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原落灵流暗光一闪而过，对方却始终没有灵流出现，收力已经不太来得及了，冯原落没什么好气地说：“没灵力打什么打？”
乐燎原一见还是个孩子，赶紧冲过去了，何冲冲跟上来，乐燎原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何冲冲看看冯原落又看看乐燎原想抱没敢抱的孩子，颤颤巍巍说：“是，是个意外，他以为你们是招来的……”
“别动他。”
冯原落闭着眼睛都知道怎么回事，懒得听何冲冲讲完，看了一眼四周，仍是谨慎地升起灵流，直接打进了小孩的身体。小孩本来是昏死状态，突然咳了几嗓子，就算是活过来了。
乐燎原借着灵流的光看清他的样子，才四五岁的样子，至多不会超过六岁，麻布衣服早就破成了一条一条的，反而不值得说道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一双腿，像芦苇杆那么细，就像竖着两只腿骨似的。
这样的状态，能活着就很令人惊讶了，更别说还有力气战斗。但乐燎原看着他的眼睛，幽深而不见底，算不上好勇斗狠，却是个绝不退让的样子。
乐燎原本来想抱抱他，现在却不由得嫌他扎手了。
“不说话？”冯原落的语气仍算不上好：“还是不会说话？”
他这时看向的是何冲冲，何冲冲垂着头，感觉到了却没有回答。冯原落继续问：“怎么遇见的？”
何冲冲说：“我来这儿就遇见了，我还一直找你们呢……”
乐燎原瞧着有些剑拔弩张，小声说：“没事就好啦，大家也在一处了，有什么商量着来。”
何冲冲难得没有对冯原落翻白眼，冯原落单手执着长笛，立在原地说：“你们到树下休息，我在这儿再看会儿。”
有人放哨的确令人安心，正好也分开了冯原落和何冲冲。
乐燎原还是没敢轻易动这个小孩，问：“你能自己走吗，还是需要我帮你？”
他不说话。
乐燎原问：“你是不能说话，还是不想说话？”
冯原落的介意即来源于此，何冲冲看乐燎原好言相劝，忍不住说：“我看他没什么问题，你别问了。”
乐燎原也不想热脸贴别人冷臀部，只是总觉得这小孩有些许熟悉，却不知从何说起。他走到树下，让何冲冲靠边，给小孩子留下了中间的位置。
“暖和。”乐燎原拍了拍地，示意小孩子过来坐，山野丛林本就地方狭小，那小孩倒是没有拧巴。入夜了更冷，这冷意绝不寻常，乐燎原看他衣裳聊胜于无，还是把自己披上的外裳又脱下来，还说：“你莫嫌弃。”
小孩子来者不拒，一双眼睛看着乐燎原，长久地不离开，就像瞪着他一样。
还是不说话。
冯原落看过来，乐燎原说：“他还是个孩子。”
冯原落一笑，话是冲着乐燎原去的：“你真把他当小孩？”
“……”乐燎原没有应他这句话，而是问何冲冲：“你瞧他像不像兖州人？”
何冲冲没想到他有此问，正要去看，这孩子就把头骗过去。何冲冲自己还是个半大的少年，此刻却装起了大人，特意嘚瑟似的：“这小孩真倔，不过不给我看我也看到了，一点点兖州样貌吧，黑瘦黑瘦的看不出来，得养上一阵才看的分明。”
何冲冲说完才发现冯原落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这小孩，在惴惴不安和捉摸不透之间不由得问：“怎么突然问这个？”
乐燎原说：“瞧他不那么像兖州人罢了。”
冯原落说：“那你瞧他像哪儿的人？”
乐燎原看他一眼，说：“我最熟悉兖州，除了兖州，其余的都说不上来。”
冯原落毫无感情地笑了一下，何冲冲还要顶上去问：“难不成像你恩州人？”
冯原落乜他一眼，说：“我恩州可出不了如此人物。”
何冲冲知他阴阳怪气，硬是说：“小孩子面前也不知道积些口业。”
冯原落的目光便移走了，似带毛的尾巴扫过何冲冲脸上，留下不欲多说不愿计较的意思。何冲冲本来用双手虚虚挡了小孩子的耳朵，这小孩全无反应，叫何冲冲破无意趣。
“晚上都是你守吗？”乐燎原问冯原落，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对何冲冲和小孩子说：“不如早些休息，我睡的浅，等天快亮的时候就去换他来歇一会儿。”
“还是我去吧。”何冲冲当然不好意思让凡人顶在前面：“你安心休息就好，我虽然睡得沉，但我可以给自己下个法术，保准醒来。”
乐燎原说：“不用这么麻烦。”
何冲冲说：“明天还不知道遇到什么呢，虽然修真者少睡眠，但是冯原落也不能一直扛着，我还可以给你也下个法术，你休息好，对我们都好。”
乐燎原拗不过他，但他绝不喜欢完全失去意识的感觉，尤其在这危机四伏的时刻，于是正色对何冲冲说：“法术就不用了，你绝不要这么做。”
何冲冲少见他严肃的时刻，偏偏怔了一下才说：“我是为你好，你不喜欢就算了。”
原本有了冯原落，乐燎原稍微安心一点，现在却还要防着身边的何冲冲。
乐燎原觉得何冲冲有些古怪。
脑子里绷着一根神经，乐燎原更睡不着了，只是白天熬了那么长时间，不得不闭目养神。过了一会儿，乐燎原听见身边绵长安稳的呼吸声，才打算睁开眼看一看。不睁不知道，睁了差点吓一跳，睡着的是何冲冲，他一转头，正好和小孩子幽深晦暗的眼睛对上。
小孩子眼睛一眨不眨，乐燎原却从他眼中看到了一点似笑非笑的样子，再次想起了后生桥下的人面凶兽。
乐燎原的目光越过他，看见何冲冲歪着头确实睡着了，再看冯原落，在隔着几步的距离打起了坐，估计是用修真之人的方法保持瞭望。
靠的太近了，乐燎原不得不再次对上小孩的目光，这一次，他真的在笑。
却不是小孩子天真的笑意，这一次，他令乐燎原想起了一个人。
无形的距离在拉远，乐燎原伸出手，挡在他双眼之前，是暗示他休息，更是结束这种好似荒唐的对峙。
好一会儿，乐燎原也不管他是否听话，在放下手之前先自顾自闭上了眼睛。
他闭上了眼睛，心却没有睡着。过多的信息和猜测在心里轮转，又在悄无声息的暗夜中渐渐归于平静。
乐燎原是凡人，总有需要休息的时候。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体的疲倦和精神的清醒反复交织，融合成一种似梦似醒的状态时，乐燎原听到了一个很古怪的声音，应是一种他不懂的语言，落到他耳朵里却成了一句能听懂的话：
你走吧，朝着你目标前进，不要回头。
像有无穷无尽的余韵，散尽了，才发现是一场梦。
乐燎原醒了，他豁然睁开眼，发现身边的小孩子没了，下意识用手一摸，他坐过的地方还有余温。
天刚刚有了一点点亮色，何冲冲从自己的法术中醒来，说：“我去换冯原落。”
乐燎原说：“这小孩没了。”
在法术的作用下，何冲冲清醒的程度比平时要好一点，但也只是一点。他反应了一下，随即一连串的疑问：“没了？冯原落干什么去了？我们？”
乐燎原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大概是一番浮沉之后也不似正常时候的清醒，改口纠正：“应是跑了。”
“跑了？”何冲冲还是那句话：“冯原落呢？”
麻烦找到头上，冯原落只能冷声回应：“不留想走的人。”
乐燎原对何冲冲说：“你换他一会儿，我有话和他说。”
没给何冲冲反应的时间，乐燎原直接领着冯原落坐回了树下。何冲冲回头张望，冯原落干脆布了一个结界，挡住了他的视线。
乐燎原说：“你不怕他急啊？”
冯原落说：“你不就是要他急？”
“……”乐燎原这下重重叹了口气，说：“昨天夜里我听到一个声音，你应该也听到了？”
冯原落说：“明知故问。”
“我是凡人嘛。”乐燎原说的轻巧，心情却难以言喻：“我还以为做梦，竟然是真的。”
冯原落没再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而是说：“你听清他说了什么吗？”
“你都没听清，我怎么能听清……”乐燎原低头盘算，刚一抬头就发现可以看见何冲冲在原地站定，像是在想些什么。何冲冲少有深沉的时候，冯原落把这一幕递到眼前意思不言而喻，乐燎原说：“我听着像他的声音，真是他吗？”
冯原落说：“不是他，可以是慧夫人。”
乐燎原问：“慧夫人想做什么？”
冯原落反问：“你真的听到声音了吗？”
乐燎原点点头，提醒他：“我还听出是何冲冲的声音了呢！”
冯原落转守为攻，问：“那个小孩……是什么人？”
冯原落的知觉非比寻常，乐燎原回的巧妙，说：“肯定是慧夫人有意识让何冲冲率先接触的人。”
冯原落笑了，说：“这秘境与上一个记忆之境不同，不如我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你告诉我那个小孩是谁，我们好联手诳一诳何冲冲。”
冯原落语气极轻，就像一段闲话：“这秘境之中危机四伏，以慧夫人所思所想，只怕把我们都算了进去，单靠何冲冲那点本事，恐怕无法全身而退。”
何冲冲都无法全身而退，乐燎原就更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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