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照得院子里的积雪散发着莹莹的光。
四更的钟鸣从远边的箐沧山传来,林寒渊又摸了摸师尊的额头,没有发烧的迹象,最容易高烧的时机已经过了,自里封镇追杀以来的紧绷终于放松下来。
林寒渊摘下腰间的玉佩放进芥子袋里。回来的路上,林寒渊就猜到是自己腰上父亲留的玉佩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虽然已经做了伪装让玄家以为自己已经身死,但这明目张胆的东西还是收起来为好。
系好芥子袋的绳子,林寒渊靠着床边打坐调息,不断尝试将自己的心神放到呼吸上,但这短短三天的异变如接连不断的画面,不停地在脑海中涌现。
特别是幻境中师尊那六亲不认的模样。
太陌生了。
而醒来后的师尊似乎跟以前也不太一样了。林寒渊说不上来那种感觉。只觉得师尊还是像以前那样嬉皮笑脸地去青楼好。
想到去冰原前的日子,林寒渊觉得自己可能也变了。曾经的自己若是提前回来了一定会觉得很可惜,不过现在却感到心安,仿佛置身一汪暖泉,舒缓、放松。这样的心安其实并不算难得,以前没出门派的日子也是如此。然而大概是被追杀的紧迫、后怕做比较,林寒渊现在才能深刻的感知到,他发现自己甚至在冰原也有了这样的感觉——只要是在师尊身边,好似遇到再坏的事都能迎刃而解。
是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依赖?
林寒渊溯不到源头,也许是那天在村子里看到了师尊的强大,又或者是在冰原师尊细致而微的引导……
这是不对的。
自己该是保持警惕的。
终是要去试炼赛只身比武的人,也终是要独自去上仙界为父母报仇的。他怎么可以对他人产生依赖?
林寒渊觉得自己又懈怠了。他悄悄在师尊的灵脉处探了探,确认脉象平稳。正要出屋抄心经,手腕却突然被拉住了。
本以为师尊又要喊阿墨,他轻轻掰开师尊的手放回被子里。却成想熟睡的人念的是自己的名字。林寒渊愣了一瞬,便攥紧他的手,没再从被子里抽出来。
暗夜无边,西北荒漠在太阳落山后便温度骤降。
仲秋的沙漠干燥不已,这荒地普通修仙者连一晚上都待不了。不过,西沙长老和玄婉茹都不是什么普通修仙者。
“洛叔,快到了吗?”玄婉茹裹了圈纱巾,遮住迎面的黄沙。
洛安怀看了眼身后的右枢星,判断了下现在的大致方位,道:“快了。”
他带着“故人的女儿”走到沙丘顶,指着远处的石窟道:“看见那巨石了吗?后面的山丘便是藏那东西的地方。”
这一路上,他们二人都用“那东西”称呼。洛安怀不知道为什么这人不愿意说出她要找的就是卷轴的下卷。早在这人说出林雨钟的名字时,他就知道了这人多半是冲着卷轴来的。临走前,枝头飞起的青鸟更是掌门提醒他这人是上仙界玄家人的讯息。
钟霖初到下仙界闯荡时用的便是林雨钟这个假名字,不知道是他师尊授意,还是这人本就高瞻远瞩。下仙界说他失踪了,不过是因为要成立苍青派所以原先的名字就弃用了。初遇时被他奇异的除魔方式和从未见过的阵法吸引,又好奇那总戴半张面具的除魔能人长什么样,这才招惹。
原本想着阵法学到手就跑。
谁成想竟是段孽缘。
当初要不是这正经人改了上仙界阵法的漏洞,害的自己偷混进上仙界的事情暴露,现在指不定自己还在上仙界哪儿快活呢,何至于此在苍青派给他跑腿做牛做马。不过,做了长老,手底下这些小兔崽子总是不让人省心,他怎忍心丢下他们独自逍遥。
远处看那石头并不大,玄婉茹飞到近处才发现这巨石有三人高。后面的山石更是高耸。不过她半点没有怀疑,毕竟卷轴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是理所应当。
连续两天的朝餐夜宿对于寻常修仙者不算什么,但在上仙界安逸惯了的玄婉茹却觉得自己受了不少苦。
之前还觉得仙盟招待的档次过于低贱,现在再看身边的人,穿得那个寒酸,身上竟然连块玉都没有。更别说那小门派,入口竟然就放任那些杂草随意生长。她本以为陌尘派那样的白玉牌坊已经是最次的了,没想到还有更寒碜的。
为此,她昨天寄回上仙界的信中没少说自己的辛苦。但还觉得不够。玄婉茹决定拿到卷轴回去后好好跟叔叔诉诉苦,让他把那罕世的玄龟壳分自己一点练护身法宝。
俩人跳下剑。洛安怀点了火折子走在前面。
这地方是洛安怀成为长老之前偶然发现的,当时听说这里埋了不少结晶,原本想挖了拿去换钱,但呆了三天三夜什么也没有找到,还差点被里面的机关置于死地。要不是自己心细胆大,就要跟门口这几个骷髅作伴了。
“小心,跟着我走,这里有不少机关。”洛安怀嘱咐道。
这么一说,玄婉茹更加坚信卷轴就在眼前了,佯装举剑戒备,实则是摩拳擦掌。
越往石窟里面走,光线越暗。本就是晚上,开始还能借点月光,现在全靠洛安怀手里的火折子才能看清脚下的步伐。
玄婉茹亦步亦趋地跟着,有的石壁有明显的裂缝,一看就知道里面暗藏机关。前面的身影慢了下来,玄婉茹一心想着卷轴,走着走着就和他并了肩。
“不要踩这条线!”洛安怀突然出声。
然而,还是喊晚了。利箭从石壁四处射来。洛安怀一个侧身将玄婉茹扑倒在怀,往身后滚了两圈才脱离射程。火折子也一同掉在地上滚了几圈。
玄婉茹赶忙去捡火折子,跑回来的时候听到一声轻微的吸气。拿着火折子,她看见洛安怀的小腿上中了一箭。只见他忍痛拔出利箭,伤口留下了黑色的血。
“对不起,洛叔,对不起……”玄婉茹掩面痛哭,不停地道歉。却没再有别的行动。
洛安怀像是没有察觉一样,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别担心,这毒一时半会儿要不了我的命。只可惜我不能再往前走了。”
哭声停止了一瞬,随后又是更大声的哭泣。
“没事,已经快到了。避开这个机关,再往前走十步,右手边会有块凸出来的石头,顺时针转动石头,会打开前面的石门,里面就是卷轴了。我在这儿看着你,你慢慢往前走。”
玄婉茹抽噎着:“不,我不要这东西了,我背您回去。”
“几步的事,你别孩子气。哎,我到这岁数,也活不太久了。现在有你守着了,我也就放心了。听洛叔的话,去吧。”
“那好。”玄婉茹装作极其不情愿的样子答应了
她举着火折子,错开刚才的线,顺利躲过机关,摸到了凸出来的石块。
“对,就是那个,顺时针。”洛安怀的声音在不远的地方响起。
石块被顺时针转动,轰隆隆的石壁转动声响起,玄婉茹欣喜地举着火折子往前走,可刚迈出去一步,就瞬间被铁刺捅穿了心脏。
“……然后,就会有新的机关。”
远处的声音近了。玄婉茹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举着火折子的人。
这不是洛安怀又是谁?可他的腿上丝毫没有伤!
他早就知道!
然而,血液逆流让她说不出半点话,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
“让我探探你的灵台,是从哪儿找上我的?”洛安怀看着面前的人眼神渐渐溃散,驱使着霸道的雷灵术侵入了玄婉茹的灵脉。
晨光熹微,入冬后太阳总是迟一两个时辰才照进群山。南禺山上此刻十分安静,只偶有落雪的声音。
钟明凤睡了足足六个时辰,醒来的时候有些恍惚。知道自己还没休息够,但想到仙盟的地下室,还是决定起身去找掌门。
刚掀开被子,就见林寒渊探头道:“师尊醒了?我去公厨拿了你最爱的皮蛋瘦肉粥,喝点吗?”
“喝。”
钟明凤起身准备下床,却被徒弟一把按住了:“我把粥端来,你别动。”
钟明凤一脸骇然——平日最多把粥端到桌子上便催促自己赶紧起床吃饭的人,现在竟然把碗端进了卧房?自三年前病好就再没这待遇了。连在冰原也没这样献殷勤,今天是怎么了?
林寒渊把院子里的石棋盘搬到了师尊的床上,四角立在床上刚好避开师尊的腿。粥端来的时候还冒着热气。林寒渊见师尊坐起身拿碗,忽然道:“师尊恢复的怎样?要不我喂你吧?”
听此,钟明凤差点把碗掉了,赶忙低头喝粥:“……不必,又不是手残了。”
“哦。”
而后没再说话。
这顿饭吃得沉默。
钟明凤原先也不觉得怎么,寒渊本就话少,以前吃饭也是他提前吃了然后看着自己吃完,把碗收走。但因刚才那句喂你,钟明凤今天这早饭吃得异常别扭。他迅速吃完早饭就要起身去找掌门。
“师尊去哪儿?”林寒渊拿着碗正要离开,“掌门说他一会儿过来找你。”
“哦,他要过来啊。”钟明凤又坐回床上,眼睛漫无目的地看着自己屋子。
没过一会儿,林寒渊又进来了:“师尊有哪儿不舒服的地方吗?我去叫冬青长老?”
钟明凤身子僵了一瞬,又很快摇了下头:“……不用,我没事。你去练剑吧。”
“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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