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视角:祠堂·请战·惊讶】
寨子中心,族长议事堂的青石地面泛着冷硬的光。空气中弥漫着陈年木头、草药和香火混合的肃穆气味。族长与大祭司端坐其上。
林舒深吸一口气,压下疲惫,上前一步,动作利落地打开随身携带、用油布仔细包裹的背囊。十种形态各异、散发着奇异药香的草药被一一取出,整齐地码放在堂前的矮几上。
“族长,大祭司,”林舒的声音清晰镇定,带着海外林家特有的、经过严格训练的汇报腔调,“《蚩尤毒经》所载十味当季珍药,幸不辱命,尽数寻回。雾隐草于破晓崖壁采得,带露封存;松根龙掘于百年老松腐土之下,未伤主根;涧底珠月圆夜潜涧取之,苔藓未损……”她语速平稳,条理分明地简述了每种药材的采摘地点、时间、手法及保存状态,专业素养展露无遗。
大祭司的目光缓缓扫过那些药材,最终落在林舒身上,眼中掠过一丝极淡却真实的赞许。“好。”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磐石般的肯定,“林家丫头,你很好。药理扎实,心思缜密,不负家学。”她的目光随即转向和素,那份赞许中更添了深沉的暖意,“与和素配合,亦见默契。”这简短的评价,已是极高的认可。
族长微微颔首,目光锐利地扫过被反绑着、却倔强昂着头的柳青青:“此女何人?”
和素上前一步,与林舒并肩,声音平静无波,却字字清晰:“回族长,大祭司。此女名柳青青,东北柳家旁支,亦是…此番在毒瘴林中伏击我二人,以毒蛇、毒爪暗算的主谋。”她略一停顿,举起了自己包扎着布条的左手腕,布条边缘隐约透出一点异样的粉红色,“此伤,便是她爪上淬的‘情蛊毒’所致。若非林舒金针逼毒及时,后果难料。”
“情蛊毒?!”族长眉头骤然锁紧,大祭司的眼神也瞬间变得冰冷如霜。两人几乎同时将审视、带着杀意的目光钉在柳青青身上,仿佛在看一件肮脏的器物。然而,这杀意只持续了一瞬,他们的目光便急急转向和素,那份关切几乎要溢出眼眶。
“伤可要紧?!”族长沉声问,身体微微前倾。
“毒可拔尽?!”大祭司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指尖无意识地在座椅扶手上轻叩。
他们的问题,甚至没有再看柳青青一眼。在他们心中,这个胆敢伤害苗疆百年来最杰出祭司继承人、身负罕见异瞳与纯净血脉的和素,其罪孽已远非“儿女私情”可以形容。和素的存在,关乎苗疆秘术与苗医传承的兴衰,是寨子未来的基石。柳青青?不过是个妄图撼动基石的蝼蚁。
就在这时,和素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动作。
她撩起靛蓝的衣摆,对着族长与大祭司的方向,双膝重重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咚!”一声闷响,震得议事堂内落针可闻。她俯身,额头触地,行了一个极其庄重的叩拜大礼。
堂上两人瞬间愕然!
和素抬起头,背脊挺得笔直,那双异瞳在堂内略显昏暗的光线下,燃烧着前所未有的坚定火焰,直视族长:“族长!请放了和宇哥!”
“胡闹!”族长猛地一拍扶手,怒喝出声。
“素儿!你可是被这妖女毒坏了脑子?!”大祭司的声音也失了往日的沉静,带着惊怒。
林舒立刻上前一步,语气斩钉截铁:“族长,大祭司明鉴!和素神智清明,绝未受毒物惑心!柳青青已被制住,无力施为!”她必须为和素作证,虽然她此刻心中也充满了震惊和不解——这和素路上商量的“求情不行就硬闯”计划完全不同!
和素的声音没有丝毫动摇,反而更加清晰有力,如同惊雷在议事堂内炸响:“不!族长,大祭司!我并非求情!我请求与和宇哥进行一场公平的决斗!我要挑战他,争夺族长继承人之位!”
“什么?!”这一下,连一直强装镇定的柳青青都猛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女背影。林舒更是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感瞬间弥漫开来。
和素无视众人的震惊,条理分明地陈述着她的理由,每一条都如同重锤,敲在两位长者的心坎上:
“其一,和宇哥是寨子倾力培养、国家认可的大学生!国家百废待兴,正需要他这样的栋梁去建设!将他强留寨中,是阻他前程,更是违背国家号召!若他单位追查,或他心有不甘上报,寨子焉能安宁?此乃顾全大局!”
“其二,”她的目光扫过堂上象征族权的图腾,“族长之位,责任重于泰山。和宇哥心在远方,志不在此,强留他,是困住雄鹰,于寨子何益?我心在苗岭,魂系寨中!我比和宇哥,更心甘情愿,为此地付出一生!”
“其三,”她微微扬起下巴,带着与生俱来的傲然与自信,“论对山林蛇虫的熟稔,对苗药毒理的掌握,对族史秘辛的通晓,我自信不输于他!更何况,”她异瞳微闪,仿佛有星辰流转,“我身负异瞳血脉,乃大祭司嫡长之女,此乃天授之资!论资格,我不缺!论能力,我更强!”
“其四,”她看向大祭司,眼中带着恳切,“寨中如今长□□理事务,是因前任族长意外,年轻一辈未及长成。如今我已成年,正是承责之时!更有我的药师金兰林舒,”她侧头看了林舒一眼,那眼神带着全然的信任与托付,“她将伴我左右,护我安康,保我无虞!我,和素,才是族长之位最佳人选!”
“为证我所言非虚,我请求与和宇哥进行四场公平比试:体术、用毒、捕猎、族史!孰强孰弱,一目了然!若我胜,请族长释放和宇哥,允他离去,由我承继族长之位!若我败…甘受一切责罚!”
掷地有声的话语在堂内回荡,久久不息。
族长与大祭司彻底沉默了。两人目光交汇,震惊、审视、权衡、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在无声中激烈碰撞。和素所言,句句在理,直指核心。他们之前不是没考虑过这个可能,只是和素年龄尚小,且一直专注于祭司传承。如今,她自己主动站了出来,锋芒毕露,条理清晰,展现出的格局与担当,远超他们预期!
片刻后,族长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威严,却少了之前的怒意:“你所请…虽出意料,却也不无道理,更未违祖训。”他看向大祭司,大祭司微微颔首。
“此事关系重大,非我二人可独断。”族长沉声道,“需召集各位长□□同商议,再定比试章程与日期。你二人,”他看向林舒与和素,“先带此女下去,严加看管。切记,不得让她与和宇相见!”
“是!”和素与林舒齐声应道。和素站起身,动作利落,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扛起了更重的责任。
【林舒视角:小院·解药·酸涩】
将柳青青带回她们居住的幽静小院,关上院门,隔绝了外面的视线。柳青青一路上都沉默着,此刻才猛地转身,眼睛亮得惊人,上下打量着和素,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她:“妹子…你…你真是这个!”她艰难地竖起被绑着的大拇指,“够胆!够气魄!为了成全别人,把自己一辈子都押上了!我柳青青服!”
林舒没理会柳青青的赞叹,她走到和素面前,眉头紧锁,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解药!柳青青,情蛊毒的解药,先给一颗!立刻!”她盯着柳青青,眼神锐利如手术刀。
柳青青爽快点头:“没问题!”她示意林舒解开她腰间的暗袋。林舒谨慎地取出一个用蜡封好的小瓷瓶。柳青青用下巴点了点:“里面有三颗。全给她!这妹子值得!”她看向和素,眼神复杂,有感激,有敬佩,也有同为“痴情人”的惺惺相惜。“情蛊毒解法不难,方子我待会儿写给你。但她还中了鬼面狼蛛的毒,两毒交缠,怕有变数。万一后续有什么不对头,凭你林家的本事,再调整方子给她解!”她顿了顿,语气郑重,“不管成不成,和素,你这个朋友,我柳青青认下了!够意思!有气度!有勇气!这担子,搁我们东北那旮旯,我都不敢想有姑娘敢这么直接扛!”
和素接过林舒递来的瓷瓶,拔开蜡封,取出一颗墨绿色、散发着奇异草香的药丸服下。她对柳青青点点头,嘴角勾起一丝自信的弧度:“谢了。放心,我必赢。和宇哥…他打不过我。”她的语气平淡,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从前他功法练到十八岁就停了。我,练到如今,从未懈怠。更何况,”她异瞳微闪,指尖一缕极淡的银色气旋一闪而逝,“大祭司的秘术,我也承了几分。他,赢不了我。”
柳青青看着和素眼中那份平静的傲然,心中最后一点疑虑也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希望。巨大的疲惫感终于席卷而来,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行!我信你!我…我得睡会儿了,为了他,一个多月没合眼了……”话音未落,人已摇摇晃晃走向厢房,几乎是沾床就陷入了沉睡,眉宇间是许久未见的安宁。
院子里只剩下林舒与和素。
月光洒在青石板上,一片清冷。林舒看着眼前身姿挺拔、目光坚定的少女,心中那股在议事堂升起的酸涩感,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越收越紧。酸楚里混杂着浓烈的敬佩,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是为和素从此将被永远束缚在这方寸之地的命运感到惋惜?还是因为…她如此轻易地就将自己的一生,为他人做了赌注?甚至没有…问过她这个“金兰”的想法?那句“伴我左右,护我安康”,此刻听来,竟让林舒觉得心头像是被细密的酸藤子刺了一下,又麻又涩。
她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地将剩下的解药收好,轻声道:“夜深了,你也早些休息。明日…怕是还有得忙。”她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尚未明了的、沉甸甸的心事。
和素站在原地,望着林舒消失在门后的背影,异瞳在月色下显得格外幽深。她轻轻抚上左手腕,那里,情蛊毒带来的灼热正在解药的作用下缓缓消退,留下淡淡的痕迹。而肩上,仿佛还残留着林舒包扎伤口时指尖的温度。她微微抿紧了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最终也归于沉寂。
苗岭的夜,深沉而漫长。命运的齿轮,在少女掷地有声的挑战中,已悄然加速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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