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次魔爆是岳分盟主导的试验失败引起的？”张副吏捻着胡子故作深沉，但脸上的吃惊让这一动作有些滑稽。
雷乌点头，庆幸道：“是。若不是二位仙友在冰原附近修炼帮助，里封镇恐怕现已是一片魔海。”
张副吏看了一眼身旁的长吏，笑道：“几位一直忙着除魔，想必已经很是疲惫。但我们还想四处看看，就不劳烦雷副吏跟着了。不是不信任各位，只是跟盟主交代得按章程来。”
雷乌并不在乎这一脸虚伪的笑意：“您随意。”
林寒渊却出声打断了：“几位，我师尊还有内伤，需尽快回门派。我们就不在此地久留了。”说完，就拉着钟明凤的手往外走。
向来都是师父管教徒弟，两个总盟的官吏还未见过这样的，一时有些吃惊。而后又很快反应过来，喊：“还请两位仙友留个名——”
但一黑一红早已不见身影。
“苍青派的南明长老和他徒弟。”雷乌抱起妹妹往寝室走去，趁两个总盟的不注意，操纵灵气把刚才钟明凤不经意落下的芥子袋收入袖中。
刚才在等总盟的人来时，雷乌就看见这个钟长老边说着话，边鼓捣这个袋子。想必是故意留下的。
穿过长长的四方回廊，雷乌回到寝室，将妹妹缓慢放下后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芥子袋，里面只有一张纸条和三张符，那纸条上写着：待她苏醒后，让她用自己的气去催动符箓，一日三次。中途没有出现妄那种咬人的特性就算恢复了。
刚看完，纸条就自燃成了灰。雷乌看了眼左手上的符箓，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式。但细想觉得这长老也没有骗他的必要，要杀早就杀了。而且他是上仙界的人，说不定这是什么上仙界的秘术。
正想着，床上传来一声呻吟，雷霜缓慢睁开了眼睛。
“霜儿，你醒了！”雷乌激动地握住妹妹的手。
雷霜见眼前的哥哥不再木讷，知道周围很安全。遂出声问道：“发生了什么？”说完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喑哑难听，像化作妄的人才能发出的声音。“我记得我被那人腰斩了……”
她说得很慢，像是在确认自己的嗓音。雷乌也听出了声音不对，但此刻妹妹的苏醒让他忽略了这个问题。挑着重点把这不到一天的事情告诉了雷霜后，就把手里的符箓给了她。
“快催动灵力试试！我在此为你护法。”
雷霜接过那三张符，催动体内的灵力灌输到符箓上，奇怪的是符箓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散发出蓝色淡光燃烧，而是自墨迹晕开，黑了整张符箓后燃起赤红的焰火化作一团灰雾朝雷霜散去。
散落的灰雾淹没进雷霜的体内，霎时身体如沉入冬日的湖水，冰冷刺骨好像要把人冻昏过去。雷霜想要运转灵力却发现体内气息紊乱，不禁紧皱眉头。
雷乌见妹妹神色巨变，赶忙要往她体内输送灵力进行维护，但手碰到妹妹的脊背才发现她身体冰得不似常人。
“我没事。”雷霜咬牙道，拒绝了哥哥的灵力。一遍遍地梳理自己的气息，待气息平稳后，刺骨的寒冷也感受不到了。她讶然道：“似乎没事了。”刚才那么冷的感觉仿佛只是一场梦。
“可你身体好冰。”雷乌还是放心不下。
雷霜却不以为然：“我灵力本就是冰属性的。”
“好吧。但若觉得哪里不舒服一定告诉我。岳长歌已经死了，我们不会再有掣肘了。”雷乌暂且放下心来，提议带着妹妹去镇上面馆吃饭。
另一边，林寒渊还在带着师尊回门派的路上。
钟明凤一被林寒渊扥上剑就闭着眼小憩，但奈何小徒弟总是打断：
“师尊，你别睡。”
“我没睡，我只是眯一会儿。”
“不行，睁开眼。”
“我没事，真的。不信你摸。”钟明凤闭着眼说，对站在自己身后的林寒渊举起手腕。
林寒渊确实感受到了师尊有不少灵力，但也不敢掉以轻心。毕竟，刚出幻境那会儿，这人灵力还那么多，却高烧不止：“那你跟我说说话。”
钟明凤此刻已是上下眼皮不停打架的状态，但见林寒渊神色担忧，轻轻叹了口气，挺直背，柔声道：“想问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话说了一半林寒渊就卡壳了。他确实有问题想问师尊，比如这突如其来的暗杀、幻境里那位墨兰长裙的女子、师尊和上仙界是不是有关系以及晶石怎么就救活了雷乌的妹妹……但现在师尊的状况不明，他不想让他费神回答自己这些问题，于是生硬地转了话题：“我在幻境里看到了我父母……”
如白银一般的弯月挂在东边深蓝色的天空，此刻正是日落月升之时。夕阳还未完全落下，映得西边的天空一片橙红。如橙如粉的霞云从师徒二人身旁划过，如逝去的流水，奔腾着后退。头顶是粉紫的晚霞，如夏花一样绚烂。
不过，林寒渊向来没什么闲情雅致去欣赏美景。在看见苍青派标志性的万籁书阁后，他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松了松：“师尊，我们快到门派了，你再坚持一下。”
“坚持什么，我本就没事。”
钟明凤嘴上这么说着，可林寒渊一落地，剑还未收就见身前的人往地上倒。
林寒渊一把扯住钟明凤往自己怀里揽，喊：“师尊！钟明凤！”但人怎么都叫不醒。林寒渊瞬间就慌了，抱起人就往游龙山上飞。
游龙山上，李沐春正小心翼翼给灵梅草修剪老叶，隔着老远就听到了林寒渊的喊声：“冬青长老！冬青长老！我师尊他……”
十多年了，李沐春从没听过小寒渊这么焦急过，丢下剪刀招呼上映风映霜就往屋里走，结果人放下摸了脉才发现只是睡过去了。
“真的只是睡过去了？”林寒渊还有些不可置信，“但是之前他还发过烧……”
李沐春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叹了口气：“你师父一直都这样。储存的灵力若是没了一半就会发烧。老毛病了。”
“抱歉，急急忙忙的，给冬青长老添麻烦了。”林寒渊作揖鞠躬道，结果被呼噜呼噜了脑袋。
“有什么的。带你师傅回去休息吧。不过，他灵力现在还不稳定，晚上可能还会发烧，还需要你像以前那样照看一下。”
“那需要我做什么师尊的灵力才会稳定下来？”
“我们都帮不上忙，要他醒来后自己调理。”李沐春摇了摇头，安抚地拍了拍林寒渊的后背，又嘱咐道，“没事的。你注意着点，山上已经入冬了，别晚上发热又受了凉，着了风寒就不好了。”
“好。弟子明白了，多谢冬青长老。”林寒渊又作揖道，轻轻抱起人又飞回了南禺山。
趁着红日还未彻底落下，林寒渊给师尊盖好被子，被角掖妥帖后，御剑飞往苍央阁跟掌门汇报。
一进门，林寒渊就问掌门近期有没有人来找西沙长老。钟掌门愣了一瞬，随后温和一笑：“没人找他，他出门去处理事情了。”
“那就好。”林寒渊算是彻底松了口气，把这近一个月发生的事跟掌门汇报了一下，说道幻境的时候，掌门忽然问了一句：“墨蓝色长裙？那女子可是头上别着一支银蝶？”
林寒渊仔细回忆了一下：“有的。掌门您认识师尊的旧情人？”
“什么旧情人？”钟霖一脸吃惊，他可没听说小师弟有过情人。
“就是阿墨啊，我听见环境里师尊叫那个女人阿墨，这不一直都是师尊的情伤吗？”林寒渊不解地问。
“哈哈哈……”钟霖差点笑岔气，清了清嗓子才恢复庄重的模样，“阿墨是你师尊的姐姐。嗯……她因为一些原因，病故了。是我之前说的让你产生歧义了。你师尊的情伤不是山下话本戏剧的男女情爱。”
“原来是这样。”林寒渊面上若有所思，心里却觉得理所当然，他就觉得师尊这种看见漂亮姑娘就上前打趣一两句还总去青楼的人怎么会长情。
不过，他没沉默太久，就继续把在仙盟看到的事情告诉了掌门。原本以为事不关己，却不想掌门的眉头自听了之后就一直没松开过。在他把装满晶石的芥子袋递给掌门时，他更是看着晶石久久没有回神。
犹豫了一瞬，林寒渊还是决定跟掌门说一下自己的决定：“等这两天师尊恢复了，我想下山。希望您可以把除名。”
钟霖还想着结晶的事情，突然听到林寒渊这么说吃了一惊：“怎么突然这么说？”
“刚才跟您说过，上仙界他们可能知道我了。虽然我和师尊做了些手脚，但难免会有遗漏，我留在门派会给掌门带来麻烦的。这些年您对我已经很照顾了。”林寒渊平静地解释道。
“不会有麻烦的。明年就是试炼大赛了。你安心在门派修炼。其他的不要管。”钟霖严肃道。他知道谭之一直想去上仙界为父母报仇，这些年他一直跟上仙界的好友保持着联络，等寒渊过了试炼大赛，那些朋友就能照拂一二，可人若现在出了门派，钟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护好师兄唯一的遗孤。“这是命令。”
“可……”
钟霖打断道：“就算你要离开也要你师尊同意。时间不早了，回梧桐苑好好歇息。”
“好。”林寒渊转身就要飞回去。
“等一下。等他醒来后给我传个音。”钟霖忽然嘱咐道。
林寒渊点头应是，而后飞回了南禺山。
林寒渊卷着一身寒气进了梧桐苑，刚要往师尊屋里去，又顿住脚步，脱了冰冷的外袍才进屋摸了摸师尊的额头，没有发烧的迹象。
“还好。”林寒渊轻声说。把自己屋里的木凳子搬了过来，守在钟明凤的床边。
银色的月光透过琉璃窗洒了进来，照在钟明凤有些苍白的面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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