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满天。星星,不是流星。流星的光芒虽灿烂,但在一瞬间就会消失,不若恒星的闪耀与持繁星满天。星星,不是流星。流星的光芒虽灿烂,但在一瞬间就会消失,不若恒星的闪耀与持久,却仍是夺目不止。叶开心知道自己就是流星。他一生也不可能当安定的恒星。
他抬起头,凝视着满天繁星,心情终于渐渐平静。
这一年来,他刚刚学会忍受一些以前所不能忍受的事,这是她――小小给予的。她不希望小叶是一颗流星,她觉得他该是颗黯淡的恒星,否则她会去摘下那耀眼之星。
但小叶不这样认为。从他踏入江湖的那一天就开始了流星般的生活。他的一生早就由双手上沾染的血所注定了。所以他来赴小小的约,他忘记了还有人在等他,那个人可是全武林都视如神仙之人,却此刻与他无关。
又一颗流星滑过,叶开心抽出鞘内的流星剑,随手一划,一道长长的紫光闪过,那是剑影。“流星剑,流星影。”他在心中嘲弄着自己,还剑入鞘。因为莫小小的身影已经出来。
“你来了。”叶开心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像他的名字一样,仿佛永远都开开心心的。小小报以他一个苦涩的笑容:“你,什么时候来的?”显然并不希望看到他。小叶再笑:“怎么说呢,不久。现在就动手么?”他按按剑柄。如果让他与小小交手,不如直接将剑交到她手上算了,拱手相送的还有自己的性命。小小用眼神制止了他。却突然道:““如果我使一招风摆杨柳,你要如何?”小叶一怔,朗声道:“斗转星移。”““红线盗盒!”“花开二度!”“洛神微步?”“粉蝶双飞。”“丽华梳妆,彩影流泉!”“双科及第,白云出岫!”
两人越对越快,自家招式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及到小小突然道:“对月独酌!”叶开心一声幽叹:“西风凋碧树。”这一句出口,小小花容惨变。她大喝一声:“叶开心!从今后你我因情两断!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叶开心全身不由一震:“你不杀我?”“你还不走,要我出手么?”“好,我,我走!”叶开心说着,慢慢转过身去,一步一挪。他听见小小的抽泣声,心如死灰。他知道,这一别,以后天涯海角,永难再见。他不由加快脚步,展开绝世轻功,急向华山赶赴。若还来得及,他还没有爽约。
青城天下幽,峨嵋天下秀,黄山天下奇。
小孤山幽且秀,奇且险,座落在九华山的偏侧,是个避世隐身的好去处。
山下有个小小湖泊,名唤镜湖,概因其湖面圆润,湖水清澈见底恍如明镜之故。
白衣的青年在湖边垂钓,连头也没抬。他身周一片宁静,引得游鱼驻足,他也不以为意,只静静看着湖面微澜。到是他身后不远处的那名长者一副焦急模样,欲语还休。
又等了约一刻钟,那长者终于忍不住走上前来道:“长公子,快到子时了。”那青年闻言,握着钓竿的手连动也没动,只是一缕传音:“不妨,还差一刻钟。”
那长者张了张口,只得退下。抬头望天,满天星斗。
“长公子,那叶开心不会是不敢赴约吧?”想了又想,终还是开口问了。
“叶开心名满天下,最看重的就是时间。”轻笑:“他来了。”
青年起身,只手一挥,那只青竹钓竿嗖得飞起,直直插入地面。随着长线摇荡的空荡荡钓勾竟是直的。
“小开!怎么办?”江小楼手提无情刀冲正在浴血奋战的危开叫道。危开头上金冠闪烁,他的一双手已经不知撕裂了多少人的咽喉,却仍与江小楼隔得甚远。听到江小楼的叫声,他并不恐慌,伸手揪起两名捕快向后扔去,同时冷笑道:“凭这般家伙,也想抓住我们?既然敢来就得有死的觉悟!”说话间又将一人毙于掌下。“这儿我才不放在心上!我担心小叶和阿不,他们二人各赴各约都不见回来!”江小楼突然闷哼一声,同时危开听到:“江小楼,你也受伤了!快抓住他!”危开长眉一挑,煞气尽现,手指疾点,出手如风,只一转念就连伤数人,与江小楼汇在一处:“小楼,你伤的在哪儿?”江小楼腿上挨了一箭,他咬一咬牙,伸指迅速封住腿上穴道:“小开,是毒箭。”
“毒?”危开恶向胆边生,身形一起,直向刚才发话之人扑去。“小开!当心!”江小楼手起刀落,削断一把飞箭,一手拖回危开:“当心暗器!”两人背倚背而立,互为相依,喘了口气。危开道:“小楼,你怎么样?”江小楼勉力支撑道:“不碍的,先杀出去再说!”“好!”两人身形同时一起一落,只见锦衣所到之处死尸遍地,黑刀寒光闪闪,刀影过处,一片惨呼不绝。这两人到此时才放手一搏!那捕快头子慌了手脚,连叫:“放箭!快放箭!射江小楼!射死他!”话音未落,一点银光掠起,如一片轻云人间,捕快头子惨叫一声,栽倒在地。
同时,一只手蓦得伸长,抓住江小楼的衣服向怀中一带,小楼借力跃出众围。危开本来杀的正性起,那白衣人一声轻叱:“莫再恋战!”危开撇嘴,身形一起,也跃上屋顶。屋上那白衣人袍袖一展,飞出无数点亮似银,寒如雪的珠针刺向从捕快,众捕快慌乱躲闪,踩踏成团,顿时哀鸿遍野。白衣人等到危开一落到身边,便抬手挟住受伤的江小楼道:“小楼,小开,我们走!”危开意犹未尽,却忌于雪不前冷冷神色,用一只手挽了江小楼,和雪不前一起跃起。当众捕快围上前来,三人已经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众捕快只好怏怏地抬了头领扶了同僚回衙门交差。
危开和雪不前搀着江小楼一路狂奔,来到三间精舍。雪不前和危开相视一眼,危开抱起江小楼,雪不前随后也纵身跳上围墙。危开在墙头立住,他怀里的小楼已经昏迷,恨恨道:“好厉害的毒!阿不,我们真要进去?”雪不前抿唇一笑:“小开,就是要进去才能为小楼治伤。”他伸手一推。危开身不由已被推了下去,一边叫道:“你陷害我!”
在这陌生的花园里,有熟悉的花林小轩,小轩在九曲桥上,青石桥在月色下看来,晶莹如玉。窗里还有灯,灯光是紫红色的。屋里的人是不是算准了危开会来,所以在如此深夜里,还在等他?危开用力一抬头,怒道:“你果然陷害我!”雪不前不以为然:“废话少说!快进去!这里的路你比我熟!”危开怒视他,又无话可说。他走过桥,直到门前,才停了下来。
房门是掩着。
危开居然轻轻的敲了敲门,就像是一个君子去拜访他的朋友般敲了敲门。
没有人回应。
危开再想敲门时,门却忽然开了。他立刻看到一张他熟悉的脸。不过,这一次他不怕了,他危开怕过什么?他大摇大摆的抱着江小楼进了门,将人轻轻放在床上。他放好小楼,转身坐上椅子,很悠闲。雪不前笑着也一脚踏进来。
那女子也不看他们,竟直走到了床前,看看小楼,道:“水。”雪不前依言倒了盆清水放到床前。花无涯用金错刀割开江小楼的裤腿,露出伤处。一支二寸的漆黑箭杆在灯光下诡异非常。深吸口气,用手巾包住自己的手,俯身,握住箭杆用力一拔,江小楼痛得一激灵,猛张开眼。“小楼!”雪不前连忙接过花无涯手中的事物,一边道:“这是在无涯小筑,是花阁主。”江小楼迷迷糊糊点点头,又昏睡过去。
花无涯从怀里取了药粉仔细敷在他伤处道:“是断肠草,不过用了我的药无碍的。休息一段时间就好。”她转向危开:“想不到吧,我会追来小孤山。”
危开抿了杯中的茶道:“那又如何?”他一直看着她。她穿着鹅黄色的春衫,袖口极宽极长,几乎与长裙一样及地,看上去纤纤弱质,不盈一握。但长袖回落处露出的那一对护花铃却清楚表明她的身份,让人无法正视。“无涯小筑的主人。”危开道:“竟丢下一个家业不管,来追赶一位杀手?”花无涯不语,只是望一眼床上的小楼道:“可怜的小楼,躺在了你该躺的地方。若不是他受了伤,我会像对叶开心一样揪起来扔他出去!”危开忍不住一口茶喷出来,溅湿了雪白的地毯。花无涯手腕一动,铃声清脆。立刻有侍女进来换过了地毯。“你排场真是好大!”危开叹道:“还以为你自己没带下人来所以把阿不当下人使唤。”正色道:“花阁主,花无涯,你到底打算追我到什么时候?”花无涯冷冷一笑:“追到你不再逃为止。”危开跳下椅子,走过来:“我是杀手!”“我知道。”花无涯道:“所以我正四处筹款为你们四个赎回自身。”“啥?”危开闻言大笑:“赎回自身?为我们四个?”“对。”
花无涯看着仿如听到了天大笑话般的危开,端起自己面前那一盏茶,轻抿一口道:“我问过老爷子了,这些年你们为他杀了不少人,做了不少事,可以要价赎回自身。只是要你们四个一起赎的话,价格不免太高,我家底有限所以正在筹措。”
“他要多少?”
“由江湖排名开始,由下自上三千万一人,你的开价最高,六千万。”
“这你也信!?”危开一惊,茶杯自手中落下。就在茶水又要打湿地毯的瞬间,花无涯的手轻轻一拂,手中的茶杯满满涨出,滴水不漏,又递回危开手中。“一个就三千万白银,你家又不是开银庄。”危开这一次把茶杯重重放在桌上:“我们一个人的价就够你花无涯哭了,”他一脸的痞子相。“不是白银,是黄金。”花无涯面不改色:“本来已经够了一人,可不前求我先替他赎了彩衣,于是借了钱给他。我又建这无涯别筑花了六千两。”她挥金如土的道。危开张大了口,索性把头上发冠摘下也扔桌上:“如此说来,是雪老二有求于你,所以出卖了我!”“可以这么说吧。”花无涯淡淡道。
危开于是瞪起一双大眼,叫道:“好你个雪不前!滚出来!”雪不前应声而入,但却不是为了与危开斗嘴。他冲危开道:“小开,小叶去了哪里?”他这一问,危开一下子愣住了。是呀,叶开心早该在他们被困时回来的,可是却不见踪影。于是他也敛了玩笑道:“你走以后,小叶就出去了。他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雪不前闻言皱了下眉道:“小叶跟在我后面出的门么?”“对呀!”危开道。他疾跳起来:“找他去!”花无涯叹一口气:“一个大活人会走丢?小开,不前。你们最好呆在这里别乱跑。我去找小叶回来。现在江湖上风声紧得狠,小叶的脑袋比你们三个加起来还值钱。”她说着起身,黄衫轻扬走出小轩,随手带上门。危开和雪不前相顾无言,一个坐回椅上,一个则坐到江小楼身边。
危开看着灯花闪闪道:“阿不,小楼的情况如何。”
雪不前搭江小楼脉道:“还好。花阁主的药真灵验,脉象里已经没有毒性了。”
危开咬着茶杯道:“你不奇怪么?”“什么?”“捕快啊。怎么会知道我们藏身之处?又专门挑到你和小叶都不在,小楼正好散功的时候来。”雪不前白他一眼:“还用问?谁认不出你危开大人头上的金冠!早说过了,我们是杀手,别到处招摇!”危开道:“见过我们的人不是都死了么。”又悻悻道:“再说了,若论招摇,你和小叶也差不到我哪儿去,唯一老实安份的人是小楼。”雪不前不再说话,只是静静深思。危开枕着手,右手执杯,趴在桌上睡了。雪不前不敢放松警惕,即使这是在花无涯的无涯小筑。他给危开披上外衣,那刁滑懒鬼轻轻叫声:“小何。”雪不前叹息道:“说不想她了,其实还不是天天念在心上,比什么都牵挂着。我呢?我不是也有了彩衣?我们四个都有了不该有的感情,是不是说明可以金盆洗手了?如果真是这样,呵,”他忍不住自嘲:“小楼就得让我和小叶还帐了。”
雪不前转动手心的茶杯,闻到淡淡酒香。往酒杯里倒茶的是危开,往茶杯里倒酒的是花无涯,这二人某一方面还真算是绝配来着。小开静静的趴着,一脸安祥。能让危开这样安祥入睡的地方只有两个,一个是名满天下的清风别业,另一个就是无涯小筑。
孤星如镜,寒星似梦。
小孤山,镜湖。
一个人影飘了过来。
“你来了!”曹风道,他望了一眼安祥无语的慕容晓声。
慕容晓声没有动,也没有说一名话,只是用眼睛望着叶开心。目光平和,不带半点嫠气。
曹风又道:“你失约了!”
慕容晓声抬起眼来,再打量一眼小叶,道:“坐。”
叶开心于是坐到了湖畔一块青石上。
石边方才慕容晓声用来直钓的鱼杆还在微风中轻摆着。
慕容公子对曹风也说道:“老爷子,你也坐下吧。”
于是,曹风也坐下。
慕容晓声道:“你差一点儿失了约。杀手本来最重时间,你该明白。”
叶开心并不作答,他与莫小小间的事情不想要人来知道。也不该让别人来计较。
慕容晓声,这慕容世家的长公子,永远令人起敬。他说的话总是那么谦恭,那么有礼,但这种情况却如同一个天生高贵谦和的主人向奴仆客气,虽然主人出自本意,奴仆受了却十分的不安。这种人本来就天生该高傲的,他却将这种傲藏在心底。他纵然认为骄傲不对,但别人却觉得他骄傲是理所当然的!
他脸上的表情一直很平和亲切,但别人却觉得他仍该是高坐云端。他对别人恭谦有礼,别人却承受不起。而慕容晓声恰恰就是这样的人。
叶开心有点坐不住了,他本来是四个人中最耐得住性子的人。他按了按流星剑的剑柄。
慕容晓声淡淡的瞧着,神色不变,就是这位安祥从容的气迫,也已经令江湖上成千上万的所谓高手自愧不如了。
他站在那里,代表的就是一个慕容世家,立于江湖顶点百年的武林第一世家!
曹风坐在那里,动也不是,静也不是。他是请慕容晓声来救他一命的,可是现丰这情况可称得上诡异。
叶开心动了!
他拔剑,虚化一招,天空中多少星光都在这一剑当中。
他收剑:“慕容公子,若没别的事情,小叶告辞!”
慕容晓声只是看着他剑起剑落,没有发话。叶开心却转身,离开。
曹风瞪大了眼,万想不到名满天下的四大杀手之一的叶开心居然会这样离开。
他望向慕容晓声,却听到低低一声谓叹:“曹老爷子,您也该金盆洗手了。”
说完,慕容晓声竟也不看他,身形一起,人已在十丈之外。
他白衣翩翩,不染半尘。
曹风坐在那里,这次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叶开心走在回客栈的路上,心潮起伏。
慕容晓声的形像历历在目,挥之不去。
仅只见过一面而已,却好像见过很多次的老朋友。叶开心感到就算慕容晓声一名话不说,自己也不可能在他面前杀了曹风,更何况慕容晓声开口说了不止一个字呢?
“人在江湖人不由己”小叶叹了口气。他想起在客栈等他的危开三人,又想起了莫小小。
突然,他停下脚步,侧耳倾听。
刚才的草叶剥剥声消失了。
叶开心握紧了手中的流星剑,坦然大步向前。
他业已知道杀手总要被人所杀,何况十年来早已习惯满手血腥,为了生存杀个把人已经题海上是罪过。树梢上和草丛中的剥剥声越来越大,叶开心甘脆停下脚步,站在当声倾听声音。
“三个,四个……七个,噢,是十四个人。”
叶开心点一下头,把流星剑抽出寸许,冷冷月光映在剑上,反射出道道寒光,条条逼目。他再倾听,听见头顶一声呼哨,十四人如地缝中钻出,个个一身黑衣,蒙着黑纱。
为首一人两只精光暴射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叶开心吼道:“弟兄们,上!谁能杀了姓叶的谁就能得到七千两银子!”说着手舞大刀向叶开心劈来。其它十三人也各执了兵器冲来。叶开心看看天边的几点寒星,心情一阵激荡,顿时豪情万丈。
“你不杀人,人便杀你!”海公公的话如在耳边回响。
他唇边略带浅笑,右手一抬,流星剑脱鞘而出。
十四名黑衣刺客也各舞兵刃冲到近前。
蓦得——寒光一闪,叶开心也划出孤星剑法之九大杀招。他手中短剑只不过是轻轻一抖,翌翌生辉,身上如同裹着一团紫雾,剑法奇诡,而且快捷无伦。
只一瞬间,剑影化为空洞,气息全失。
叶开心手中短剑指着为首那名刺客道:“说,谁叫你们来的?”那刺客道:“我们只认银子!”
“银子?”叶开心冷笑一声,剑尖向前一送,刺透那人咽喉。把流星剑在那人衣服上拭了一拭,入鞘自言自语道:“我叶开心的头才值七千两白银?”仰天一阵大笑。
他看一眼这十四具死尸,冷哼一声便要走人。身后传来慕容晓声的声音:“小叶。”
叶开心蓦得站住身形,却不回头,直问道:“公子一直跟着我?”
慕容把身形一转已出现在他面前,他依然用极平静温和的声音道:“不愧是清风别业的杀手。海公公把你们调教成这样还真是不简单。”
叶开心不敢直视他的眼道:“过奖了。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慕容微微一笑,突然一伸右手,右掌在叶开心眼前挥过,左手闪电般伸出扣向叶开心的手胸。这并不能算是很精妙的招数。
叶开心七八岁时,就已学会对付这种招式的法子。若非如此,也不能在那时与危开一起活下来。
如今的他就算闭着一双眼,一再绑住一只手,一条腿,也能避开这一招的。
但慕容晓声的招式却变了,忽然之间就变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变得。
叶开心突然发现慕容晓声的左手在他眼前,本来在他眼前的右手已扣住了他的右腕。
他这才吃了一心惊。
这些年,他在江湖上闯荡,杀人,他会过的绝顶高手不下百人,但叶开心却从未见到有人能将这么简单的一招用得如此有效!
叶开心的右腕给扣住,流星剑便再拔不出来。
慕容晓声一拖他身形道:“跟我走!”便脚不沾尘的拉着迷茫的小叶跨出黑暗,迎着朝阳飞去。
雪不前半靠着桌子有一点儿昏昏欲睡,但为了防备万一,他强打起精神支持着。他沉得无论如何,在什么地方都不可以不小心,尤其是花无涯不在的无涯小筑。今天感觉不到一点往昔的温馨,雪不前感到杀机暗伏。
雪不前实在是太困了。
谁知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一片惊呼——七八个女子的惊呼。
接着,就是七八件兵器落地的声音。
危开蓦得张开眼睛,跟着箭一般的穿出窗外。雪不前则迅速退守到江小楼的身边。
外面的庭院很美很静。
但无论多美的庭院里,若是躺了七八个满脸流血的少女,也不会太美了。
掉在地上的也不是弩箭,是七八件制作得很是精巧的弩匣。
这种弩匣发出的箭,有时甚至比高手发出的还要霸道。
这些女子看服饰就是花无涯的侍女,但杀了她们的人是谁?
危开蹲下身去,抱起一个少女。
血是从她眼下“承泣”穴中流出。
再看别人的伤痕,也都是一样。惨叫声也是同时响起的。显然这一群人是在同一瞬间被击倒的。
发暗器的人,竟能在同一瞬间,用如此细小的暗器击倒七八个人,而且认穴之准,不差分毫。
危开站起来,长长吐一口气。
暗器手法如此高明的人,世上就只有一个,这人会是谁呢?
危开猛得怔住,脚尖一点越回房内,江小楼和雪不前全不见了。
危开愣住了,他跃出窗外,抬起头来,就看到一个白衫少年正在他眼前:“不前!”危开叫了一声,继而顿住道:“这些人是你杀的?”雪不前一怔,立即发现有什么不对,他道:“小楼呢?”
危开一愣,惊道:“小楼?他不是和你在一起的?”
雪不前更加吃惊,道:“和我一起?没有啊!你不是和他在一起吗?”
危开则更加震惊,他一把揪住雪不前,两人一起跃入窗中,江小楼踪迹全无。危开道:“你刚才不是在屋里吗?”“我?”雪不前惊道:“怎么回事?花阁主让我帮忙把前庭打扫一下,我才一出门就迷了路,正奇怪以前无涯小筑的路没有这么曲折,就看到这几个人准备去杀你们,我……”
危开脑子里一阵混乱:“你说你看到她们要来杀我和小楼?你真是雪不前?”
雪不前朗声道:“你连我都不认得了?”
危开一下子怔住:“糟了,中计了!快走!”
他一拉雪不前,两人同时跳出窗外,雪不前一扫地上的死尸,惊讶的发现她们不但已经死了,更是面容扭曲,分明还中了剧毒。他道:“小开?”
危开不睬他,拉了他又跳过树林。两人刚一上墙,听见一声巨响,“无涯别筑”化为一片火海,火就是从他们呆过的房子燃起来的。
被巨响一震,危开和雪不前从墙头跌了下来。危开一拖雪不前手,又猛然松开,向后跃开数步,道:“你到底是谁?”
雪不前唇边带着优雅的笑意,一偏身,从脸上揭下一张薄如蝉翼的透明的人皮面具,再用手一扯外衫,白衫之内露出件淡青色的春衫,少女的轮廓跃入眼帘。
危开惊讶道:“你是什么人?”
少女一脸杀气二话不说,一抬纤悉无遗手,无数的银针飞射而出。危开身形跃起,但银针却是千点万点无处不在。危开第一次见这样的暗器手法,右手一挥,大片袍袖展开,将银针全收入衣中。他脑中猛得转一个圈道:“你是四川唐门的人!”
唐宜冷笑一声:“你还算识货!”她一抬手又是数枚暗器出手。
危开叫道:“喂,唐姑娘,有话好说!”
唐宜一边发着暗器,一边道:“有什么好说的!你叫叶开心偿命!”
危开很惊讶,他一边躲闪,一连拍拍自己的脑袋:“小叶什么时候得罪了唐门?”他一边想,脚下和手上却不敢担搁,右手一抬,在疾风暴雨的暗器中掠身向唐宜抓去,道:“雪不前和江小楼在哪里?”
唐宜更不答话,手中已经多了一柄绿鲨鱼皮鞘的短剑向危开右手腕斩去。危开手腕一转,“嘭”的一声抓住了唐宜的手腕,一用力,唐宜惊呼一声,短剑下跌。危开一把抢过剑,拿在手中一看,身子飞快倒掠十数米道:“唐姑娘,你放心,我会找到小叶来见你。”
他身形一起,如同银雕破空,消失在黑夜中。
唐宜眼见他逃跑,气得一跺脚,转向欲走。
突然一点金风破响,唐宜一头栽倒在火海旁。
而危开正大摇大摆的向西而去。他把玩着短剑,心想:“小叶呀小叶,你什么时候惹上了唐家的姑娘了呢?”
危开明知道“无涯别筑”已经烧毁,江湖上必然会付出花无涯遭人暗自或已葬身火海的传闻,但他一点儿也不担心。以他认识的花无涯,几乎在江湖中已经是手眼通天的那个女子,这一点点小事只怕还不如她法眼。
他把玩着那把短剑,想不通为何这么重要的一柄剑会落在蜀中唐门的女子手中,小叶对这柄剑的珍惜程度不下于他成名的兵器流星剑。小叶说过:“这柄剑是杀害我父母的凶器!”
危开打个冷颤,把剑别在腰间,心想:“见了小叶一定要问个清楚。”
但他转瞬一想,不由茫然。
从小到大四人人一起长大,一起学艺受苦,在海公公的教导下长大,可谓同甘共苦。
等到成长为清风别业的当家杀手,四个人便聚少离多,但总会有那么几天像从前一样聚在一起谈天说地,互诉别意。
但一夜之间分崩离析却是少见。
叶开心去见慕容晓声,结果是一去不返;雪不前和江小楼突然神秘失踪,更何况小楼之前还散功受伤,现在只剩自己一个人,突然就觉得孤伶伶的,不知该去什么地方。
他抬手摘了一片柳叶,含在口中,却看见自己右肩的衣服不知何时破了个洞,于是皱着眉将衣服破处打了个结,就此决定了要去的地方——清风别业!无论发生什么,小开相信,清风别业是唯一的安乐窝!
而雪不前,叶开心、江小楼三人只要不出意外,在办完事后第一个要去的地方就会是清风别业。但危开忘了一点,雪不前是要先散尽千金的。
不过忘记就忘记好了,有些事忘记了更好。比如小开刚遇到的唐宜,应该把她忘记了,因为从今夜起,世上再也找不到唐宜姑娘了。
“无涯别筑”的火映红了半边天,那美丽优雅的庭院连同那死尸都一把火烧得干净。
新月初落,天边浙浙出现一团红霞,似火炮,似日光,更似血光。
天终于亮了。
乳白色的晨雾,雾在渐渐地在山林间,泉水上升起。又渐渐一缕缕随风飘散到远方,谁也不知飘散到什么地方,飘散到消失为止。
人生,有时岂非也和这雾蔼一样。
小楼映着清水湖面,湖面九曲竹桥,几树杨柳几枝荷花,小楼上有亭,亭里细粉薄纱,层叠起舞。
亭中有佳人抚琴,十指如春水流动,琴音更是曼妙清柔。
雪不前正坐在椅中品茶。这样的悠闲,若被危开看见定大叫:“你又偷懒!”
阳关古道,尘土蒙蒙,两骑轻骑飞奔而至。
初夏的江南,风景是格外的好。
杨柳依依,草色青青。
闹市的大街小巷一派活跃气氛。刚开张的“醉仙楼”就更不必说有多热门闹了。
“醉仙楼”畔就是“浓妆淡抹总想宜”的西湖。
而此刻楼下各式各样的小贬更叫卖得起劲。
那两匹马奔过来时,早有认得马的主儿认出这是两匹上好的滇马。这种滇马在云南也恐怕只有贵族或大富人家才买得起。
马上的乘客更是显得非同凡响。
其中一骑上的乘客是个年轻人,穿着桔红色的衣衫,腰系金丝腰带,他对另一骑上的乘客道:“俪珠,你不是饿了吗?前面有家酒店,我们到哪去吃?”其实,他口气中倪明已准备去“醉仙楼”,却又装模作样的哄那红衫子少女,可见两人关系非同一般。
俪珠抬眼一望前方,一挥马鞭道:“天哥,我饿了。”她一口柔柔的云南官话,甚是中听。少年一笑道:“好,就在这儿停下吧。”他一提马缰绳,谁知俪珠娇笑一声,手中马鞭一扬:“驾!”竟催马向闹市奔去:“天哥,我们比一比谁的骑术好!”俪珠叫道。
她双腿一夹,不意那滇马竟向着人群冲去。
俪珠惊叫一声,慌忙带马。
这匹马正要扬蹄奋起,却叫主人生生勒住,野性一起,扬起前蹄向一个路边卖瓷器的老人身上踏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笑破天脚尖在马蹬上一点,身子直掠起来,像一朵红云掠到那匹马侧,左手刚好抱住从马上跌下的俪珠,接着只见他右手一抬抓住马的缰绳,用力一带,那马长嘶一声向后退了几步站住了。
笑破天此刻双脚踏在两个将瓷碟边缘,手中托着俪珠,又拽着马缰绳,瓷碟竟是毫发无伤。在场有些懂得武功的人暗暗佩服:“这少年的武功当真俊极了。”
笑破天拦下滇马,从瓷碟上走下来把俪珠放在地上道:“还不赔老人家的器皿?”俪珠嘟着嘴,极不情愿地道:“又没踩坏什么?”笑破天俏面一沉,不再是带着笑说话:“快赔人家的损失!”俪珠小嘴一扁做势欲哭:“天哥,你好凶。”笑破天皱了下眉,哄道:“别哭。”伸手自怀中掏出一锭赤金递于老人道:“老人家,您受惊了。你这么大年纪在外面跑生意太辛苦了。这点钱财算是我们对您的补偿。”那老人看着那锭赤金,突然双膝一曲就要跪倒。笑破天连忙扶住他道:“老人家,不要这样。”那老人满眼含泪道:“公子,老夫受不起啊!”“老人家,”笑破天道:“您就收下吧。”
老人正在推辞间,一个年轻人走上前道:“这位公子,这老人家不要,你不如就给了我好了。”
笑破天看他一眼,笑道:“你想要?好,给你。”
他把手一摊,赤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那年轻人眼中已经喷出金来,他伸手去拿,谁知金子就像是粘在笑破天的手掌上一样,他使足了力气也取不下来。土地改革朗朗笑道:“众位都看见这位见钱眼开的兄弟了吧?今后谁敢欺负这位老人家,就和他一样!”笑破天手指一动,那人大叫一声:“我的手!”他那想去拿金子的手指竟然齐齐折断。笑破天把金子交给老人俯耳说了一番话,那老人满脸的欢喜又要下跪行礼。被笑破天再次扶起:“那就此别过,您多保重。”那老人千恩万谢,收拾了自己的小摊,在众人目送下蹒跚远去。那年轻人“哎哟”着走过巷口。
笑破天望着他走过巷子,终于忍不住笑了,而且仿佛越笑越开心。
人群里的笑声也此起彼伏。
但笑破天只听到了一个人的笑声,这笑声令他凝神跓足。
笑破天看过很多会笑的女人,但他不得不承认,现在从俪珠身后走出来的这个女子比大多数女子笑得好看很多。不但好看,还好听,听她的笑声就像是听山间清泉,冰上流雪,风中花香,于细微处不同,却别有一番滋味,清浅一笑,眉眼弯弯,月上梢头,天真浪漫。
笑破天看着她迷人的新月似的眼睛几乎痴了。
人都散了,那个笑着的少女也不见了。她消失的那样快,就像是一阵清风拂面而过,只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浅香,这香如冰似雪,透着清甜。
笑破天记住了这香,这冰雪一般的香气,茶花般的笑颜。
俪珠拉拉他的衣袖:“天哥,我们去吃饭,我饿了。”笑破天微一晒,想起身边这位娇娇大小姐还没吃饭,一手拉了马,一手牵了俪珠来到了“醉仙楼”下。
楼内的伙计早就迎了出来,把马匹牵到后院马厩上喂上好的草料。另一个小伙计把笑破天和俪珠领到楼上。
俪珠挑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楼下正是西湖。她好奇的手扶着窗栏向下张望,西湖水波荡漾,杨柳依人,九曲桥上有不少的游人。湖内荷叶田田同人一般的高矮,莲舟轻移,一时相映成趣。
笑破天对伙计道:“上几个可口的小菜吧,要素淡的。”他停了一停又道:“有上好的女儿红也上一壶。”
伙计道:“有,有的!客官请稍等!”
笑破天再看一眼俪珠道:“再上点小点心,要你们这儿最好的点心。再来,一壶普洱茶,也要上好的。”
那伙计笑着:“可不就是我们苏杭,扬州的点心最好!茶也有,您候着!这就先上点心!”
那伙计一边下楼,一边报着菜名,全是笑破天和俪珠不曾听闻过的。
俪珠倚着窗子,突然道:“天哥,西湖好美哦!”语气里有说不出的兴奋和喜悦。笑破天也望向窗外:“是呀,西湖果然是江南的美景。”“嗯,和咱们苍山洱海一比也不差嘛!”俪珠偏过头对笑破天道:“我真杨留在江南再也不要回大理了。”
笑破天注视着窗下的美景道:“你会想念大理的茶花的。”
这时伙计把酒菜端了上来。
笑破天催俪珠道:“不是饿了么?”
俪珠津津有味的捧了上好的扬州点心,小巧的七宝莲糕,精致的粉红水晶饼,鹅黄的芙蓉饴糖,还有松子糖,桂花糖看得小姑娘眉开眼笑,小嘴儿忙个不停。连笑破天也被这些不曾见地的精致小点心给惊得呆了一呆。
笑破天刚端起一杯酒,还没来得及细品这成年的女儿红,杯子却停留在了唇边。他的眼睛盯住了西湖上的一叶扁舟,他看见那舟上的两个少女。刚才笑得如同一朵茶花的少女就在其中。她们的小舟已经靠住了九曲桥,甚至已经走了上来,走到了笑破天的眼皮底下,然后又从笑破天眼皮底下走过,走进一间雅舍。
笑破天放下了手中的那杯酒,他满脑子都是那穿鹅黄色衫子的少女,冰雪般的香气却笑容灿烂如大理最美丽的茶花,看来悠闲脱俗,容貌虽非绝美,更比她身边的友人不如,但那股气质却引人暇思,如同美酒,愈品愈香。
“无涯小筑”的女主人花无涯正和她的挚友慕雪亭对酒。
花无涯垂着头,显得无精打采。慕雪亭只说了一句“危开回清风别业了。”就此打住。她哼着小曲儿靠在座位上,她新月般的眼睛不知道盯着哪里,只是笑容依旧。
笑破天在“醉仙楼”住下了。他决定住下时天色还早。他为什么要住下,自己也说不清。
俪珠拉着他一起游西湖。
他却一直在想慕雪亭新月般的眼睛,银铃般的笑声,冰雪般的香气,以及她鹅黄的轻衫。而他甚至不知道她姓甚名谁。笑破天知道自己这“缘”已来了,“绝缘体”恐怕将不复存在。但他不再想其他,因为等他和俪珠游玩归来时,慕雪亭和花无涯已经走了,而他之所以留下来住好像是为了第二天还能见到她。
慕雪亭没有回来。
笑破天在杭州城内没有再见到她。
夜已深。
雪不前数着银票。一共五千两。他对彩衣道:“我走了。”他轻飘飘的下楼,走出逍遥居,走上临安府的闹市。
他白衣胜雪,目光如星。这一刻他别的什么也不想。
月光如他清爽。
雪不前不知道,他将在临安府为了五千两栽个大跟头。
不过,他若知道这个跟头随后而来的是什么,也许还是会愿意去栽这个跟着。
他走得很快。
笑破天已经脱衣就寝。
他隔壁的俪珠早就睡得香甜。
月夜下,慕雪亭和花无涯正在扁舟上赏月。
她们并未离开临安。只因慕雪亭还不想走,她等着一场好戏上演。
戏,已经开场了。
雪不前如君子般叩开了笑破天的房门,然后一双手疾点笑破天全身十余处重穴。出手之快,实在惊世骇俗。
但雪不前注定是要吃大亏的。
笑破天身子一偏转竟闪过了他那惊世骇俗的点穴手法,相反雪不前反而站在那作不能动弹了。
他睁大一双惊愕的眼睛看着笑破天,仿佛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
笑破天伸手解开他穴道:“你的功夫在中原也算得上一流吧?为什么会是杀手?太可惜了,你走吧。”他转过身去,便要休息。
身后的雪不前满脸羞红,十年了,他未曾失过手!
他自己的手点向自己的天突穴。
笑破天背后像是长了眼睛,一下子拧过身来,拿住了雪不前的手腕道:“你这么年青,怎地这样想不开!”他一双炯目盯着雪不前惨白的脸,又松了他手回走。
身后再度传来凛厉的指风,还不等雪不前反应过来,他的手腕又已经被笑破天捉住。笑破天盯着他:“你好像想不通?看来只好请你坐一会儿了。”他伸手点住雪不前身上七处要穴,把雪不前抱到椅子上,倒了一杯酒放在他右手中,让他做了个举杯欲饮的样子道:“我休息去了,麻烦你自己再好好想一想。”然后他又回到榻上,不一会儿就熟睡了。
雪不前坐在椅子上,酒杯就在他唇边,酒香扑鼻。他真想把头偏过去,可全身**的一动也不能动!他好恨!他想他和笑破天的仇算是结定了。但这又怎么能怪笑破天呢?一来雪不前的确是技不如人,二来笑破天可不知道雪不前滴酒不沾。
慕雪亭看的戏看完了。她悄悄对花无涯说:“剩下的就交给你了。”花无涯懂她的意思,因为对危开这种人,必须先从他朋友那里打开突口。
慕雪亭坐在枝上,长袖飞盈,笑得灿烂。
这情景,不正出现在笑破天的梦中吗?
初夏的风景是异常迷人的,但有一些好雨使初夏的早晨干净。
笑破天醒来以后以后的第一个感觉就是下雨了。
他伸了个懒腰,披衣下榻。
映入眼帘的是雪不前薄红和怒气冲冲的脸。
笑破天一笑,走上前,弹指解开雪不前身上的穴道。
“波”的一声,雪不前手中的酒杯落地,酒洒了一地,也溅到雪不前的衣服上。
雪不前的身子已经麻了。任谁一整夜给定住都不会舒服到哪里去。
他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全身放松。
俪珠推开笑破天的房门:“天哥!”
笑破天一边系好腰带一边道:“俪珠,你这毛病可真是要改才行。”
俪珠走到他近前,突然大声叫道:“天哥,这是你朋友么?”
笑破天笑道:“你猜呢?”
俪珠咬着小指道:“你从不留客夜宿的啦。不过,他长得可真好看!”
笑破天仰头大笑:“比我还好看?”
他对雪不前道:“朋友,可否赏脸与在下去楼下小酌?”
雪不前站直属央,很温雅的施了一礼:“你的好意,在下心领便是!”
身形一起,便向窗外纵去。
俪珠叫道:“哎,下雨了,你都不知道的吗?”
雪不前更不答话,一飘身落到窗外的街道上。
俪珠关切的俯身在窗台上叫道:“下雨了呢!快撑上伞吧!”
雪不前不理睬她。
俪珠悻悻道:“狗咬吕洞宾,不识了人心。”
她初到中原,官话学得不像,“好”“了”不分,此刻这句俗语出口中,让笑破天顿时失笑。
慕雪亭总是在笑破天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所以当笑破天再见到她时,她正衣襟飘飘的与符柳荫自白堤上走过。
看着那黄衫少女娉婷的身影,笑破天嘴里有些发苦。
俪珠的笑声在身后传来:“天哥,你在吃醋!”
笑破天愕然回首,看到俪珠一脸的捉狭,弹了个响指,昂首道:“我是绝缘体!”
他低头看水中自己的倒影,突然有一些心虚。
慕雪亭坐在小舟的一端,卷起衣袖,和混了湖水。
看游鱼在掌间这,轻轻笑出声来。
符柳荫将一朵盛放的千头草递到她眼前。
她一把抢了过来:“小柳,你真好!”
人比花娇,看得小柳不由憨笑起来。
雪不前撑着伞站在雨中。
张敏荣也立在雨中。
他拭了下刀口上的血迹,懒懒的道:“他们必需去死!”
雪不前紧咬着下唇,眼里仿佛要喷出火来。
他道:“他们是无辜的!”
张敏荣把刀重新插入刀鞘中,道:“这些人只不过是一些下三滥的土财主,为了挣钱是连狗屎都会抢着去卖的!是你的名声重要,还是他们的狗命要紧?江湖上人要是知道你雪不前杀不了人了,你还怎么办?清风别业可不养没用的人。我是奉命为你遮掩,可全是为了你好!”
这样说着,张敏荣一双小眼瞪着雪不前。
雪不前看着已经烧成了灰烬的王家庄,又看看张敏荣,不知为何,他感到心里做呕,第一次觉得张敏荣的手段太过毒辣!
张敏荣见他不吭声,以为他终于算是认可了。于是一笑,走上前来,故做亲呢的道:“你想明白了就好。老二,这些人一死,除了那个点子,就没人知道你失过手了。”
雪不有突然抬起左手,闪电一般扣住了张敏荣的咽喉。
张敏荣万想不到他会突然向着自己出手,慌乱中去拔轻刀,雪不前手上用力,张敏荣立刻气短。
雪不前修眉上挑,伸右手探入怀中,取出昨天那五千两的银票,在张敏荣面前一晃道:“上好的棺材!听见没有!”
张敏荣连连点头。
雪不前又道:“你要是胆敢自己留下半两银子!张敏荣!别怪我不念兄弟之情!我见不一定杀了你!”
说着松开张敏荣的咽喉。
张敏荣手抚咽喉,一手接过了银票,含含糊糊的应道:“是!是!什么都听老二你的!”
雪不前睬也不睬他,转身就走。
张敏荣摸着自己的喉头,暗道:“好险,老二是在发什么疯!”
雪不前走在大街上,衣袂飘飘。
他心情沉重,几乎想要大哭一场。
他走入洛彩衣房里时,彩衣不禁愣住了。
她从未见雪不前如此狼狈,如此消沉,这个年青人在风月场上可一直都是风度翩翩的。
一骑西来,苍山洱海间锦霞铺瑞;玉手折柳,幽闭芷兰草天香豆蔻。名门世家,闹市街头倾听知音曲;蛮腰纤纤,醉卧纱窗望早月新弦。雕影身姿,碎裂多少英雄豪情?素带金铃,黄衫飞处喜金风玉露。清风别墅,一觉醒来,都化作灰飞烟灭。
西子湖畔,南音柔媚憨笑语痴痴;雪前独坐,茗香阑干踏尽南飞燕。晓月生成,黛笔轻描画眉翠山横;开心一笑,荡尽心头无限惨淡愁。小何尖角,蜻蜓已立早蝶舞翩翩;江楼夜饮,农家出身平常子弟心。碧树削荫,雪掩亭上,暮色深深花冠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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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 杯酒论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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