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洁白无瑕的流云在空中变幻身形,只为避开艳阳的光芒,商场前那抹明黄身影刺痛了江煜的眼。
这股痛意,遮过了看到田一一和岳林有说有笑所带来的复杂情绪。
飞速的垂下眼,余光瞥到旁边的小子飞速奔向那抹色彩,听到他撒娇地喊:“妈妈。”
江煜在他们看到之前,冲姜敏丢下一句“别说遇到我”匆匆离开了。
有十几年了吧?她还是那么美,如他所愿,她过得很好。
他南下广州挑选新款服装,见识了什么叫名牌,也把眼光练出来了,她打扮时尚贵气,浑身散发着精致,只是表情比以前冷了很多。
她应该不记得他了吧?当年带着怨恨和绝望在深夜逃离,想必这段过往是这十余年里最想清除的记忆吧?
向来挺拔如白杨的人不知自己此时垮了肩,更不知田一一在出商城那刻就看到他。
田一一不解他为什么走的那么快,也不解他身上突然为何多了一道似霜打了般的破碎感,嘴唇动了动,到底没出声。
心底深处响起的边界警报让她作罢,眼珠一转,定睛一看姜敏和孩子抱在一块抽抽噎噎的,快步走过去把人从地上扶起来:“怎么哭呢?”
姜敏赶紧抹去脸上的泪,不懂江煜为什么不等田一一,强扯出笑:“刚在路上摔了一跤,有点疼,让你笑话了。”
姜敏护在怀里的田猛见到姑姑赶紧告状:“他抢我玩具,还打我,我妈才哭的。”
岳林一愣,四处找寻本该陪着孩子的妹妹,为她独自丢下孩子不管发怒,跟人闹矛盾算好,万一被人贩子拐走了怎么办?
到底不是自家孩子,做了错事也没法指责,正为难,那个将手掌搭在孩子肩头的女人说:“小孩子打闹正常,再说孩子也和小猛道过谦了。”
这对本就对处理这种矛盾笨拙的岳林来说无疑是救命稻草,他走过去在田猛面前蹲下来,用温和的口吻安抚说:“你想要什么玩具,叔叔给你买好不好?”
姜敏把孩子拉到身后,笑着拒绝:“不用了,孩子们之间哪用搞这么复杂,下次再见说不定能一起玩。”
这个年代的家长普遍如此,不照顾孩子的情绪,以大人的宽容替孩子做了决定,哪怕孩子不甘地揪紧了裤腿,小嘴巴抿得紧紧的,眼眶都红了。
岳林执意要给他买,拉起他的小手往商城里走,田猛犟犟地站在那里不动。
在田一一的家庭中,父母会照顾到她和哥哥的情绪表达,是少有的不会打着为他们兄妹俩好的旗号施行一言堂,将他们培养成自信、有自主能力的人。
“田猛,他的道歉,你想接受吗?”
田猛泪眼朦胧地看向田一一,扁了扁嘴,嚎啕大哭:“他推倒我,骂我,抢我东西,为什么只说对不起就算了?”
人的善良和涵养为“抱歉 ”、“对不起”这样的词赋予了能量,方便其能抵消给对方带来的诸多损伤,不然就是得理不饶人。
田一一转头看向靠在精致女人身侧的孩子,不耐地撇嘴,不屑的眼神,从头发丝里蹦出来的都是厌烦,将家中小皇帝做派表现的淋漓尽致。
田一一走到那女人面前,认真道:“孩子既然不愿意接受大人的调解,我们让他们自己解决,您说呢?”
田一一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女人,这一路她鲜少开口,身上散发着似曾相识的疏离,这种疏离哪怕是对岳林这个友人的儿子也依旧淡的没什么表情,无比直观的告诉每一个人,她是个不好打交道的人。
尤其有些“老”来得子的人,对孩子投注的爱满且不讲理,毫无疑问,田一一有很大的几率可能自讨无趣……
“我为什么要接受你的提议?”
就连声音也冷得让人无沟通的**,田一一不知道她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副从冰库里搬出来的性子,不过无妨,田一一笑容怜爱,抬手覆在肚子上,温柔又坚定:“不光因为小猛是我侄子,还为了我的孩子,现在未来,我都会站在他身后,不让他害怕,怯懦,我有信心肯定我的孩子懂是非对错。”
那女人脸上突然出现一抹错愕,眼睛微眯,望向远处,像是想到什么,感慨,懊悔,稍纵即逝的情绪被田一一抓到。
田一一勾了勾唇角:“国外精英教育应该也不赞成欺负霸凌其他小朋友吧?”
女人跟着扬起嘴角,深深地看了一眼田一一,叹了口气,拉着躲在她身后的孩子来到小猛面前。
“小朋友,怎么样你才能满意呢?”
田猛回头看了眼身后紧张不已的姜敏,大声说:“我要他和我妈妈道歉,他害我妈妈哭了。”
姜敏好不容易控制住的泪水刷的一下决堤。
女人手搭在田猛的肩膀上拍了拍:“如果今天你妈妈不在,你还要求他道歉吗?”
田猛低下头,扁了扁嘴,摇头:“我在外面哭完就没事了,等我长大就好了。那么多人都欺负我妈妈,害我妈妈哭,必须道歉。”
女人呼吸一紧,嗓音里多了几分酸涩:“好孩子,我大儿子小时候也像你这样护着我。”
女人转头看向惊惧不已的儿子,沉声道:“周晔,你年纪比这个弟弟都大,我把什么好的都给你,不指望你有什么大出息,但你连爱护幼小,尊重人都没学会吗?今天这事我不参与,人家就是打你,你也给我受着,免得你不知道天高地厚。”
方才还嚣张不已的孩子缩着肩膀,不甘又惧怕母亲的严肃,不情愿地走到姜敏面前,一本正经的鞠了个躬,声音跟蚊子哼哼一样:“阿姨,对不起。”
“大声点。”
“阿姨,对不起。”他迟疑一下,对着不停擦眼泪的田猛也鞠躬道歉:“对不起,我不该推你抢你玩具。”
田猛吸了吸鼻子,噘着嘴说:“没关系。”
他也是被疼爱长大的,只是父亲带来的痛苦毁坏了他心中的美好,外人的嘲笑和指指点点也然他能感同身受母亲的无力和委屈。
田猛本来不喜欢这个姑姑,爸妈吵架,她没少向着爸爸,总是在妈妈面前阴阳怪气,妈妈说姑姑变了,他不信,她就是个坏人,但现在他走过去拉了拉田一一的衣摆,声音软软地问:“姑姑,来我家玩吧,搬家后都没人和我玩了。”
田一一摸了摸孩子的头,看向拘谨到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岳林,说:“事情办完了,我就先去小猛家了。”
岳林动了动嘴,把到了嗓子眼的话咽了回去:“你回去路上小心。”
田一一看了眼那女人,彼此点头致意,走在建筑物投下的阴凉处,远离街上的热闹,走进一个巷子,站在上了锁的院门前,才想起在哪儿见过那股冷漠和疏离,第一眼见到的江煜就是这个样子。
“路上摔了碰到腿,又碰上小猛被人欺负,一时没绷住,让一一笑话了。”
江煜不让说,姜敏就没提。
田一一低眼看田猛用挂在脖子上的钥匙打开锁,三人走进院子,边打量收拾利落的院子边说:“笑话什么,田一舟不是个东西,你受了罪,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容易吧?”
田猛给两位长辈搬来凳子,自己回去抱了个小药箱出来,又跑去倒水洗帕子,懂事的让田一一称赞不已。
“小猛这么乖,懂得心疼妈妈,姜姐,你们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姜敏也是一脸欣慰:“结婚这么多年,唯一值得的就是这个孩子,可你也看到了,跟着我这样的妈,看他被人欺负,我都不能给他撑腰,生怕麻烦缠身,能躲就躲,到头来委屈了孩子,他还那么护着我。”
田猛虽然动作笨拙,却认真细心,听到妈妈的担心,眼睛还红红的,笑着说:“妈,再过两年,我长高长大了,就没人敢欺负我了。”
姜敏感动的点头:“嗯,以后妈也会变得厉害起来,咱娘俩都不哭了。”
田猛手下动作顿了顿,偷偷看了田一一一眼,咬了咬牙:“妈,我不想你和我爸和好。我不介意你给我找后爸,你要找个对你好的,能照顾你的。”
姜敏又想哭了,哪怕强忍着还是掉了几颗泪珠下来。
田一一看着这一幕却想起那天晚上醉意朦胧的江煜,他比田猛还惨,却没有怪抛弃他的母亲,而是希望脱离困境的可怜女人能够拥有幸福,无论外人如何评价江煜,但在田一一眼中这就是善良。
“我看到江煜了,他送你回来的吧,也不和我打声招呼就走了。”
说在外面要营造出两口子感觉的是他,最先落跑的人也是他,一副和合作伙伴不熟的样子。
“他不让我说的,走的时候表情怪怪的,我还以为你们吵架了?他不知道你进城逛商场吗?我一开始以为你和那个穿着贵气的人认识呢。”
田一一摇了摇头:“不认识,以前托老同学办事,这次还人情而已。”
姜敏失落地笑:“这几年过得一地鸡毛,以前的朋友都不怎么来往了,回到从小长大的地方,变得都不认识了。要是换做以前,这城里有什么新奇的都是头一个知道。当初谁出国我都知道,现在……越发觉得当初糊涂,落得鸡飞蛋打。”
田一一大致能懂她所说的失落感,姜敏惋惜的是依托于家庭给予她的社会地位,她不予置评,有人享受浮华和名望,也有人双脚在地上踩得很实,做一碗凉粉卖一碗凉粉的钱,童叟无欺,落到口袋里的是心安与平淡。
田一一曾在医院听一个病友怀念年轻时求取一切身外物的疯狂,直言躺在病床上等死了才感受到了一片宁静,感慨人活在这个世上为了追求虚无缥缈的东西而忽视了平凡的美好,想填补空白的时候人已经连医院都走不出去了。
“我算是看明白了,财产和权势永远在那里,看来来往往的人为它们争得头破血流,丑态百出,争了一辈子,到最后人是真的得死的。”
是的,生命无论附加什么头衔,都要画上句号的。
“看我,说以前那些没用的做什么?江煜是不是因为你那个同学生气了?”
田一一和江煜的追求是南辕北撤,注定无交汇点的,从此刻开始,这个交集点所延展出去的线条,会越来越长,中间隔着沙漠不见天日的风沙,最后成为彼此人生中的一段记忆。
“怎么会?他眼底只有赚钱两个字,不会关心这些,他又不傻,我还能带着孩子在外面胡来?和你一样,我更在乎这个孩子。”
姜敏顿了顿:“你和江煜好好过吧?他到底是个有担当的男人,是个正经过日子的,已经强过很多人了。这几天你哥托人打听我的住处,说他后悔了,舍不得孩子,以后和我好好过。你是他亲妹子,他话里有几分真假,你也知道。”
田一一压根没将田一舟当成兄长,这么个混蛋玩意儿怎么能和她亲哥比,自然脸上没什么表情,如聊一个陌生人:“你要是想和小猛以后过舒心日子就躲他远远的,在外面逍遥惯了的人,除了牢笼能关住他,没别的办法。”
“我知道,哪儿还得上第二次当。以后,你们两口子要是有时间常来玩,我这回是打心眼里把你当妹妹的,也想小猛的姑姑疼他。”
“小猛这么懂事,我怎么会不喜欢他?”
这天田一一照旧做了晚饭等江煜,哪知快十一点这人才回来,一身的颓气和冷漠,不发一言,她本困极,见他这副模样,问道:“遇到什么难解决的事了?这么晚,吃过了吗?饭估计冷了,我给你……”
“不用了,我累了,我想睡觉了。”
田一一看他打了一桶水就那么兜头浇下去,水在地上迸溅,她下意识地往后退,这人,也不知道生的哪门子气,真够莫名其妙的。
“你不会真因为我帮岳林去商场挑选礼物生气吧?他帮了我忙,我还……”
江煜抬手揉了一把脸,水珠粘在眼睫上,哪怕是在黑夜,依旧能清晰无比地看到她的明艳,往日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在今夜陷入了沉寂,让他打断了她:“没有,我只是累了,时间不早了,你去休息吧。”
田一一在原主记忆库里见到了江煜所谓吵架的样子,不过是说不通的时候死寂的沉默,那看傻子一样的眼神,这几天的江煜太像个正常人了,让她忘记了恪守边界的江煜是什么样子。
竖起挡板,礼貌又疏离的规劝你离开他的世界。
田一一瞪了他一眼,唇角泛起自讨没趣的冷笑,转身进屋去睡觉了。
江煜鲜少有这么情绪化的时候。
他以为这辈子都要靠怀念妈妈来度过余生了,而今天见到了,他心底的**却不甘于此。
他们不知道,其实他在那里看完了全程,唯一可惜的是听不全他们说了什么。
可以肯定的是她结婚了,还有了一个和田猛年纪差不多的儿子,名叫一家人的画卷中,他没资格入画,在边缘地带急得心急火燎,期待她能认出这个儿子,又害怕她认出来。
十多年过去,妈妈高雅贵气,从工地出来的他身上带着尘土和汗,无形的沟壑将他们隔成了两个世界的人。
挂在眼睫上的那颗水珠晃了晃落下,他又打了一桶水浇了一遍,认真的洗去一身的的消极和嫉妒。
是的,他嫉妒,那个本该叫弟弟的人,拥有了他失去多年的情感。
这一晚的月光都比往日来得淡,让人少了驻足对望的兴致,只留下一地还未消化的潮湿。
江煜躺在炕上,双目紧闭,却没有一丝睡意,他翻身侧躺,头枕在曲起的胳膊上,那一声长叹还未发出来,只听门帘被人粗暴的掀开,啪地一声粗暴扯灯绳的声音让他睁开眼,刺眼的光逼得他皱起眉。
“做什么?”
“江煜,咱们的合作协议我要加条款。在无外人的条件下,江煜不得把个人负面情绪表现出来,影响田一一和孩子的心情。”
江煜噗嗤一声笑出来,笼罩在他头上的阴云就这么莫名其妙地退散,他干脆坐起来,好笑地说:“田一一,你要不要这么幼稚?”
田一一见他没铺被褥,头发还是湿的,就这么躺在冰凉的炕上,顿时跟炸了毛的猫一样,过来就拽着他的胳膊往地下拖,凶狠地说:“不要命了你?生病了怎么办?谁给我孩子赚奶粉钱?别想偷懒丢给我一个人。”
江煜一个大男人本来就火气旺,他是光着膀子躺着的,而且他也没打算就这么睡,谁知道她突然闯进来了,柔软的手给他带来一阵别样的触感,瞳孔骤然一缩,挣扎着往出抽自己的胳膊,声音里笑意不减:“胡说什么呢。”
也是奇怪,江煜就这么被她拽了出去,她找了个块干毛巾扔过来,也是够准的,直接盖在他头上。
“在外面劳累了一天,不吃饭怎么行?再不高兴也别作践身体,真生病了有你受的。擦干头发,去倒水吃感冒胶囊。本该你这个当爸的照顾我们,你倒好意思,大晚上的让我这个大肚子伺候你吃饭。江煜,将来咱俩散伙了,你要有良心,得付我辛苦费,我多的不要,百八十万吧。”
江煜擦头发擦到一半,被她逗得前仰后合:“得亏你敢想,百八十万?那得多少钱?我这辈子都挣不到。要不,我带你去银行吧?”
田一一转头见他靠在厨房柱子上露着一口大白牙,笑得正欢畅,忍不住甩了他一个大白眼:“一边去,别想坏我以后好日子。”
“田一一,我今天看见我妈了。”
田一一刚要端锅的手顿住,猛地回头看向他,惊愕的问:“难道?”
江煜苦笑地耸耸肩:“我预言是不是挺准的?她确实过得好,结婚了,还有了一个很像她的儿子,我挺高兴的。”
“江煜。”
这个男人虽然笑着,可田一一知道他快哭了,仰着头,生怕不该落的东西落下来。
抛下他消失的母亲光鲜亮丽的回来了,残忍的打断了年幼江煜编织的一个梦,无不昭示着分别的这些年,她在境遇转好后没有动过一丝回来找这个儿子的念头,这个事实远比当初的抛弃更令人难以接受。
也是这个原因,江煜和原主离婚后头也不回的南下去开辟新的人生路,此后再未回到这里。
随着田一一的穿书,这个真相比预定的时间来的要早,也让她看到了这个男人脆弱委屈的一面,她何其幸运,可又无比沉重。
灶膛里的火焰跳跃,烘烤着锅子滋啦滋啦响,直至水沸腾气翻滚。
田一一同情他,更能感受到那股蔓延至四肢百骸的痛意,刺痛了声音,低哑而小心翼翼:“江煜,以后你还有你的儿子爱你。”
江煜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幸好还有儿子,人生多荒诞啊,和一个不爱的女人有了他在这个世界上最深的牵绊,甚至说是唯一的安慰。而在他最狼狈的时候,是这个他不爱的女人让他无法压制心底的波涛将秘密倾倒了出来。
田一一本来想说或许等她安顿好就会来找他,瞬间又觉得这种幼稚的大饼连小孩子都不会信。有心就不会抛下,也会排除万难回来寻找。
田一一回忆着短暂相处时间里女人的表情和语言,她无法猜测她经历了什么,会变得这般冷漠,而她好奇的每一个点问出来都是对江煜的凌迟。
“好了,填饱肚子,睡一觉,明天日子照旧。”
日子照旧,只是心情变了,其实连她这个局外人都无法不动容。
向来对吃不挑的江煜明显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很给面子的吃了个精光。
在工地上出了一天的力气怎么会不饿?
田一一让他不要急着睡觉,在院子里走走,消消食,再去睡。
“江煜,如果不甘心,就去找她把话说开,干脆利落地要个结果,也好绝了那些猜测,你们都放开步子往前走,别留遗憾。”
这是她一个旁观者能给出的唯一建议。
天塌下来,买卖还得做,田一一还指着这个小买卖多攒点钱为未来开店做启动资金,等稳下来,就着手买套房子,有了自己的空间,她就得和江煜商量如何平衡彼此之间的关系了。
她算了下,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除去成本和开给李润秀的钱,她手头也有千数来块钱了,要想在县城买一套房子,好一点的都要五万块,生养孩子势必要将她的目标期限拉长,她是务实的人,不会盲目设定目标来折磨自己。
回到正事上来,那天在纺织厂听到的那些话一直在脑海里萦绕不去,李润秀听她要减少量,疑惑道:“为什么啊?明明两百碗都不够卖的。”
田一一手指抵在唇间,沉吟一阵说:“按我说的做,先看看情况再做调整。”
李润秀脑瓜子笨,想不透她的用意,只能照做,她现在已经达到手碰到材料不用动脑子就能做完一整套流程不出错,也能抽空和田一一说说自己的那点事。
“我和他摊牌了,他不同意,说离婚传出去丢人,外人会觉得他没本事,小看他。嫂子,你听听,好笑不?他一个四肢不勤,只会瘫在家里抽烟喝茶靠娘们养的软蛋,他还要脸呢?”
“那你还离吗?”
“离,他妈是个见钱眼开的,本来结婚那会儿就觉得给多了,我再原来的基础上多给她点,她哪儿能不要。再说,少了我这个天天催她命的,她还能长命百岁。我算看明白了,这种连自己主都做不了的男人不能嫁,生不完的穷气。”
田一一笑:“你有应对法子就好,既然决定把命运揣在自己手里了,以后做什么决定都要慎重些,不要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
两人在纺织厂下班前来到报亭,明显感觉氛围和以往不一样了,笑容从精神抖擞的工人脸上飞走了,个个拧着眉头,愁云惨淡,以往的时间凉粉快要卖完了,而今天还剩了少一半。
李润秀附在田一一耳边小声说:“嫂子,你真的神了,幸亏减了,不然堆在手里卖不掉真愁人。”
田一一笑不出来,这一场变革注定有人哭有人笑,接下来买卖只会更难做,甚至还会引起能理解却不认同的矛盾,为了自己的安全,她不打算在这边观望了,直接滕换场地。
报亭婶子见她们不忙了,过来和她们闲聊:“听说要裁员,这几天闹的一塌糊涂,多好的单位,怎么就这样了呢?”
田一一不好评价,只是笑了笑,她打心底里希望所有人都有钱,这样她这个小摊子才能存活下来。
“对了,忘了问,小同志有对象了吗?我这里有几个俊俏的小伙子,你要有心思,我可以……”
田一一笑着打断她:“婶子说什么呢?我都结婚几年了,孩子都有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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