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过程还算顺利。或许是纪零深那句“真诚比技巧更重要”起了作用，姜黎虽然依旧有些紧张，但表现得比预想中自然很多。他回答粉丝关于“喜欢类型”的问题时，脑海中闪过的是纪零深冷静睿智的样子，回答“感谢的人”时，心底浮现的是那个沉默却无处不在的身影。
直播结束后，周薇显得非常高兴，不停地看着网络上涌来的好评。
“太好了姜黎！效果很棒！你看，好多粉丝都在夸你可爱又真诚！”周薇把手机递给他看。
姜黎看着屏幕上那些热情的留言，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这种凭借自身努力获得的认可，感觉确实不一样。
“对了，”周薇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一个很小的、包装精致的深蓝色丝绒盒子，“刚才直播前，纪总的助理送过来的，说是纪总给您的......嗯，直播鼓励？”
姜黎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他接过那个小盒子，手指甚至有些微微颤抖。
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打开盒子。
里面并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而是一枚非常精致的银色书签。书签造型简约，上面用极细的线条刻着一句英文：The show must go on.（演出必须继续下去）。
这枚书签，姜黎想起来了，是上次他们一起看那部老电影时，电影里男主角说过的一句台词，当时他只是觉得这句话很有力量，随口低声重复了一遍，没想到纪零深竟然听到了，而且还记住了？
难以言喻的心情瞬间冲垮了姜黎努力维持的平静。
这枚小小的书签，比任何昂贵的礼物都更让他震撼和心动。因为它代表着纪零深不仅仅是在履行责任，他真的有在“看见”他，听见他无意间的一句话，并且用这种方式给予了回应。
虽然这回应依旧沉默而含蓄，甚至可能不包含任何超出监护人范畴的意思，但对姜黎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足够他支撑很久很久。
他紧紧攥着那枚书签，冰凉的金属很快被他的体温焐热。
“周姐。”他抬起头，眼眶有些微微发红，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帮我放起来吧。”
“好的。”周薇看着他的反应，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神变得更加复杂。
想到什么，姜黎拿出手机飞快地输入字，不一会儿，纪零深就收到了消息。
【谢谢纪叔叔的礼物，我很喜欢！】
【嗯，再接再厉。】
这次，姜黎没再回话。
回程的路上，姜黎一直看着窗外，他再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正在沉沦。沉沦于这种沉默的守护、偶尔的靠近和那些看似不经意却直击他内心的细节。
他知道这很危险，知道前方可能是万丈深渊。
就像黑暗中的一点微光，让他心甘情愿地闭上了眼睛，朝着那片未知的、可能充满荆棘的领域，迈出了更深的脚步。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周薇按照惯例向纪零深汇报直播情况，最后补充了一句：“纪总，您让送的书签，姜黎收到了，他非常喜欢。”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纪零深听不出情绪的声音：“知道了。”
通话结束。办公室里，纪零深的目光从文件上移开，落在窗外繁华的城市景象上。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脑海中闪过那少年收到书签时可能露出的、亮晶晶的眼神。
那堵他亲手筑起的高墙，似乎也在他自己未曾察觉的地方，被敲开了一丝微不可见的缝隙。
只是这缝隙之外，是救赎，还是更深的失控，他暂时也无从判断。
连续几个月的密集工作暂告一段落，公司给了几天短暂的休整期。姜黎自己没有安排任何行程和做什么的打算。
算算时间，差不多是爸爸妈妈出事的第四年了。
没有和任何人说，他独自去了一趟城郊的墓园。
深秋的墓园比上次来时更显萧瑟，枯黄的落叶铺满了小径。
姜黎在父母的墓前呆了很久。
“爸妈，现在我通过自己的努力有了小小成就，又很多喜欢和支持我的粉丝......我也没想到，最后竟然进了娱乐圈......纪叔叔对我挺好的，就是他这个人太冷冰冰了，不管做什么说什么都好像没有脾气一样......”
姜黎说了很多话，说他的工作，他的迷茫，还有那份他无法对任何人言说的、隐秘而汹涌的情感。冰凉的墓碑无法给他回应，但倾诉本身似乎就是一种疗愈。
离开时，天色已经有些阴沉，风里带着湿冷的寒意。
回到麓湖别墅时，已是傍晚。
偌大的房子里静悄悄的，纪零深还没有回来。一种熟悉的空寂感包裹了他，墓园带来的那种平静渐渐被更深的孤独取代。
他没什么胃口，草草吃了点佣人准备的晚餐，便上楼回了自己房间。最近周薇又给他接了个短剧的本子，叫《夜莺低语》，拍摄期不长，但好歹是大公司的剧，就当让姜黎再锻炼一下自己。
姜黎拿出《夜莺低语》的剧本，试图让自己沉浸进去，却总是心神不宁。
窗外，天色彻底暗了下来，乌云低垂，预示着一场秋雨的来临。
突然，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了夜幕，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震耳欲聋的雷声猛地炸开，仿佛就在屋顶上方。
姜黎吓得浑身一颤，手中的剧本差点掉在地上。他从不怕黑，也不怕一个人待着，却独独害怕打雷，那是那场车祸留下的阴影，多年来如影随形。
姜黎连忙躲进了被子里，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又一道更亮的闪电划过，几秒后，更加巨大的雷声滚滚而来，仿佛要將整个世界劈开。
别墅的灯光甚至跟着闪烁了一下。
姜黎脸色发白，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抱紧了膝盖，將脸埋了进去，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无助的孩子。
“不要不要！爸爸妈妈......不要丢下我......不要！”姜黎脸色发白，身子抖得厉害。
记忆仿佛回到了那个雨夜，自己的父母躺在地上，脸上身上都是血，他想喊喊不出声来。
“报警了！救护车马上到!”
“姜黎！姜黎！别怕，叔叔救你出来......”
............
混杂的人声混着雨声，不停地在姜黎的耳边环绕。
“啊啊啊啊！......”就在姜黎被雷声吓得叫出声，几乎要把自己裹成一个茧的时候，房门被推开了，纪零深竟直接推门走了进来。
“姜黎！”纪零深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他还穿着外出的西装，身上带着室外的凉意和一丝雨水的潮气，甚至可能还没脱下外套。
刚才听到雷声后直接上来的，听到姜黎的叫声，纪零深的目光迅速扫过房间，打开门，视线精准地落在了蜷缩在床边地毯上、脸色苍白的姜黎。
纪零深急忙在床边坐下：“姜黎是我。”
听到说话的人的声音，姜黎愣愣地抬起头，眼眶因为害怕和委屈而微微发红，他张着嘴，刚才还在喊叫的嗓子此刻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又一声惊雷炸响。
姜黎猛地缩了一下肩膀，身体肉眼可见地颤抖起来。
纪零深眉头紧锁，把他从床上捞了起来，弯下身紧紧地抱着他，不停地拍着姜黎的背安慰他。纪零深的动作不再像平时那样从容不迫，带着一种难得的急切。
“我在姜黎。”他的声音放低了些，不像平日那样冷硬，“别怕。”
在纪零深的安抚下，他明显的感受到了姜黎的身体渐渐的放松下来。
坐直身子，纪零深看着满脸泪痕的姜黎，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能坐住吗？我去拿毛巾，给你擦擦脸。”
纪零深说完刚要起身，姜黎一把拉住了纪零深的手腕，他的眼眶发红，刚才哭过的原因，此刻湿漉漉的，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姜黎皱着眉，抿着唇，一脸的委屈和害怕。要是姜黎是个女孩，纪零深此刻也会忍不住地抱在怀里开始哄人。
“你别走......”姜黎紧抓着纪零深的手腕不肯松手。
“我不走。”纪零深有些好笑，“怕了？”
姜黎咬着下唇，不好意思承认，却又无法掩饰身体的反应，只能窘迫地点了点头，眼睛湿漉漉的，像只受惊的小动物。
纪零深伸出手，拿起了被他扔在一旁的羽绒被，展开，动作有些生硬却仔细地裹住了他。
厚重的被子带着令人安心的包裹感，隔绝了部分外界可怕的声响。
“那也擦个脸，擦完脸睡觉，好吗？”
姜黎乖乖地点点头。
纪零深去卫生间拿来了热毛巾，给姜黎把脸擦了，然后又扶着姜黎躺下，给他盖好了被子。
“只是打雷而已，很快就过去。”纪零深的声音低沉地响在雷声的间隙里，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力量。
看着姜黎渐渐闭上的双眼，纪零深这才放心去浴室冲了个澡，他出来时竟发现姜黎正瞪着两只又大又圆的眼睛看着他。
“还没睡。”纪零深语气很轻，倒是带了份嗔怪的意思。
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敲打着玻璃，衬得房间内愈发静谧。姜黎裹着柔软的羽绒被，只露出一双因为刚才惊吓而犹带水汽的眼睛，在昏暗的床头灯光下，像浸在水里的黑琉璃，湿漉漉地望着门口的男人。
“纪叔叔，你不要走，陪陪我好不好？”
听到姜黎的声音，他回过头，昏黄的光线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眼神深邃难辨。
姜黎趁着这难得的气氛，将被子往下拉了拉，露出了微红的鼻尖。声音放得又软又糯，带着显而易见的依赖和一点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尾音微微颤抖，像是受了惊还没完全缓过神来。
“纪叔叔......”
这个称呼再平常不过，此刻唤出来，却自然得仿佛练习过千百遍，带着不自知的亲昵和撒娇意味。
姜黎伸出手，轻轻拽住了纪零深垂在身侧的睡衣衣角，力道很轻，仿佛一挣就能松开，却又固执地不肯放开。他仰着脸，眼神里充满了恳求和不安全感，像是怕被独自留下的幼兽。
“你不要走，”他小声道，一遍遍地请求，声音软得能滴出水来，“陪陪我好不好？就一会儿，或者等我睡着了再走，行不行？”
他的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纪零深，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渴望和脆弱，仿佛纪零深的回答就是他此刻全部的救赎。每一个字都裹着糖霜般的软糯，却又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让人无法硬起心肠拒绝。
这一刻，他不是那个在镜头前努力扮演角色的新晋演员，也不是那个试图证明自己、浑身是刺的少年，他只是个在雷雨夜里感到害怕、本能地想要抓住唯一能让他安心的人的孩子。
而这份毫不设防的脆弱和依赖，精准地、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了纪零深的面前。
嗯呐，我们小姜黎就是这样可可爱爱！[狗头叼玫瑰][摸头][求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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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6章 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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