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1.1
陈荷起床第一眼就看见床头的一份早餐,第二眼是银质餐盘边放着的一捆蓝钞票。
她略微翻了翻,一捆一百张,每张面值一万,缅币兑人民币汇率600:1。
给了一千六百多。
还不够明天回国的机票钱。
放到昨天上午,陈荷都会骂一声下贱,不过这是缅甸,自己这个收入可不算低,但是缅甸的中国人不是更贵吗。
陈荷一算账就头疼,她的不满由账目转移到早餐上了,绍明昨天知道能叫客房服务,她今早试一试,给情人叫了一大盘西式早餐。
“绍明,绍明你在吗,别太早叫早餐,鸡蛋冷了有蛋腥味儿。”陈荷叫了一圈没人应答,“算了。”她自言自语,叉起一勺炒蛋往嘴里送,法式炒蛋加了黄油胡椒盐,冷了也不难吃,“糟糕。”陈荷突然捂住嘴,忘刷牙了。
钞票上压着一张不记名电话卡,陈荷插卡换衣服,昨天太晚,没来得及买新衣服,绍明的衣服多是缅甸服装,陈荷挑挑拣拣,对桶裙束手无策,一番纠结之后,她拿了一件不太花的上衣,配着自己未洗的裤子一起出门了。
既然来了,先玩一下吧。
泛太平洋酒店位于唐人街主路口,陈荷跟着网上的必吃攻略在中国人开的饭店里点了一碗面,排骨面很鲜很香,配上脆爽的辣包菜丝,面条里带着一点碱面味。折合两美金一碗的面让她感慨万千。
印度街唐人街相毗邻,这座佛教国家不仅有清真寺,还有色彩斑斓如同十个彩色冰激淋球堆起的印度寺庙。
陈荷在印度社区买了一薄塑料盒造型各异的奶糖,每个都咬一口,陈荷不满意地喝水,做生意的女孩不会讲英语,她没问清楚,这些糖里全加姜汁。
仰光的街道保留了殖民时期的规划风格,是只容车辆单行通过的狭窄与漫长,很多卖炸货的摊子挤在街道出口,一个煤气灶一锅黑油就是他们的全副身家,妇女低头炸东西时露出盘发间插着的鲜花鲜叶,男人低头时秃顶闪闪发亮。
佛教国家的路上有很多狗,陈荷躲避着大黑狗,和包头巾的女人擦身而过。如果用一个词形容仰光,那就是多元。穿粉红纱丽趿着拖鞋的女人,黑脸上布满白胡须的男人像一副枯瘦的黑纸上画了细白的线条,围着海蓝笼基的□□男人有鲜红的嘴唇。
走到大路口,彩色奶油蛋糕般的英式建筑墙壁爬满绿植,褪了色地昭示着仰光昔日的辉煌。
她不知不觉来到了昂山市场,街上的人越发多了,多到走不动路,陈荷抱着一把香草荷花扎成的花束,突然想到今天是新的一年啊。
新年穿新衣,她在昂山市场买了两块布做裙子,当地老板告诉她女生穿的叫“特敏”。
那绍明穿的就是特敏了。
做衣服要等两个小时,陈荷在街上晃荡,一个男人经过她的身边,吐出一口红色的口水,陈荷暗骂素质低下,结果发现她站在一个沙坑旁,坑里都是猫砂一样的暗红结块,她连忙谷歌,发现缅甸人喜欢嚼槟榔。
“拿石灰水涂到槟榔叶上,然后放上槟榔,烟草丝,香精香料,卷起来包成一口的大小,嚼完后吐出来。”陈荷一脸懵:“这玩意能吃?”
我要吃这玩意儿。
陈荷锁定一刻男人们围着的摊子,一节节蚕蛹大小的草包摆放在小推车上,五个一包,一片片绿叶排列整齐,装石灰水的罐子再明显不过了。
五百缅币五个装成一包,陈荷嚼了一口,立马飙出泪来。
苦,辣,天旋地转,冲得人想吐。
陈荷裙子都不要了,招手打车带着大包小包,歪着身子被出租车一路飞奔拉回酒店。
她扔了一把蓝钞票钱权当结账,三千缅币的路因为救命之恩打出了五万的价格。
吐掉后稍能缓过劲,这东西就第一次吃唬人,其实还好,她下车一走,发现步伐稳当没问题。
拒绝了迎宾的好意,陈荷不靠搀扶独自走回客房,她把花束糖果往桌子上一扔,四仰八叉豪放地瘫在贵妃榻上。
房间里很乱,到处是衣服零碎,应该是绍明没让人打扫。
陈荷灵光一现,拍了一张房间的图,登录邮箱,在上传图片前,陈荷犹豫一下,还是先打开微信点击图片。
一定是槟榔的作用,我就再贱一回,陈荷按下发送。
红点没有出现。
她加回我了?
想到昨天的一切,陈荷一阵委屈,她打开语音通话,那边竟然立刻接通:“昨晚有地方住吗。”
陈荷一下子湿了眼眶:“你不知道我遇见了什么人,他们特别坏,比肯尼亚的海关还坏,墨西哥边检都不如,还有我遇见了个女的,人傻没你有钱,她虽然给我地方住,但是对我特别差。”陈荷恨恨道:“你怎么能把我一个人丢下,如果你早接一点电话,我就不会来缅甸了。”
她自顾自地抱怨,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人站在身后。
绍明静静地注视着坐在沙发上的女人,她头顶柔软的发旋,她睫毛湿润着抖动,绍明也眨了下眼睛,顶光照下来,她的眉骨是西方式的高,眼睛完全淹没在眉骨打下的阴影里。
“这么说你很委屈?觉得我虐待你了。”
陈荷猛地回头,逆光里有一个鬼魂般的黑影,黑色的长发类似于暗物质般聚散,唯有眼睛里有两点反光,直直地向她刺来。
她心里猛地一跳,绍明的手向她伸来,陈荷没有躲,就坐在那里任她摸上自己的长发。
头发细而顺滑,像是动物的皮毛。
像是专给电话对面的人讲,绍明重复了一遍:“昨天你自己坐到我的床上,现在委屈吗。”
陈荷摇头。
她肯定都听到了,而且没有回旋的余地。
不过没关系。
老婆一接电话,钱,尊严,爱情,全都回来了,陈荷腰杆无比挺直,她站起来,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像一只高贵的花豹在岩石上瞭望领地,翘着尾巴,耳朵抖擞竖直:“是啊,你当我是什么呢。”
那边电话还通着,陈荷挑衅般地撒娇:“老婆你在那里,给我买最近一班机过去,座位别买那种反鱼骨设计,不然我睡不着。”
那边不回答
不回答是正常的,陈荷随便安抚两句:“妒忌了?别生气,如果不是你,我才不会这样,算我原谅你了,我买了当初我们在尼泊尔吃的糖,糖里加了姜汁,好辣,你想吃吗,缅甸没有太特别的特产,我也不会挑翡翠……”她试探性地叫了一声:“老婆?”
绍明用探究的目光看着她,直到陈荷说完,那边都没有应答,一切都显得很安静,时间失去了坐标轴,如同滚热的糖丝一般被拉到无比漫长的维度,长到手机微微发热,在烫得陈荷有些握不住的时候,那个沉稳柔美的声音再度响起,陈荷控诉了那么多,她只回答了这一句:“宝贝,她应该比我有钱。”
陈荷:“……”
绍明:“……”
陈荷:“你嘲讽我?”
陈荷:“好啦,知道大老板你经济紧张,这次订两间房是我的错,我们以后旅游都住一起。”
陈荷:“你他大爷的去死吧,下地狱吧你这个贱人,你快点说怎么了,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吗,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
对面的微信电话挂断了。
她维持着一个半举手机的姿势,嘴唇开合两下,然后像被压住的蚌壳,连一个气泡都吐不出来。
“绍明。”陈荷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头好晕,买回来的鲜花没泡水,要蔫了,“桌子上的花送你。”
绍明看了一眼:“这花不是给活人的。”
“好。”
“你可以把事情解决完了再走。”
绍明留下这句话,拎着包去餐厅吃晚餐了。
晚饭是缅式传统餐食,碟子盘子摆满一桌。
吃完回来,绍明神色微妙起来。
陈荷竟然没走。
这是个生活痕迹很重的人,难以想象她空着手来,只用了一个白天,就让两室套房变成了半个鸟巢,荷花可怜地丢在桌子上,花瓣都氧化了,绍明把荷花插进瓶子,已近日落,天空是条带状的彩,铺盖了云霞,她去在阳台打电话,电话刚挂,袖子被人轻轻牵起。
绍明心重重一跳。
暖光让陈荷显出一种无害的柔软,她洗过澡,发尖还沾着水汽,穿着酒店的白色浴袍,没有系腰带,只是单手拢着,从绍明的角度可以看见雪白的锁骨,蒸汽熏出的泛着淡粉的胸脯,以及那故意遮挡出的阴影。
“你是在认错吗。”
陈荷点头。
当面挑衅,绍明没有立刻赶她走,已经算绍明大圣大慈大悲了,但是陈荷要的不是温柔对待,是有地方住有钱花。
她和自己的女友像,陈荷种感觉,她甚至把绍明认成了那个王八蛋,以为她先降落在缅甸等她。
所以她肯定也会喜欢自己的勾引,她知道自己的每个小动作,但是不讨厌。
她吃这套。
陈荷的腰弯得更低了,每根睫毛上都挑着碎光,秋波似水落在绍明身上。
领口掀开露出半个肩膀,绍明拇指在粉白的皮肉上擦了一把,陈荷敏感地往后退,只是一点,半步都不到,她假模假样地商量:“去床上。”她略显羞涩,“你喜欢怎么做……是你来,还是我来。”
绍明想砍下她的头抱在怀里。
绍明摇头,她要刺激陈荷,陈荷自尊心受挫后会跑掉,昨天她把陈荷看了个够,她已经满足了,现在陈荷还是跑掉比较安全。
“你这样不太行,不穿上衣的我见多了。”
“啊?”
因为震惊,陈荷拢着浴袍的手不自觉松开了。
或许是得手得太容易,也可能是绍明没摆架子,她低估了难度,陈荷懵了,但她也只停顿了一瞬,外袍在暖黄的夕阳余晖中敞开,红蕾丝边贴着腰胯。
“都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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