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荷这人外表像蒲公英,实际内容与外表不符,在经历了一番短暂的思想斗争后,本能食欲战胜一切,她平静地接受现实,并且建议绍明先带她吃饭。
仰光泛太平洋酒店的楼顶餐厅,陈荷吃了两块牛排,叫了一个蛋糕,趁蛋糕没上来,她端着桌上的香槟豪饮。
人逢喜事精神爽,况且新金主虽然说话不留情面,但是不算太坏,她给自己倒上香槟,伸着胳膊要给对面的新金主倒酒。
绍明默默把手盖在酒杯上。
陈荷遭了冷遇,无事发生一般,转向给自己添了点酒,酒液危险地触碰着杯沿,她颤巍巍地端起杯子,把酒喝到安全水平线。
至少我漂亮美丽让人喜欢嘛。
虽然绍明在桌上轻飘飘地把前女友定性为金主,但是陈荷不跟给她钱的人顶嘴,上午的女朋友在二人口中变成了前金主,陈荷咽下一口蛋糕,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就是呀,不过她对我不好,所以你能让我住到什么时候。”
绍明沉默地盯着陈荷,难以理解为什么她前金主能养她这么多年。
说“养”很正确,因为在和陈荷的交流中,她发现这人缺少社会化训练,几乎不交际,也不工作,大学毕业后就住在金主美国的房子里。
她无聊地搅弄沙拉,不时吃上几丝菜叶,可同桌的人却不安生,陈荷像是喝多了,控制不住地絮叨:“其实我们初中的时候就认识,只是到了高中,你知道吗……我家里发生了一点事,所以顺利成章地住进她家里了,她和我在一起那么多年,我没了她简直活不下去,你知道吗,我小时候觉得一群人走在一起很吵闹,后来我发现那叫做朋友,我的人生都被她毁了,你不知道……”
这个人没醉,她在借酒装疯,绍明无意做别人的听众,她起身披上披肩,离开时摸了摸陈荷柔软的头发:“你该休息了。”
她径直向电梯走去,身后一阵椅子拉动和拖鞋踩在大理石上的摩擦声。
曼谷的乌云终是飘到了仰光,跨年夜晚上下起了大雨。
窗外的雨声混合着浴室内流水的声音拍在耳膜,良久,雨打进阳台,浴室内的水声不见了。
绍明洗完澡出来,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浴巾擦着长发,看见床上多了一个人。
陈荷靠在床上翘着腿,用小银勺挖水晶杯里的冰激凌。
“你脏不脏,下床吃东西。”绍明站定浴室和主卧的拐角,略显不悦道。
甜食抚慰了一天的疲惫,陈荷听了这话,没有一丝自觉,在能扎死人的目光中地把一勺冰激凌送进嘴里,冰凉甜蜜的味道漫延开,逐渐变得温热粘腻,她满足地咽下,舔掉嘴角的奶油:“要接吻吗,甜的。”
陈荷语调黏滑,无半分认真,恨不得每个字都带着尾音,尾音又连着挠人的小钩子,丝丝地扫过面颊,让人心烦意乱。
“快上来,不是卖你吗,不能让你亏了。”
陈荷翻了个身,冰激凌危险地跟着她晃荡。
绍明语气比冰激凌还凉:“你冰激凌哪来的。”
“嗯?难不成下楼买,当然是客房服务……”陈荷趴在床上,声音不夹了,她有点愣:“别说你没叫过。”
见绍明没反应,她又问了一遍:“从来没叫过客房服务?”陈荷犹是不信:“你开豪车住套房戴大宝石项链,从来没叫过客房服务?”她往后缩,奈何原本就靠在床头,只能把身子横条陷进枕头里,戒备地缩着肩膀:“你的钱来路正吗。”
“别在床上吃东西。”绍明懒得回答,一把抄起陈荷往床下端。
这一抱着实让人惊讶,陈荷看着瘦,体重却不轻。她原本想把陈荷连人带冰激凌丢到卧室门外,可怀里的人体重超出预估,她只得用全身力气把陈荷抱到椅子上。
“你硌得我好疼,其实你根本不会玩对吧,装得那么像,我都被你唬住了……哎呀,放我下来。”
绍明累得不轻,罪魁祸首就着拿冰激凌的姿势看她,给她看得气不打一处来,控制着喘气声量道:“你这么重,吃成猪了。”
陈荷还维持着单手环抱她的样子,手臂勾在绍明的肩上坏笑:“大声喘两口别憋着了,没想到这么重吧,”她绷紧手臂:“这可是肌肉。”她炫耀:“终于有一天啊,我健身房里的汗水眼泪啊。”
窗外风雨晦暗,屋内绍明脸色阴沉得要打雷下雨,如果是个普通人,此刻恐怕都要闭嘴了,不过这是出门在外经常被送酒送菜的陈荷。
陈荷拿脚蹭她的小腿肚,绍明未干的发尾擦着脚背,她没眼色地拱火:“说你呢,讲两句就不爱听了,你是小公主吗。”
下一秒,绍明毫无预兆地口吐恶言:“前金主很宠你,让你认不清自己的身份。”
“我的身份,我身份怎么了,我依法履行纳税人义务,我……我虽然只纳消费税,但我交的多啊……”陈荷像一个抖擞的喇叭花,肉眼可见的蔫了:“我们是在谈恋爱,这是她在金钱上比我富裕……我要是比她有钱,我也给她花。”
“你也知道自己只会花钱,”绍明薅她头发,明手没用劲儿,“不用说什么爱不爱的来抬高身价,我不关心你之前的经历,”她声音不辨喜怒,不喜,但至少不怒“你现在滚回你房间我就让你住。”
陈荷被迫抬头,既然绍明不生气,她要生气了。
她怒视绍明,冰激凌重重地砸在实木桌子上,“谁规定金主不能和情人谈恋爱了。”她撩开她,悻悻地走出去,“啪”地一声关上门。
脾气还不小。
绍明坐下刷邮件,安静了没五分钟,门把手响了,陈荷举着吹风机回来了。
她一眼叼见绍明在阳台边吹冷风,大惊失色道:“你洗了头不吹干,还敢对着冷风吹,要不要命了。“
见绍明背对她,她要把她拽进室内,就听见她混合着雨声的声音,那声音很含糊,陈荷只能略微听得:“命有很多条。”
这都什么玩意儿,二次元?
陈荷:“你当你是猫啊,还很多条命,不过我看你长得倒像是狐狸精,九尾狐有九条尾巴,是不是也有九条命……“
在她思维要发散到山海经的时候,背后突然一凉,手中的绍明没了,一双手扒在她的肩上,绍明从她背后游出,美艳的脸近在咫尺。
陈荷大叫一声,只听绍明用低沉的声音幽幽道:“是啊,可是我只剩八条尾巴了,陈荷,陈荷,你说该怎么办。“她张嘴轻轻咬上陈荷的脖子,齿间的皮肉在微微颤抖,暴露了身体主人的恐惧。
“你是要吃人吗。“陈荷问。
“我也不想吃啊,可是我只剩八条尾巴了。“绍明瞪大眼睛,具有南亚人血统的眼睛大到非人的恐怖。
陈荷和她对视两秒,对她头上来了个一指弹:“吃人就吃人,哪有狐狸吃女人的,中国神话看少了啊。”她一踢身前的椅子:”坐着给你吹干,知不知道自己多冰人,还敢贴那么近,害得我也冷了。“
仰光处于热带,但是旱季的夜晚气温低于二十度以下,外边下雨,温度更低了。
室内开着空调,两人间只有吹风机的响声,陈荷梳理完绍明一班的头发,轻声抱怨:“这么长的头发平时很难打理吧,吹得手都酸了,”她下巴蹭了蹭绍明头顶:“有没有护发精油。”
“没有。”
“你这头发都不抹点东西,有没有生活常识?”绍明展现出的财富和生活习惯的极大不匹配让陈荷震惊,她放下吹风机,想蹲在绍明面前,可是绍明坐得低,她几乎是半跪了:“你有没有受骗或是受到过不好的对待。”
童年的阴影往往会表现在成年的习惯中,她是真心担心绍明,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担忧,绍明不明白她着急什么,对于正常人,这些话就算是真的,也不能和不熟的人说,绍明心里叹气,还是原谅她吧,毕竟她太少和人打交道。
“少猜点东西,不说你猜错了丢人,猜对了能怎么着,我夸你聪明?”她拿起手机看时间:“别乱想了,真喜欢想不如做点实事。”
“做什么,爱吗。”一只手探进绍明的睡袍,陈荷牙齿微露,舌尖扫过一排,留下湿润的水痕:“谁来?”
回答她的是客厅传来“啪嗒”的一声,紧接着吊灯,四周的灯带,台灯全灭了。
陈荷还没反应过来,房间里陷入了黑暗。
“这怎么了。”她受惊似的跳起来。
“停电,仰光总是停电,这时候政府的发电时间过了,别乱跑,马上酒店就来电了。”
“为什么政府停电了酒店还能来电。”
绍明耐心耗尽,硬邦邦道:“酒店有发电机。”
“哦。”陈荷坐到她腿上。
绍明把她扔下去,两人呈对玩手机的姿态——她们必须坐得近,陈荷手机没当地电话卡,她没钱开流量包,WiFi也断了,只能连着绍明的热点上网。
过了一会儿,屋里还是黑的,绍明看出陈荷坐不住了,抢先打住她的话头:“管家发信息,可能要多停一会儿,去睡吧。”
不作不是陈荷,陈荷说:“我要洗澡。”
没灯没法洗,绍明打着手电,看陈荷脱掉衣服。
她身体练得很好,一把细弓似的,腰腹上有纤薄的肌肉线条。
那边陈荷围着浴巾走进淋浴房,欲拒还迎地诱惑道:“把光打低一点,你都能看到我了。”
她太不长记性了,绍明把手机电筒对准自己的脸,作出一个恐怖片里的经典无机质笑容:“不怕我突然变成鬼,要吃人吗。“
白光照到陈荷白皙的小腿上,淋浴声响起来,夹杂着陈荷抑制不住的欢快笑声:“那也比突然吃了好,你要变可变个漂亮点的鬼啊。”
绍明有些无可奈何。
洗完后就该睡了,陈荷以怕鬼为由强行挤上绍明的床,绍明体型不大,没办法严防死守,最后只能由着陈荷单独一被睡在自己旁边。
陈荷睡着了,绍明却没有睡,她静静地靠在床上,不呼吸,也不动,就那样坐着,久到让人觉得她是死物,只是身旁的女人睡着了也不老实,手不断抓着什么,看她起来梦里没抓到,五根指头在床单上摩擦出轻微的声响。
偏偏是这点声音让绍明受不了,她想拍醒陈荷,却听见陈荷发出低微的呓语。
绍明凑近听了一下,她说的是“老婆”。
她脑内搜索了一下这个词的含义,好像是对伴侣的呼唤。
真可怜。
原来她对那个金主的真爱啊。
绍明盯着她的额头,那里光洁白皙,不会带来糟糕的触感,她俯下身亲了一下,陈荷似有所感,纯粹用动物性的本能向绍明身边靠。
“晚安。”绍明做了个口型,握了一下陈荷的手,转身去休息,她走得很慢,仔细看左腿有点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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