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朦胧的山雾,沿着回洞府的小道,蜿蜒弥漫。
内门弟子的洞府,统一建在十谊峰,层层叠叠的木楼,悬在崖边,栈道纵横交错,稍有不慎,便会迷路。
鱼师青的洞府,和卫惊泽紧挨着,她两晚没回来休息,洞府的门,在外面落了锁。
卫惊泽的家门,同样在外面落了锁。
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涌上心头,卫惊泽一夜未归!!!
鱼师青抬手,猛地拍拍自己的脸颊,屈指狠狠地揉揉眼睛,凑近门锁,仔仔细细地打量一遍。
“卫惊泽,你小汁又让我逮到了!”
两晚没睡,她走回来的脚步,难掩虚浮。
眼下的乌青,耷拉到苹果肌,仿佛给她一个枕头,下一秒就能表演原地入睡。
这下,人逢喜事精神爽,鱼师青跟打了鸡血似的,跑得比御剑飞行还快,没一会儿,就赶到了后山禁地。
她喘着粗气,抬手擦掉额头上的汗水,勾起嘴角,收敛灵息,悄悄摸摸,潜入了禁地。
这次,她一定要抓他个现行!
绕了大半圈,也没见到卫惊泽的影子。
鱼师青抱臂,站在空地中央,一头柔顺的长发,左右各织一条麻花辫,交叉盘在脑后,两边分别留一簇及腰长发,簪一只鱼尾绒花簪,一丝不苟。
清风拂过,身后的两缕长发,长身玉立,仿若一柄藏在皮鞘下的名剑,尚未出鞘,便掩不住傲然锋芒。
“不应该啊,怎么没人呢?”
鱼师青环顾四周,一枚落在松叶堆上的黑色羽毛,吸引了她的注意。
乌鸦的羽毛?
可禁地除了几头,圈养的守护兽,再没别的活物。
她捡起黑羽,捏在手中,放在阳光下,试图瞧出它的特别之处。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怎么看,都是一根普通的羽毛。
还是去问问万事阁吧……
“父尊!”
“泽儿,本尊安排你进穿云宗,就是为了这一刻,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本尊命你三个月内,不管用什么手段,必须拿到穿云剑。”
“是,父尊。”
卫惊泽伸手接过,聊须递过来的蛊丹,习以为常地当着他的面,咽下去。
蛊毒发作,他闷哼一声,微微弓身,拽紧胸口的衣服,大口大口吸气。
聊须斗篷下,一双幽深似海的眸子,冷冷睥睨跟前,痛苦蜷曲成一团的卫惊泽,满意地点头。
“解药本尊会派人,一月送一次,三个月后,没拿到穿云剑,泽儿,可别怪为父心狠。”
聊须离开后,卫惊泽靠着松树,缓缓坐下。
清凉的月色,洒在他身上,他张开五指,企图抓住一缕,随云飘走的冷光。
终是徒劳,卫惊泽自嘲一笑,强撑着起身,隐没在夜色之中……
“惊泽,你今天怎么了,早上忘锁门,上课忘带作业,现在钓鱼又忘带鱼竿?”
谢濯水屈身向前,摸了一把,卫惊泽的额头。
“不烫,没发烧啊?”
他紧抿嘴唇,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一对比,卫惊泽简直是个冰窟窿。
卫惊泽拍开,谢濯水的手,墨眸一闪,心道糟糕,猛地起身,不小心踢翻了,谢濯水的鱼篓。
两三条拇指大的鲫鱼,翻腾跃尾,噗通噗通,跳回了湖里边。
“卫惊泽!你故意的,你就是嫉妒我,钓得比你多!”
卫惊泽顾不得,身后咆哮的谢濯水,他咬破手指,飞快地掐诀,施了个火灼术,隔空点燃了,那个施加在他身上的巫语稻草人。
随即御剑赶到了后山禁地,从昨晚开始,他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忘记了。
现下,破除了巫语,他猛地想起,他的魔羽令,忘在禁地了。
魔羽令,是魔宗弟子的身份象征,要是被人捡到……
该死的鱼师青!!!
居然对他下巫语!!!
卫惊泽在禁地,翻找了一圈,毫无收获,倒是发现了,松枝上挂住的,一簇青色绒毛。
鱼师青头上戴的发簪,就是这种材质,她来过禁地了。
卫惊泽死死捏住那簇青绒,得先想办法拿回魔羽令。
“啊——”
手上的巫语娃娃,突然起火,鱼师青吓了一跳,连忙丢了出去,噘嘴吹吹烫伤的手指,暗忖道。
“看来已经被发现了。”
她抱臂,一脚踩灭地上的火团,得意地勾起嘴角。
“没关系,等万事阁查清,那枚黑羽的底细,咱俩慢慢算账。”
“师青,愣着干嘛,丹药课你也敢迟到?”
亓官荷右手提着,一个粉色的葫芦,嘴里还咬着,一个吃了一半的梨子。
从洞府破门而出,瞧见傻站着一旁的鱼师青,伸出左手拉起她,百米冲刺。
两个人在铃声,响起的前一刻,冲进了教室,坐在垫子上,气喘吁吁。
“师青,你的丹葫呢?话说这次作业,你炼的丹怎么样?”
亓官荷特别讨厌,身上嫩黄色的内门弟子校服,便偷偷做了改动,在领边袖口,都缝了一截粉边。
她把粉葫芦,放在桌上,下巴搁在圆滚滚的葫芦上,偏头看了一眼,两手空空的鱼师青,好奇地问道。
“我忘了……”
鱼师青呼吸一窒,如遭雷劈,狭长的丹凤眼,瞪得又圆又大,失去了高光。
“我这两天一直忙别的事,完全忘记了还有丹药作业。”
“我做了多的,可一看就不是你平时炼丹的水平。”
亓官荷感觉身旁的鱼师青,整个人都褪色了。
她一向是穿云宗,最出色的弟子,忘记作业这种事,发生在她身上。
就好像水里的鱼,长出了腿一样,不可置信。
“也许,柴明师父念在你是第一次的份上,就不罚你了呢!”
亓官荷说完,也觉得可能性不大,柴明师父是出了名的严苛,不留情面。
鱼师青和亓官荷对视一眼,欲哭无泪。
“给。”
耳边响起男子清润的嗓音,卫惊泽骨节分明的手,递来一个玄色葫芦。
“我炼了好几种丹药,你先拿着应付一下。”
“冷淡哥今天怎么了?怎么会好心帮你?”
亓官荷比鱼师青,先反应过来,扒着她的胳膊,悄悄耳语道。
鱼师青耳朵一激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不明白为什么,亓官荷要喊卫惊泽“冷淡哥”,他明明八百个心眼子,更像又黑又毒的蛇类。
应该叫他“毒蛇弟”,就像此刻,他故意在忘了,丹药作业的鱼师青面前,显摆他不仅完成任务了,还是超额完成。
他就是在报复,她给他下了鱼的记忆巫语!!!
鱼师青抬手打掉,卫惊泽的丹药葫芦,叉腰冷声道。
“谢谢卫师弟的好意,不过我平时炼出来的丹药,都被评为上品,你的我怕过不了关。”
卫惊泽捡起,在地上打圈的葫芦,耸肩摊手,没再说什么,径直回到座位上。
“师青,你真是勇士,敢直面柴明师父的怒火。”
卫惊泽一走,鱼师青死要面子的脑袋,一下耷拉下去。
靠在亓官荷肩上,替自己默哀,内心祈祷,柴明师父今天请假……
“师青,你有没有觉得,冷淡哥好像暗恋你!”
鱼师青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亓官荷的脑回路,和别人格外不一样。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和卫惊泽不对付。
如果说一见彼此,就恨不得搞死对方,是暗恋的话,那她承认,她最暗恋卫惊泽。
“既然你认为,你已经天才到不需要,完成老夫布置的课后作业,那以后老夫的课,你都不用来听了,去洗丹炉吧。”
四周窃窃私语的声音,仿佛咬人的蚂蚁,爬在鱼师青身上,撕咬她的血肉。
柴明师父的话,更像是一把刀子,无情地捅穿了她的骨头。
她无从辩解,霎时鼻头一酸,趁着眼睛被泪水糊住之前,鱼师青快步离开了课堂。
教室外的丹炉,堆积成山,一股冲鼻的药味,混着玄铁烧焦的味道,扑面而来。
鱼师青刚憋回去的眼泪,一下子就被熏了出来。
刷完百来鼎丹炉,已经是半夜了,连续熬了三十三天,鱼师青现在又饿又困。
她撑着酸痛的腰,步伐沉重,仿佛下一秒,就能倒头睡过去。
头抵坚硬的木门,手指按开门锁,一阵香辣可口的饭菜香,勾得鱼师青转了身。
她嗅嗅鼻子,很快找到了香味的来源,在她洞府隔壁。
“今天柴明师父教了一种丹药,用来下火锅最合适不过,鱼师姐,要来尝尝嘛?”
卫惊泽坐在窗边,一手端碟,一手夹筷,面前的火锅咕噜咕噜,冒起的热气,伴着香味飘出窗外。
鱼师青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
可恶,又想羞辱我!
不就被罚出课堂洗丹炉吗?有必要大晚上,还故意煮火锅,挖苦她吗!
“哼,修仙之人,从不吃凡尘俗物,卫师弟半路出师,想必不懂规矩,要是没有辟谷丹,我可以分你一点。”
鱼师青抱臂,站在窗前,吸住鼻子,隔绝香气,扬起下巴,开口明讽。
“多谢鱼师姐提醒,只是可惜这一锅汤底了,我一个人吃不完,只能倒掉了。”
说完,他便作势关窗,端起火锅炉子,往里走。
鱼师青脑子一热,半个身子伸进了,卫惊泽的屋子,反手握住了他的手。
“哼,浪费可耻,节约光荣,既然你吃不完,我勉强帮你解决一下吧。”
夺过卫惊泽手里的火锅,生怕他反悔似的,脚底生风,一溜烟就跑回了自己洞府。
抬脚勾住木门合上,将火锅放在桌上,猛嗅一口,嘴里立即分泌出大量口水。
“嘶溜。”
鱼师青三两下,就解决了满满一锅食材,揉揉肚子,轻轻打了个饱嗝。
堕落!
实在是堕落!
卫惊泽用心歹毒,吃了这一顿火锅,她必须在灵泉打坐小半个月,才能洗干净体内的浊气。
“咕咕——”
是万事阁的灵鸽,她打开窗户,取下灵鸽脚上的短信。
“小友送来的羽毛,确有魔族气息,但具体为何物,为何人所有,还需两天才能查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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