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公子,就您一位吗?”香雪楼的老鸨画着艳丽又夸张的妆容,用一把蒲扇遮着半张脸,浮夸地问着。
“再加我一个!”二人的视线被后来者吸引过去,来人一身玄青色云缎锦衣,清朗地笑着。走上前来亲昵地揽上先到的男子的后背,仿若熟络的好友一般,“好你个,逛烟花柳巷不带我是吧,还悄悄来。”
沈砚冰穿了一身玉色窄袖袍,将腰身线条一展无余,他回眸望向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这儿的人,语气不善道,“我来找点乐子罢了,既然来了,一块儿进去吧。”
“二位公子这边请呢!”老鸨激动得指着路,一看就是贵客,要是点上几个,今晚怕是能大赚一笔。
“沈公子你不实诚啊,病还没好呢,就来这种地方。”容迟鄞挂在他身上的手被无情地推下,只得抱着手臂揶揄道,“肩还疼吗?陈大夫不是说了要你静养七日,你倒好,十二时辰都没到就出来沉醉温柔乡了。”
“多管闲事。”
“沈憬,等会不管如何你都不准出手,切莫逞强。”容迟鄞终于回归正经,低声说道,用着只有他二人可以听见的声音。
“这得看你本事,若你被打得气息奄奄,我别无他法,只能出手相救了。”沈砚冰甩开了玉色折扇,儒雅地轻扇着,面无表情,冷语相对。
“那殿下真是抬举了,下官的身手您可是略知一二的。”容迟鄞墨睫微沉,眉间微蹙,轻拉着沈砚冰没有受伤的胳膊将他拽到了一侧墙边,夺过他的折扇遮住二人的面容,暧昧地**道,“小郎君这点时候都等不了啊,相公待会好好疼爱疼爱你……”
此时拐角处走出三四个异族人,用着异域口吻不知道在谈论些什么,与他二人擦肩而过,为首的,正是皇甫伽野。
“过去了,你可以放开了。”沈砚冰自是明白这一套动作躲人的用意,斜睨一眼发现人已经走远就打算推开他。
渊朝贵族盛行男风,好龙阳者也不在少数,所以烟花柳巷中也总养着些许小倌,专门服侍断袖贵客。他们现在这等暧昧姿态,也不算特别,旁人看一眼便明白了,也不会太过惊讶。
“你身上药味太重了,不好闻。”容迟鄞缓缓放开他,在移开身子的前一刻还在他颈间轻嗅了一番,情不自禁地调侃道,“生着病呢,还到处乱跑,该怎么说你才好。”
“没求着你闻。”沈砚冰将他推远了些,重新理了理自己的衣袖,夺回了羽扇。
“走吧,看看你的宿敌去。”容迟鄞笑着望向他,轻笑着,将“宿敌”二字咬得很重,刻意强调一般。
他们在戏台前寻了一处角落,正巧从高处俯视他们一行人的举动。背朝着皇甫伽野一寻人,比肩而坐,却有意得疏离一些。
容迟鄞从衣襟里掏出了一面铜镜,开始有模有样的调整自己的发型,稍微偏了些角度,那寻人的动作正好映照在铜镜一侧。“瞧我今日都憔悴了不少,为了照顾某位王爷,替某位王爷照顾孩子,结果人家还不领情。哎,当真是错付了……”
“给我。”沈砚冰也没管他喋喋不休的抱怨,伸了伸手,向他索要铜镜。
“小相公这是想要理妆了?小的帮您瞧瞧,还是神仪明秀、朗目疏眉,根本就无需改动。”容迟鄞晃了晃铜镜,使得沈砚冰那个角度也足以瞧到后方的情况,只是望着这镜子中投射的景象,忍不住勾了勾唇,“这人,怎么生得这么标致,行为却如此放浪啊。你看看他,左手一个柔弱小倌,右手一个婀娜女子,谈笑风生,好不快活!”
“看见了。”
沈砚冰从前对这个乌勒大王子的生活作风也略知一二,知晓这叱罗勒最喜流连花丛中,薄情浪荡,不到二十就娶了多位妻子、小妾,男女皆有,不过在乌勒二王子阴谋宫变后,这些豢养的小情人们全部都被绞杀了。
他透过铜镜望着里头风流的男人,也谈不上多意外。
“他是叱罗勒,现在已经改名换姓叫做皇甫伽野了,以茶商的身份入京,这些他都告诉你了吗?”容迟鄞今日在烬王府和大理寺来回跑,求证了许多关于这个人的身份信息,“他风流韵事太多,我就想着他会来这里,没想到,你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他说了,年少时我同他交过手,略知一二。”
铜镜里映射的风流男子在小倌脸颊上轻吻一下,拉着他坐到了自己大腿上,怀中人娇羞偏过了头去,又被皇甫伽野温柔地转了过来,两人越贴越近,直至拥吻到了一块儿。
“啧啧,竟就将那女娇娥晾在一边了,”容迟鄞看他这表现,不禁嗤笑一声,“特意追过来就看到了这等画面,”
“你这么怜惜那女娇娥,你自己下去点了不就行了。”沈砚冰一针见血道,并不留情面地瞪了他一眼。
“殿下在,我可不敢。”
“记得避开他的柳叶飞刀,扎进去了你的手脚就废了。”昨夜与他再度交手,沈砚冰见他多次欲出的飞刀,出于关心,还是善意地提醒容迟鄞一下。
“知道了,哥哥。”虽然沈砚冰的语气还是淡淡的,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他也明白其用意,笑着应了下。
皇甫伽野望向那个小倌的时候神情极其柔和,说着什么把小倌挑逗地红了脸颊,放浪形骸,恣意沉沦在这温柔乡之中。他抬了抬眸,阴森地望着一处,盯着楼上二人的背影。
他发现了……
指尖轻转,柳叶夹在袖口,他瞬间甩开了身上的小倌,他笑得更张扬,更邪魅。微光出袖,折射半点烛光,向楼上疾速飞去。
“小心,”容迟鄞将身旁人推开了半步,飞刀与他咽喉处不过半寸,玄衣流云,他踹开了身前矮桌,其稍离地面飞入空中。
伴着刺耳一声,飞刀直直扎入木桌。
他一个转身,将沈砚冰护在身后,微眯着眼,凛然怒视着台下的人。“你躲我后面,我年轻,挨得起。”
沈砚冰仍是悠闲地摇着羽扇,“你不能让他有伤着你的机会,最不济,也得给本王打个平手。”他坚决地说着,“别给我丢脸,容宴。”
“放心,我的身手。”
看客们见此阵仗,也有些惧怕,纷纷慌了神跑向四处去。有些有头有脸有官职的,看清楼上两个人的面容之时,腿更软了,丢弃了怀中温香暖艳就往香雪阁外逃去。
皇甫伽野原本怀中的那位小倌已经在不远处哭得梨花带雨了,俨然一副恐惧的模样,被同伴拉着才站起来,一瘸一拐地逃走了。
“沈将军,怎么来坏我的好兴致啊?**一刻值千金,这不是你们中原人讲的老道理吗?”皇甫伽耶率先开了口,向着楼上的人挑衅道。
香雪楼的老鸨在一旁急得跺脚,却又不敢插话,想要出声提醒两拨人换个地方打架却又不敢。直到有人提醒她,“妈妈,算了,那好像是烬王……”她闻言吓得腿都站不直了,拉着姑娘们就躲到了厢房里去。
“只想与这位皇甫老板商谈片刻,奈何您先动了飞刀啊。”沈砚冰声色凌厉,手执羽扇,含着笑意看向他。
“昨天就想问了,沈将军身边这位……”皇甫伽野饶有兴致地盯着容迟鄞看,偏了偏头,做出一副疑惑的模样。
“本王的友人,蔚绛。”
容宴身份特殊,随意得暴露不是什么好事,还是用蔚绛这个名头更合适。
“皇甫老板好生风流,左拥右抱,肆意潇洒。”容迟鄞一手轻触腰间藏着的短刃,看似悠闲地望着楼下。
“竟有几分面熟来,我们可曾见过?”皇甫伽野眉梢微沉,佯作思索。
“从未。”
“或许是容貌清峻之人皆有相似之处,皇甫应是记错了。”多年学习中原话,皇甫伽野说得已经很标准了,连语气、用词都与中原人无异。
“今夜我只是来寻些乐子的,不想舞刀弄枪,沈将军可否寻一僻静之处,我们倾诉一番这些年的经历啊?”
“自然。此种甚好。”沈砚冰倒是不相信他会如此安分守己,但是先应下也并非什么坏事情。
他们走下了楼,容迟鄞在前,以防止对面又有什么阴招。直到来到了那行胡人跟前,他们也并未动手,虽然即使动手了,也有容迟鄞挡着。
“蔚公子也要跟着去吗?”皇甫伽野从脚到头打量了容迟鄞一遍,仰头将杯中酒饮毕,“怕是不太合适吧。”
“皇甫老板的人品堪忧,我实在不放心我们王爷同您共处一室。”容迟鄞忍不住嘲讽,又跟回礼一样,不屑地将皇甫伽野从下到上扫了一遍。因为他觉得这种眼神实在是冒昧,是儒家礼仪文化中所深恶痛绝之的,以致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才能让他稍解心头这口恶气。
“我又不是什么会吃人的野兽,怕我做甚?”
“连无辜稚子都不愿放过的,我怎么敢贸然相信你的鬼话?”容迟鄞眼神冷了冷,似是宣战一般,语气更重了些,带上了些许不明的情绪。
皇甫伽野不再说话,右手点着左手经脉,按过胸前几处穴位,一点腥血从嘴角溢出——他暂时封住了自己的经脉,一炷香内不会恢复。“蔚公子,这样可以了吗?可以放心把沈将军交给我了?”
容迟鄞依旧眸藏冷刃,“还有呢?”
那人甩了甩袖子,将袖中藏着的飞刀尽数抖了出来,摸出了衣襟里藏着的短刃,“外袍要脱吗?”皇甫伽野玩味地问。
“来逛个青楼带这么多武器,怕不是想趁小倌不注意取走人性命啊!”容迟鄞揶揄着,望了沈砚冰一眼,“殿下觉得呢,要他脱干净吗?”
“就这样吧。”沈砚冰只是暂时负伤,以无损的那一只手与他相抗,应不会丢了性命,他这么想着。
“蔚公子还是不放心的话,就在外面守着吧,里头有异动,你就冲进来取走我的性命好了。反正我暂时也算得上是个废人了,杀了我,对你还是轻轻松松。”皇甫伽野调笑着,跟着沈砚冰走,又回头来看他。
容迟鄞冷着脸跟上来了,在厢房门关上的前一刻瞪了那人一眼。
屋中二人对面而坐,光线说不上亮堂,但起码也能看得清楚。
“沈将军的……姘头,对您可真是关心啊。”皇甫伽野带着几分不明的意味,嘲弄着,“原来跟我爱好相同啊,都好男色。”
“小女何辜,为什么要对她下手?”沈砚冰开门见山,面带霜雪。
“你猜到了,我的目的不是她,是你。”皇甫伽野给自己的杯盏中倒了点酒,递给了沈砚冰,“没有哪位父亲能亲眼见着儿女死在眼前的,豁出性命也会保护稚子,我料定沈将军是位慈父。”
沈砚冰垂眸望了眼杯中清酒,本想像着对面那位一样一饮而尽,想到了现在身体状况,还是收回了手。
“怎么不喝?”皇甫伽野发现了他停顿的手,好奇问道。
“身体不适。”沈砚冰伸手替他再满上,“你知道我被种了泣泪海棠,那一掌,是怕我死了都不知道死因吧?”
“聪颖之徒,与沈将军这等人交谈真是畅快。”皇甫伽野笑着喝尽了杯中酒,“都不用拐弯抹角,省了好些力气呢。”
“你知道种蛊之人?”
“不知。”皇甫伽野动作顿了顿,含着笑抬起了那双浅蓝色的眼眸,“不过……沈将军应该很好猜吧。能在你病弱之时种入你身体之中的那位,不是早就死在你的刀下了吗?”
他指的是容凛。
当年沈砚冰手刃容凛,一雪前耻,举世皆知。
“时间不对。”
陈礼推算的种蛊时间是六年前,而他被容凛挑断了经脉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陈礼的估算最多差三年,不会误差如此之大。
“沈将军,你知道我为何要唤你沈将军吗?”皇甫伽野沉下了笑意,瞬时神情冷峻下来,与方才轻浮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接着说:“你该领兵了。”
“乌勒来犯,连同西南旧党,已经迫在眉睫。”
[星星眼][星星眼]大帅哥伽野一眼看穿二人的关系,位居吃瓜第一线!!!
[坏笑][坏笑]伽野是个多情大爱、浪迹红尘的风流男子,不知道后来会不会给他配官配。看亲妈心情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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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浪迹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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