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回了书房,看着满地散乱的书籍,付悠还是心神不宁。
这对一个完美主义者来说实在是太难接受了。
在拥有这么多书籍资料,整个科室陪他一起研讨的情况下,他竟然做不到在两天之内确诊一个失眠病因。
太失败了。
伴着这纠结自责的心情,付悠罕见地也失眠了。翻来覆去怎么也没法清空大脑,反而越想越多,越想越杂。
大脑甚至可以乱到将二十年前掉落在地上的冰淇淋都拿出来,让人好一顿心疼难受,焦虑地合不上眼,仔细想想却又不知道自己在焦虑什么。
付悠烦躁异常,一把掀了被子坐起身,疲惫的视线在房间内巡视着,最后落在了小焕提前熄灭,但忘记收走了的安神香上。
为什么喻珩用了这个安神香就能睡着呢?
付悠突然有些好奇,他挪了挪身子,竭力伸出胳膊,将安神香往自己的方向拨了拨,再拿回床上。
瓶子不大,瓶身是流畅的流线型,棕色的透明瓶子里装着略浓稠的液体。
即使没点燃,它的味道对付悠来说依旧有些刺激。付悠有些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拈着它,拿得远了些。
本来付悠将它拿来,是想看看安神香的成分。
可看着这空荡荡的瓶身,付悠一愣,旋即自嘲一笑。
忘了大少爷家的香薰,都是可以定制的,哪里会有成分表呢?
也罢,白天起来再问问小焕也是一样的。
失眠的感觉果然不好受。第二天付悠起床的时候,脖子疼头疼哪哪儿都疼,异常烦躁。
一想到喻珩每天都经历着这些,付悠心里有一股微妙的佩服。若是换作他自己,恐怕不到一个月就要疯了吧。
吃早饭时,付悠还没忘记昨晚的计划。
当小焕放好最后一个餐盘,准备离开时,付悠喊住了她,招招手示意她一起过来坐下吃。
小焕扭扭捏捏推脱好一番,一会儿说不习惯坐主桌,一会儿说会被南管家骂。直到付悠作势,要起身亲自把她摁到座位上,她才勉强坐下,坐定后也左顾右盼,生怕被哪个管事的看到了。
“小焕,整个喻家庄园,都在用我房间放的那种安神香吗?”
付悠说着,手上还给小焕倒了杯茶,吓得小焕手足无措,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额……对,对。怎么了付医生,你不是不喜欢那个安神香吗,我昨晚一个都没点的。”
小焕双手交叠在前,拢着杯子。
“我没有怪你,”付悠对她笑了笑,让她安神,“我只是想问,这个安神香真的对喻珩的失眠有效?他用了安神香之后,失眠症状就减轻了?”
一滴冷汗从小焕额头上缓缓流下,小焕偷偷瞟了付悠一眼,抹了抹汗。
既然这样简单的问询不起作用,付悠就只能换个方式说理了。
“小焕,”付悠坐直身体,笑容更加温和,“你关心你们少爷的身体吧?”
一句话就将小焕架在火上烤了起来。
小焕尴尬笑笑,说:
“关心,关心,怎么可能不关心呢?”
付悠笑意更甚,说:
“那为什么不愿意对你们少爷的主治医生坦白他的情况呢?是因为不信任我,还是因为不想让你们少爷的病痊愈呢?”
此话一出,小焕如坐针毡。
这是明摆着要为难她啊。
是承认自己一点儿也不信任付医生?
那一定会被付医生针对,就此离开付医生的别墅。付悠要是个小心眼的,没准儿还要和秦夫人南管家多说两句。到时候,她工作都不一定保得住。
还是承认自己不想让大少爷的病痊愈?
更糟糕的选择。
几乎不用动脑子她都知道,这话要是让秦夫人听到了,她得活活脱一层皮。
小焕控制不住地嘴角颤抖,指尖也跟着轻颤,连茶杯都握不住了。
茶杯“当”一声磕在桌子上,滚了几圈。茶水流淌出来,流到桌边,“滴滴答答”地落在刚刚擦拭干净的地面上。
“怎么这么不小心。”
付悠依旧笑眯眯,随手抽了张纸,将离自己较近的水渍擦干,又伸手扶起茶杯。
“怎么样?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短短一个问句,彻底击破了小焕的心理防线——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是……”她欲言又止,只吐出了一个模糊不清的音节,试图糊弄过去,“……不让我说的。”
付悠敏锐地察觉到,那是个人名,一个很重要的人名。
他本想追问下去,可思绪转了几道弯,突然反应过来,将话题一转:
“安神香有什么问题?”
小焕支支吾吾,憋得脸通红,见四下无人,小心翼翼靠近付悠,问:
“我要是说了,你能保证不告诉别人吗?”
付悠无奈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小焕这才放下心来,用极小的声音说:
“少爷的%#&¥*』……”
有那么一瞬间,付悠怀疑自己大概是老了,耳朵都聋了。
“大点声。”付悠面无表情地说。
小焕像是被吓到了,抹了半天眼泪,揉得眼睛都红肿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付医生在欺负年轻小女O。
作为一名合格的医生,付悠实在无法忍受一个人在自己面前做出这样严重违背无菌操作规范的行为。
他按了按眉心,还是没忍住,一把按下小焕的手腕,说:
“别揉了。大点声,安神香到底怎么回事?”
“少,少爷的安神香,是特制的。”
清晨一阵惊雷劈落,是天葵市四月的第一场新雨。
“特制的?”付悠坐在房间桌前,咀嚼着这三个字。
特制的三个字可以意味着很多事。
这说明有人可以专门操纵喻珩使用什么安神香。有人可以篡改喻珩所有安神香的配料,却不会被任何人发现。因为只有喻珩才能用上这份安神香,即使真有什么问题,也没人能直接给此人定罪……
付悠把玩着手上那一小玻璃瓶的液体,目光愈发深沉。
台灯下,小玻璃瓶里的液体是浅绿色的,略显粘稠。
像毒液,付悠想。
他找出自己房内小焕还没来得及收走的安神香,将一大一小两个瓶子放在一起认真对比起来。
颜色一样。
质感一样。
气味也很相似。
至于为什么不是完全一样,那是因为付悠的鼻子已经被两边的气味混淆了。他甚至觉得自己能在房间里这一堆教材中闻出一股尸臭味——那是医生独有的,大脑被榨干的味道。
既然外表几乎都一样,那就只能看别的了。
付悠按了按酸痛的脖子,给方知泽发了几条短信:
扰扰:【师父,有门路帮我化验几样东西的化学成分吗?】
扰扰:【越详细越好。】
半刻钟后,方知泽回复:
方知泽:【有。】
方知泽:【A化大的一个基础化学博士是我以前的学生。】
方知泽:【名片】
方知泽:【帮你打好招呼了。】
方知泽并没有问付悠要这化验的人脉作什么,同样,她也没打算刨根问底。
付悠一向是有分寸的人,他知道自己的任务和目标,不会做出格的事情。
面对方知泽的信任和叮嘱,付悠只是乖巧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完全没想过隔着一个手机屏幕,除了他自己,没人能看得见——
除非这是四处乱窜的喻大少爷。
“哟,看什么呢方大夫?”轻佻戏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付悠吓得手一抖,手机重重砸在桌子上。好在木桌材质够好,一点印迹也没留下。
“喻,珩!”
付悠咬牙切齿,回头就见喻珩笑嘻嘻的大脸。
“哎呀开个玩笑,没想到付医生的房间……”喻珩故意停顿了几秒,环顾四周,咂舌,“比我的还乱啊!”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房内的书籍还没来得及收拾,天女散花似的铺得满地满床都是。只能依稀在床上看到一个蜷缩的人影,那是付悠为了睡觉清开的区域。
喻珩继续咂舌,那人影可真小,侧着身,紧紧蜷缩着。
跟个可怜小猫似的。
这个想法一出,喻珩都吓了一跳。
那个张牙舞爪的付医生?小猫?
就算是猫科的,那也该是那吊睛白额长虫吧……
付悠冷哼一声,嘀咕着:“也不知道这么乱是为了谁。”
不过生气归生气,喻珩此刻来得正好,还省得付悠亲自跨越几个别墅去找他了。
“过来,我再看看你眼睛。”
涉及到治疗,喻珩不敢造次,乖乖俯身低头,把脑袋凑到付悠手边。
有那么一瞬间,付悠感觉自己是呼唤了一只大狗到面前来摸摸头。
付悠打开小手电筒,上下左右仔细照了一遍,恨不能鼻尖对着鼻尖,眼球碰着眼球好好观察。
喻珩此刻的姿势实在有些难受:
付悠坐在椅子上,他便只能双手撑着膝盖,半蹲着。上半身既要靠近付悠,又不能直接倒在他身上。还得时时刻刻保持眼睛睁大。
喻珩毫不怀疑,以上任何一点他没做到,现在那个板着脸皱着眉找病因的付医生都会毫不犹豫扇自己一巴掌。
不过付悠凑得实在太近了。偏细而白皙的手腕在喻珩眼前晃来晃去,晃来晃去。脖颈优雅的曲线一路藏匿进了衣领之下。
长成这副模样,明明就该是个omega啊。
虽然付悠没有信息素,但常年和医书、药物混在一起,却染上了些清苦的墨水气息。气味萦绕在喻珩鼻间,比安神香更能让他静心。
“付……付医生,检查完了吗?”
沉浸其中的喻珩这时才感觉到酸麻。关节和肌肉都在严重抗议着,他连脸上的微笑都挂不住了。
“哦哦,查完了。”付悠刚放下小手电筒,就有一个喻珩跟着手电筒一起僵直地,保持着像思考者雕塑一样的姿势倒下了。
付悠:?!
【已修】
今天有段子:
喻珩:付医生!付医生!付医……生?!
付悠(吊睛白额版):嗷?(怎么了?)
喻珩: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连滚带爬想要逃跑)
付悠(一脚踩住):嗷!(不准逃避治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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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思考者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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