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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17章 误解

皇帝特赐的龙涎香混着梨汤的甜腻味,在两人之间萦绕。

楚翎道:“我听说了。”

“是你做的吗?”

楚翎一惊,下意识唤道:“侯爷……”

“回答我。”镇南侯的语气很强硬,不容他有一丝拒绝。

“不,我整夜都在房中,没出去过……”

话音未落,下巴上的力道骤然加重,疼得他忍不住轻唤一声。

“我要你说实话。”镇南侯面色冷峻,眼中满是笃定。

楚翎被迫仰起头:“昨夜下雨,我早早就歇下了,您若不信,大可询问院里的下人。”

镇南侯反问:“若你提前打点好,他们又怎会说实话?”

楚翎立刻说:“我从未做过那等事,又怎会提前打点?而且……”

他急得顾不得礼数,直接卷起裤管露出右腿——白皙的肌肤上,除了那道狰狞的旧伤,膝盖处更是红肿得发亮。

“您看,伤虽然好了,但每逢阴雨,这腿还是会疼得钻心。”

手在红肿处轻轻打转:“莫说半夜去卫氏院里,就是下床走两步都不能……”

话未说完便倒抽一口冷气,像是碰到了痛处。

“侯爷,我没做过,请您明察……”

镇南侯目光微动。

当下确实还未查到确凿证据,侯夫人搜了凤梧苑未搜出任何证据,但他心中有种强烈的直觉,这事必然与楚翎有关。

可看着面前小人儿楚楚可怜的模样,他心中有了一丝动摇。

冯总管说,那两个小厮的舌头被齐根割下,伤口平整利落,应是高手所为。

但楚翎的手,软得堪比上等的丝绸,指甲修剪得圆润精致,怎么看都不像能使利刃的模样。

他终于松开了。

楚翎踉跄着倒在地上,下颌的几道红印在皮肤上格外刺目。

“好了好了,本侯不过是随口一问,怎的还哭上鼻子了?”镇南侯朝他伸手,楚翎将脸贴了上去,蹭了蹭。

镇南侯一愣,笑出了声:“我是让你起来。”可这么说着,他还是忍不住捏了捏楚翎的脸。

手感很好,好到像在捏一只热气腾腾散发着麦香的白面馒头。

镇南侯没忍住,多用了些力。

楚翎的脸就这么可怜巴巴的被蹂躏着,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迫切想要安抚。

镇南侯索性将他打横抱起,放到榻上。

榻上的人只穿了件素白的粗麻孝服,干净整洁,不似别的姨娘那般华服加身、珠翠满头。

说来也怪,自从见了楚翎后,他越来越不喜欢那些金玉锦绣,瞧着都不如眼前这简简单单的一袭白衣,看着更让人舒心。

他见楚翎不自在的蜷着双腿,于是坐在床边,最先按住了他的右腿。

楚翎大概是吓着了,下意识就想把腿缩回去,可镇南侯哪会让他如愿,稍一用劲,便稳稳固定住了他的腿。

“给你涂药,别乱动。”

他从床柜里取出一只药盒,挖出一小坨乳膏,涂在楚翎的膝上。

“唔。”楚翎揪住身下的被褥。

“忍着点,这药虽有些痛,但效果极好,明日便能消肿。”

“嗯。”

渐渐地,膝盖处传来一股清凉,刺痛感也慢慢消散。

镇南侯的摸着楚翎的腿,仿佛隔靴搔痒,终是让人仍心猿意马:“好了,另一只腿。”

楚翎这次没有再躲,乖乖地伸直腿,任由镇南侯涂抹药膏。

涂完药,镇南侯将药盒放回床柜,却并不着急起身。他静静看着楚翎,楚翎被他看的有些局促,偏过头去。

“多谢侯爷。”他小声说道。

镇南侯摸了摸楚翎的头发:“你那院子乱糟糟的是住不了了,这几日你就留在这儿,跟我同住。”

可楚翎摇了摇头。

“怎么,不愿意?”镇南侯语气多了几分不悦。

他知道楚翎还年轻,而自己已近天命之年。自萧青樾出生后,侯府足足有十四年未有新生儿,直到四年前得了枫儿。

算是他老来得子。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身体早已不复当年,可楚翎不同,这具年轻鲜活的身躯,那双永远含着水光的眼眸,都让他恍惚回到了二十年前。

那时他在南方征战屡战屡胜,未尝一次败绩,班师回朝时,太子,也就是当今皇帝,携王公大臣在城门相迎。

那是他一生最荣耀的时刻。

“侯爷……”楚翎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眼前人未施粉黛,素净的面容却比那些浓妆艳抹的姨娘更让他心猿意马,镇南侯喉结滚动,突然很想看他哭得更厉害些。

不是方才那种委屈的哭,而是……

“侯爷日理万机,我不敢叨扰,况且腿上并无大碍,回自己院子静养就好。”楚翎轻声说道。

镇南侯回过神,说道:“此次你被误解,说到底都是底下人嚼舌根,若你早早和本侯圆房,他们又怎敢放肆?”

楚翎心头一颤:“不……”

“你迟早都是本侯的人,早些或晚些有什么区别?”

镇南侯长叹一声:“我明白,你拿守孝当借口,不过是想拒绝我。我是老了,可你心里对我,当真连一点喜欢都没有吗?”

楚翎低着头,沉默不语。

镇南侯明白了:“既然如此,那本侯便放你出府,你另寻他处去吧。”

说罢,他甩袖起身。

“不要!”楚翎心中一急,扑过去想要抓住他的衣袖,却因动作过猛,从床榻上摔了下来。

“啊……”膝盖撞在地上,他疼得眼前发黑。

镇南侯没想到他会扑来,赶忙回来扶他。

当楚翎主动环着他的脖子,温软的身子一个劲儿往他怀里钻时,他下意识地收拢双臂,将人更深地按进怀里。

这种被需要、被依赖的感觉实在太过美妙,心中顿时涌上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侯爷,我害怕……”

“怕什么?”

楚翎将脸深深埋在他掌中:“怕伺候不好您,更怕您有朝一日厌弃了我……”

镇南侯一怔,旋即心头泛起浓郁怜惜。他拍着楚翎单薄的背脊,语气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不会的,不会的。”

“可侯爷方才还要赶我走……”

“那都是胡说的,”镇南侯扳过他的脸,“本侯不过是想听你说句实话。”

“楚翎自然是敬慕侯爷的,您再给我些时日,好不好?”

他将额头抵在他肩上,发丝扫过颈侧,酥酥麻麻的抓心挠肺感让镇南侯魂都飞了。

此刻,他已然忘记最初想从楚翎口中探出什么,脑海中只有一个笃定的念头——

楚翎不会杀人的。

他向来心怀悲悯,又那么善良如光。

“好,都听你的,不过你还是得在这里住几日,你那院子实在太乱了。”

这次,楚翎没拒绝。

他本来也没打算真的拒绝。

·

楚翎住在西厢房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一时间,整个侯府一片哗然。

闹得最凶的还是薛姨娘。

她肆意摔砸着东西,有个丫鬟不过是无心犯了点错,她竟冲上去揪着丫鬟的头发一连扇了二十下,直打得她嘴角渗血,脸颊肿得老高。

镇南侯听闻此事后怒不可遏,又将她禁足一月。侯夫人也不轻饶,额外加罚她抄写《女则》一百遍。

她跑到主院前,破口大骂楚翎是“下/贱胚子”“专勾男人的骚狐狸”……骂的很脏,仿佛要把世间最恶毒的咒骂都一股脑儿的倒了出来。

最后她被几个小厮拖拽回院子,她一路挣扎,鞋子都掉了一只,披头散发,狼狈不堪,颜面尽失。

其他姨娘也颇有微词,但只敢在私下无人处,凑在一起悄悄抱怨几句不满。

反倒是卫姨娘,经此一事,她竟直接病倒了,一连几日都紧闭房门谢绝见客。下人都在传,她是被吓病的,毕竟那两个小厮是她院里的人。

没过多久,冯总管调查出了结果,但其实并没有结果。

证据都没了,根本找不到行凶者。

倒是严风,带人揪出了五个平日里最爱嚼舌根的下人,强行带走,按在刑凳上。

凄厉的惨叫惊飞檐下的乌鸦, 是夜,侯府的角门悄悄抬出五具尸体……

而本该和这次事件最紧密的楚翎,却完全置身事外,整日泡在主院的小厨房里钻研他的“养生料理”。

这天他突发奇想改良莲子雪梨汤。

常听红棠说“良药苦口”,于是他灵机一动,干脆往锅里扔了一大把带芯的莲子,又加了苦瓜干、黄连粉,最后还倒了半碗苦丁茶。

雪梨片在锅里被煎得滋滋作响,一不小心就变成了焦过了。

“应该……也能吃。”

他用筷子戳了戳已经碳化的梨块,继续开大火煮。

最后掀盖前,还不忘撒上几颗枸杞作为点缀,黑乎乎的汤底上漂着几粒艳红的枸杞,像极了毒蘑菇的警告色。

红棠在一旁欲言又止,战战兢兢尝了一小口,几乎是瞬间,她整张脸都皱成一团,像只被捏扁的包子。

“有这么夸张么?”楚翎不信邪的舀了一大勺送进嘴里。

“……噗!”下一秒,他将汤吐了出来,急忙找水漱口。

突然,一只强有力的手从身后捏住他的下巴,没等他反应过来,一颗圆滚滚的东西被强行塞进嘴里。

舌尖最先尝到酸味,酸得他牙根发软。

楚翎愕然回头,正撞进萧青樾那双含笑的桃花眼中。

“小娘,你这样子,特别让人想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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