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柳呆呆地看着江朝南，不清楚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江朝南走上前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郑柳想问。
哪知他还没问出口，江朝南先朝郑九一一指，眼神直直看向他问：“他是谁？”
被个小孩指着鼻子质问，郑九一心里十分不快，直接回嘴：“你又是谁？关你什么事？”
“让你插话了？”江朝南斜眼看他一眼，眼里满是不屑。
郑九一怒不可遏，张口就要骂。他可不管对方是谁，先让他出口气再说。
云林上前将自家少爷护在身后。
路过的人都停下来好奇的打量江朝南，他那身衣服太过招摇，在来的路上就有人在偷偷观察他了。
“唉唉唉，两位祖宗。”
周围逐渐聚集起了一些看热闹的人，眼见着事态就要一发不可收拾，郑柳出声告饶，小声道：“我求你俩消停点，我们先回家，回家再说行不？”
郑柳忙向云林使眼色，让他帮忙劝劝他家少爷，毕竟事情闹大了可不好收场。
对方心领神会，挡住江朝南的视线，弓身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见此郑柳又转身连声哄着郑九一，让他为兄弟考虑考虑，回去想怎么发火都行。
郑九一瞪向江朝南，没出声拒绝，压着火勉强同意这个提议。
最终那盆衣服被郑柳怎么端出来又怎么端回去了，身后还多出三个人。
正独自家玩的郑小妹听到声响从屋里跑出来，看到郑柳身后有两个陌生人愣在原地，怯怯不敢上前。
郑柳扶着额头，这乱糟糟的一大群人，可是让他尝到头疼是啥子滋味了。
他只得先把郑小妹抱到卧房，哄着她到里面去玩。
“他是谁？”江朝南见他人出来，又开始问，语气咬牙切齿。
郑九一也破口大骂起来，只不过这回是对着郑柳出气，“柳二你大爷！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他？还说不是朋友，不是朋友怎么找上门来的？”这一路上他算是回过神来了。
这两人还真是一致对他啊。
好半天他才讪笑地蹦出一句话：“哈哈，冷静，大家都是朋友，都是朋友。”
可惜两人并不吃他那套。
郑柳只得先捂住郑九一叫嚣的嘴道：“你好歹冷静先听我解释吧！”
江朝南捏紧拳头，一甩衣袖。
没得法子，郑柳只得给两人相互引荐，将事情原委讲给郑九一。
郑九一听到江朝南的身份，气焰不由弱下几分，但依旧满脸不爽地盯着对方。
江朝南始终把脸转到一边，像是落了枕。
“至于如何相识的……”郑柳垂眸，眼睛滴溜溜地转，“石头，你可别再问了，我俩拉过钩，定是要守约的……”
最后他又道：“我可不想变小狗……”
狗屁的约定，他们这群人拉钩约定但毁约的事多了去了，也没见着几个能怎样的。
郑九一在两人身上来回扫，发现江朝南没有反驳，明显也是要瞒着他。
殊不知郑柳是觉着偷果子和摔掉门牙的事不能对外说，而江朝南只是觉着丢人。
“先前我们不是谈论过这事吗？”郑柳小声凑到他耳边，示意郑九一回想他俩之前说过的话。
这句话悄悄话被江朝南听得一清二楚，小少爷那落枕的头可算治好了，他看向两人，脸色越发不高兴，一字一句地问：“什么事？”
“你猜？急死你。”郑九一回想他俩之间的“秘密”，想着也算是扳回一局，心下畅快至极。
听到这番挑衅话语，郑柳面色骤然一僵，暗道糟糕。
果然，江朝南不再说话，转身往外走，因走得太急还被门槛绊了下，眼见着就要往下倒。
云林一惊人还未上前，郑柳就已经冲过去拽住江朝南，才免得小少爷摔个大马趴。
郑柳看向郑九一，后者一脸幸灾乐祸。
他连忙把人拉走，现下要做的事就是先把这两人给分开，免得他俩再给彼此火上浇油。
对方涨红着脸在他手里挣扎，想把袖子抽出来。
云林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
“放手！”江朝南怒气冲冲地道。
一直把人拉到灶房，郑柳才停下来，把他按到椅子上。
“你等等。”郑柳起身在橱柜里翻找，然后找出野果，想了想只拿出一枚果子洗净了塞到江朝南手里。
江朝南：“……”
“你怎么出来的？你是特意来找我的？”郑柳面带笑意蹲到他面前。
其实郑柳还想问江夫人是否晓得他找过来？
江朝南一时间有些哑火，他竟然有些想不起自己生气的缘由了。
郑柳又道：“你来找我我很开心。”
再往后是两人相对无语。
半晌，江朝南神色不自然的说道：“我爹答应我今后去私塾念书了。”
前段时间江朝南破天荒地提出要读书的事，这可把江老爷高兴坏了，本来他是准备直接花重金请位先生来府上授课，哪成想江朝南不太乐意，江夫人也说孩子总是要出门的，也不能一直把人闷在院子里，诸如之类的话语说了一大堆。
在此连番劝诱下，江老爷无奈也只得让云林陪着江朝南来村里私塾念书。
江朝南的话解答了郑柳的疑惑，虽然也就回前半句，但后半句郑柳从对方耳朵渐渐浮现出一层粉色中找到了答案。
和江朝南相处越久，郑柳越发能摸清楚这位小少爷的脾性。
小少爷表面看上去不好相与，其实内里却是个心善的，只要顺着毛说几句让人心软的好话，再偶尔“不经意”地露出几分可怜姿态，这事儿也就翻篇了。
“这么说你是下学后来找的我？你如何晓得我在河边？”
“碰巧罢了。”江朝南低下头，似乎不愿意在这方面多说。
郑柳觉得自己犯蠢了，他回忆起和江朝南第一次见面就是在那棵柳树下，那情形的确不怎么光彩。
江朝南还在把玩那枚果子，抬头又向他发问：“你与那人很好？”
这祖宗还真是执著。
郑柳叹口气，点了点头
“村里人这么多，”江朝南声音有些不爽，“怎么单单他与你最好？”
这可是问到关键之处了，两年多前郑柳碰到躲在角落里哭哭啼啼的郑九一，样子凄凄惨惨，他没忍住上前多问了一嘴，才晓得对方将自家娘亲的陪嫁衣服不小心给划破了，他娘回家发现准要吃好几顿扫帚。
没法子，对方哭得实在是难看，他就拿回去帮忙缝补一番，尽管两月后还是被发现了，但那段日子里两人担惊受怕的情谊不是假的，往后郑九一有空闲就往郑柳家跑，渐渐地就成了好兄弟。
“之前帮了个忙，”郑柳玩笑道，“他追着我要报恩，也就交好了。”
江朝南不再作声，拿起果子狠狠咬上去。
郑柳：“……”
等江朝南将果子吃完，郑柳从另一根凳子上起身，坐到他旁边道：“你也是与我交好的人。”
江朝南再次沉默。
许久，郑柳听到江朝南应了声，声音低得让他以为是自己恍惚间听错了。
两人一直待到太阳被山遮掉半个才回到堂屋，刚进屋就见郑九一正趴地上和郑小妹玩石子，浑然不觉身后的几人已经回来。
还是郑小妹朝郑柳喊了声，郑九一听到这动静一骨碌从地上窜起来。
郑九一顿觉非常尴尬，只得虚张声势地仰头看他们。
江朝南将他视作无物，对郑柳道：“我回去了。”
说完叫上云林，毫不留恋的出门离开。
郑九一只觉得自己气势上吓退了对方
郑柳：“……”
怎能如此丢脸。郑柳觉和这两人相比，自己简直稳重得不像话。
郑柳也转身就走。
他将江朝南俩人送到门口。
云林走过郑柳身边时停下，他悄声对他道：“夫人让我同你说，她并非不让你与少爷来往，只是凡事要注意些，现下不可让少爷多吃酸食。”
郑柳低声向他道谢。
市井乡村唯属八卦与流言传得最快，等郑杨回家时，郑柳才晓得两人交好的消息已经传遍全村了。
今日村中八卦也不知换过几轮，最开始是散学的孩童回去与人说江家小少爷和书童今日到学堂念书了，后面又有人传郑二家二侄子与有钱人家小少爷交好了，有好事者将两个小少爷的样貌穿着这么一对比，最后惊呼出声——好家伙，这不就是同一个人嘛！
于是“郑二家二侄子与江家小少爷交好”的消息同溪柳村奔流不息的河水般飞快流传到各家各户。
郑杨没细问两人是如何结交的，只是问他与之来往中是否有受委屈，得到郑柳的否定时才松了口气。
他拍拍郑柳的肩膀，没再继续说什么，算是默许了两人的往来。
至于江家那边，或许因为江夫人在其中斡旋，江老爷对此也并未多加阻挠，只勒令云林必须要让江朝南在天黑回来。
此后每日下午散学后，江朝南都会来家中找他。
江朝南经常会碰到郑九一。
令郑柳意想不到的是，他以为两人依然会吵架，哪知经上次面红耳赤的争执后，再次碰面也只是懒得搭理对方。
这让郑柳稍微放下了心。毕竟他可谓是在这二位之间夹缝求生，两人火气大多都撒在了他身上。
江朝南只与郑柳交好。
出门念书似乎也没让这位少爷结识其他朋友
——天晓得对方精贵的身份有多让他的小同窗们心生怯意，况且江少爷整日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谁还敢不知死活的凑上前去。
他们想到郑柳能十分自然的与这位说趣逗笑，而对方仍然板着一张脸，心下不由得对其生出许多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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