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肉飞溅。
钟明凤收回眼前挡血的叶片，才发现面前立着的水墙，一转身就见寒渊踏着剑飞过来。他快速回忆着刚才看到的大量画面，问：“十一个琴师，你破了几个？”
“十一个。”林寒渊掠身翻过栏杆后便对上了钟明凤的眼神，橙色的火光映得那双桃花眼盈盈，一丝欣慰从中一闪而过，林寒渊还未来得及确认就听师尊说：
“好。收敛下他的衣物，带回去给你西沙长老。”钟明凤说完，就跟没骨头似的倚靠在栏杆上，不知道从哪儿抓了把瓜子磕。
林寒渊觉得刚才那一瞬定是火光的错觉，弯腰拾起碎披风、黑帷帽和木笛，而后整齐地装进了空芥子袋里。
不知道是谁逃命的时候撞倒了花灯还是烛火，明明头顶是黑夜，眼前的一切却都被火光照的清晰。
林寒渊御剑至城镇中心的上空，而后铺天的水滴从天而降，蕴含着灵力的水滴一边清除镇上残留的魔气，一边扑灭了火。
林寒渊带着师尊往门派方向飞回，转头回望的时候，城镇寂静无声，只有三两缕青烟。烈火已灭，空气里却是散不尽的焦味。刚才还人声鼎沸的街道，现在变得清清冷冷，只剩下些个断壁残垣噼啪作响。
好好的农祭，就这样没了。
这样的场景，并非他第一次见了。随着近些年魔爆在苍青地域频发，每年都会有一次这样的场景。年初时掌门说海域的魔气已被控制，林寒渊本以为今年不会再有这样的情况出现。却没想居然有人居心叵测。
“这人当是上仙界的。”钟明凤看着眼前眉头紧皱的人，贸然开口。
林寒渊吃惊道：“和冰原那事有关？还是……”
亦水剑依旧稳当地飞行，并没有什么波动。但寒渊的语气满是讶然。甚至语调都比往常高了一些。
钟明凤没想到新心法竟那么快奏效，他还以为至少要等来年春天。他淡然解释道：“都没有关系，只是个被玄家逐出门的人。倒是你，刚才那样除魔，过于浪费了。在冰原的时候明明很好……”钟明凤还想继续说下去，但身前人周遭的气场突然低了起来。
“怎么？以前叨叨你两句也没不开心啊？”钟明凤反问道，他记得以前的寒渊可希望得到指点了。
听师尊这么一说林寒渊才察觉到自己的心情，不过他很快就知道了，于是轻轻摇头道：“没有不开心。我只是想像师尊之前那样。”
上空风声呼啸，但盖不过耳边这犹如蚊呐的辩解，钟明凤脑海里泼天的雨水瞬间和海边的花海重叠。突然脸颊非热，但毕竟年长几岁，还是能装：“哦，这样。没事。师尊只是担心你之后试炼赛也会如此。没忘就好，没忘就好。”
而后，俩人之间只剩下沉默。
钟明凤莫名觉得尴尬，但又不知道找什么话题。
林寒渊到不觉得尴尬，只是在回忆之前山下的说书人提供的玄家信息。他很快就联想到了那个十年前破坏家规被逐出门的人。但传说他早就死了。如果真的是他，那是玄家故意遮挡消息吗？才好让他练成现在这样瞬间造成十几平民成妄的能力？可……为什么呢？冰原也是，青阳镇也是……
“快到苍央阁了，你把东西给我回去休息吧。”钟明凤突然出声道。
林寒渊茫然道：“不用我跟掌门汇报？”以往遇到这种事，都是他先放师尊回去休息，自己汇报完，掌门第二天再找师尊的。
钟明凤嗯了一声，又道：“回去休息吧。哦，去凌远山看你洛长老在不在。”
“好。”林寒渊放下师尊转身就往西南飞去了。
时候已经不早，但凌远山却灯火依旧，才靠近，林寒渊就听到了甄浩的声音：
“……哎、哎、哎、别打！师尊你仔细看看！我练了的！练了的！”
“看你写的什么！歪七扭八不说！这符对吗？对吗？！”
林寒渊刚靠近凌远山的小院，一张符箓就飞了过来。他直觉道这不是什么好东西，赶紧侧头躲开。回身看过去的时候，符箓贴到了路过的夜枭身上。
“砰”的一声，夜枭变成了一块石头——原来是让部分石化的符箓，鸟儿太小承受不住，才整一块都成了石头。眼见着它就要摔下山变得粉碎，林寒渊运起水灵术把石头卷了过来，顺手揣进了怀里。
院子里仍旧混乱得鸡飞蛋打，林寒渊不顾洛长老的打骂声，大声喊道：“西沙长老！我师尊有事找您！烦请去一趟苍央阁！”
洛安怀看见从远处走来的人，收住了双手之间幻化出来的扬沙：“他找我做什么？”
“刚才师尊杀了一个自称是您大徒弟的人，想问问您，确认一下身份。”林寒渊解释道，想从洛长老这里套些信息出来。
“大徒弟？！”洛安怀听了就要急匆匆出去，“你徐林烙师兄不是那样的人，这当中定是有什么误会！怎么……”
林寒渊知道西沙长老会错了意，赶忙打断解释：“不是徐师兄。师尊说是玄家的人。”
“玄家？那小子还活着？”洛安怀周围的焦躁像是瞬间凝住消散了一般，不过他很快就起身准备朝掌门书房飞去：“我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没飞多远还冲院子喊道：“甄浩，那些符给我重写，练不好就罚你一百遍！”
“罚一百遍也练不好。”甄浩小声回嘴。西沙长老已经飞远了，自是听不见，但旁边屋练符的齐鸢却听得清清楚楚，开窗道：“甄浩，你那符箓歪七扭八的，回头用起来效果不好小心送你小命。”
“石化符我已经练得炉火纯青了，何必再练这定身符？”
齐鸢放下笔，从屋里走出来：“师尊让你练，定有他的道理。不过是照猫画虎，你怎么那么费劲？”
甄浩听见齐鸢说轻松，瞬间不高兴了：“那是你。你以为都跟你似的天赋卓绝？我画个符，手心都要电麻了。”
林寒渊练符也是这样，但这种时候他都会在心里默念清心诀，画出来符箓就不会七扭八歪。但他并不精修符箓，只用些常用的聚灵符。
甄浩发完脾气，还是转身跟林寒渊打了个招呼便回屋练了。
“也就嘴巴厉害不饶人。”齐鸢没放在心上，她知道甄浩向来只是过嘴瘾。而后转头叫住林寒渊，拉他进屋喝茶：“能跟我讲讲发生了什么吗？”
林寒渊隐去师尊拉他东买西逛的情节，简单讲了来龙去脉。
“这……”齐鸢一时惊讶的不知说什么好，“竟然还有这样的音修。可惜咱们门派没一个专修音律的，要是遇到了也不知该怎么提防。”
“用灵力护住耳朵应当能抵御一阵子。”林寒渊说，那些是针对百姓的音律，对于今晚的他来说完全抵御轻轻松松，但日后要是在遇见并不能保证，“我师尊是精通的，你空闲了可以来找他？”
“真的吗？可我没见他用过几次木萧。”齐鸢没好意思说出口——至今，全门派的人都以为南明长老腰间的木萧是个摆设，毕竟没人见过他用，连寻常除魔都是化灵力为藤。再者，南明长老没事就卧床不起，大家都默认他是个风流的病秧子。只有想下山寻乐的时候才会想到他。
“你也没跟他一起去帮掌门办事啊。”林寒渊反驳道。
齐鸢睁大眼睛道：“从冰原回来你当真不一样了。甄浩跟我说时，我还不信。以前你虽不跟我们抱怨，可脸上的不喜显而易见。这次怎么还替他辩驳起来了？”
林寒渊被问地心里一热，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只沉声道：“没有。这是事实。”
齐鸢啧啧了两声，又确认道：“那个所谓的大弟子真的能同时控制十一个？”
“甚至不止。”林寒渊回忆着出事之前的戏台，那十一个琴师确实各个不同，活灵活现，若不是出了后面的事，他应当直到农祭结束都不会察觉，“你们那几个镇呢？”
“没什么大碍，只是北边有个村子上个月有妄，导致全村人没了一半，不过当时冬青长老他们在附近早就上报了此事。”齐鸢感叹了一句，但这并非第一次。他们能做的，只有收到消息后尽快去除魔。
“时间不早了。”林寒渊知道齐鸢已经了解的差不多，提出告辞的想法，“我先回去了，明日有机会公厨见。”
“好。你帮我问问南明长老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想向他请教音律的问题。”齐鸢起身道，送林寒渊出屋。刚好遇到画完符箓出门打水的甄浩：“你还没走？齐鸢，你又拉着我们寒渊打听，给你话本子找灵感不是？都说了你那个没人看。百姓不喜欢。不如专心修炼。”
“你有脸让我专心修炼？”齐鸢被戳破了小心思，很不高兴。
甄浩担心齐鸢发火，赶忙回屋，水都不打了：“大小姐我错了。”整个门派他连掌门都不怕，但却怕两个人，一个是生气的师尊，另一个就是生气的齐鸢。
每次这样，甄浩都要讽刺她是大小姐。刚才的不高兴还没消下去，这下瞬间火了，趁门缝没合上，甩了三张定身符。
木门因为符箓上的荡漾的灵气，又慢慢打开，只见甄浩单脚在地，维持着后退逃跑的姿势在门后“金鸡独立”。
看着这滑稽的样子，齐鸢才算解了气：“不是说定身符没用吗？三张够你维持到早上了。”
林寒渊已是见怪不怪，对甄浩扬了扬手，又跟齐鸢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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