,说:“郎主循循善诱,是我现在才想明白。”
不管是还不是乐昭郎要他明白的,先推给乐昭郎才是保身之道。
乐昭郎说:“我要你明白的,并非这一件事。”
也许乐昭郎并不想他看的太透,也许乐昭郎并不是很想继续聊这件事情,乐燎原应对如流,但想了一会儿硬是没想明白乐昭郎说的到底是什么事。
真是骗他?
乐昭郎撇过了头,说:“你记得今日所言。”
看着又不像。
乐燎原回去的路上想了一路,只得出一个结论:不在今日,就在来日。
还有后招。
乐燎原过了个安静的午后,傍晚时分,徐有年和徐其蓝就来了。
乐白的反应很微妙,说:“又来了。”
乐燎原:“……休得胡言乱语。”
他倒不怕乐白如何,只是乐白都能看出来的事情,未免太明显了。
乐燎原小憩起来并没有严谨着装,赶紧换了衣服,起来迎接徐氏兄妹。
徐有年开口,仿佛他们已经很熟悉了,对徐其蓝说:“都说了郎主不会为难他,你勿担心。”
乐燎原装的天真,问:“什么为难,什么担心?”
徐有年看着乐燎原,有松一口气的感觉,说:“演武场的变故,郎主脸色不好,你跟着他,他也不说话,怕他迁怒与你。”
好贴心的话。
可惜乐燎原一直不怎么喜欢徐有年,不吃他这套。
要是真担心,那时候就该跟着了,何必等到现在空口白话?
乐燎原不怕说假话,装的怯怯的样子:“郎主性子是有些生冷,不过都是表象,他待我是极好的……”
他未说完,徐其蓝抿嘴笑了,忍不住似的,乐燎原疑惑地看过去。徐其蓝眨巴眨巴眼睛,话是冲徐有年去的:“都说了小公子心性好,不会如何的。”
乐燎原心道这两兄妹也是绝了,按着一件事,不让还嘴的。
乐燎原还是认真地说:“人与人相交多有误解,只是需要多一点时间。”
无论如何,乐燎原不想在口舌上犯了乐昭郎的忌讳。
况且……乐昭郎没对他怎么样。
他可不想顺着这帮唯恐天下不乱之徒的心意,把自己栽进去。
徐其蓝在笑,乐燎原就陪着笑。
徐其蓝和徐有年出身修真界世家,只怕比凡人大户还要更张狂几分,有那么几个时刻,乐燎原觉得自己装的并不好。
只是徐有年和徐其蓝不在意罢了。
别说乐燎原,他们又有几分在意如今的乐氏家主呢?
徐有年说出意图,一派坦然:“其蓝担心你,特意邀我一起看看,院中做了凉州吃食,一起去用些。”
徐其蓝熟络劝道:“都是进补的好东西。”
修真之人自是可以辟谷的,但辟谷不同于完全不需要进食,只是不似凡人完全离不开三餐,况且进食亦是增进修为的好方法。
乐燎原笑着说:“乐氏为了我还特意增加了五谷之食,我怕麻烦了你们。”
徐其蓝晚间格外爽朗,说:“徐氏是药修,也修药膳,凡人之躯需五谷之效,未必非要进食五谷不可。正好带你见识一番。”
徐有年在前方引路,只说:“准备了不少,你可以先尝尝,若是不合口味,可以再做。”
乐燎原说:“你们礼队前来,准备的如此周全。”
徐其蓝抢口回答:“只是因为白天哥哥比试消耗了灵力,晚间便加以进补。与其劳烦乐氏筹备,不如自己上了,毕竟我们对自家功法更为熟悉。”
如此有理有据,不容分辨。
“倒是让我开了眼界了。”乐燎原点了点头,在离开之前幸好碰见乐白,不动声色地说:“记得回禀郎主,不用特意备上我的凡人饭了。”
前方纵然有利,亦要防备风险。
无他,比起乐昭郎,乐燎原还是更不相信徐氏兄妹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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