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铮!
兵器相撞的声音在山谷中回响。
雪地里的两人已经衣衫不整,脸上都有深红的纹路,腾空打斗时甚至看见周身散发着淡淡的黑气。
黑衣人长剑一挥,斩掉了手持长琴蓝衣的手臂,那长臂还保持着扶琴的姿势,在空中翻转,木琴随之脱离、悬空,挂在琴上的玉穗在阳光下闪了片刻,便随着被剑气拍成木碎的长琴消散在雪中。
阳光下的他们皮肤青紫,与成妄的人没什么两样。纵然失去了一条臂膀,那蓝衣人也似没感觉似的,只是侧头看了一眼,便用仅剩的右臂从腰后掏出匕首,继续厮杀。
林寒渊平生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怎么会有人魔障深重还能保持理智?
瞥见身旁瞳孔微缩的林寒渊,钟明凤以为他是震惊于他们痛觉失灵,解释道:“入魔过深的话是感受不到痛觉的。”
正当师徒俩谈话时,那黑衣人一剑捅穿了蓝衣者的心脏,匕首徒然落地。只有剑光闪烁,没入雪地时却悄无声息。
黑衣人先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又捅了他数刀,仍不见反应,而后大喜,朝天吼道:“还有谁?!!”
空旷的血地,无一人回应,也再无人前去应战,“终于!终于只剩我了!”他仰天大笑,从中衣掏出一张薄纸,注入灵力。
只见周围魔气涌动,开始向一个地方汇聚。
“是……聚魔阵吗?”林寒渊不敢确认。
米黄色的宣纸随着魔气的聚集燃了起来,很快就烧成了灰,但阵文却没有消散,反而因为吸收了过多的魔气而越变越大。
看清阵文后,林寒渊十分确定那就是西沙长老说的禁阵,而不是师尊修改后的阵法。
只见那黑衣人十分泰然地站到了阵眼。双臂十分自然地舒展开来,像是在接受什么馈赠,而非寻常人士受魔气肆虐爆体而亡前的姿态。
钟明凤眼中划过一丝讶然,却听身旁的林寒渊问道:“怎会有人自甘到阵眼,任凭魔气在身体肆虐?”
“这与常人寻死又有何不同?” 林寒渊看向钟明凤,心中莫名有些期待可以得到答案。
“似乎还真有些不同。”钟明凤微眯着眼道。原本有些摄魂的桃花眼,此时此刻变得凌厉起来,多了几分威严。
他没再往下说,眼下魔气已不会对邻近的万华派产生什么影响,是破结界出去的最佳时刻。
眼瞧着所有魔气渐渐汇聚于那黑衣人身中,钟明凤幻化出几枚针叶,根根松针宛若利剑般朝结界飞去,隐隐约约还有破风之声。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罩在凌山外的那层结界便化成粉碎。
结界攻破的一瞬间,那黑衣人瞬间察觉到了俩人的气息。
林寒渊还没看清那黑衣人的动作,就发现他已经来到自己面前,赶忙化出冰刃,想与之相抗。可速度还是慢了,那长剑已经直直地朝自己心口刺去。
千钧一发之际,林寒渊被拽离至师尊身后,绿油油的藤蔓也把他原本踏着的亦河拉了过来,放入他手中,而后十分温顺地理了理他毛躁的头发。
看着那藤蔓返回的方向,林寒渊只见银白或是嫩绿的残影,完全看不清钟明凤用了怎样的技法。
原来藤蔓也可以那么迅速吗?他不免被震惊了,平时被师尊吊打都是到最后自己灵力不足,空有心却使不出力。没想到其实是师尊手下留情了。且在他的印象中,木系灵力的修炼者大部分都是药修或者修炼阵法符文的。
震惊之余,他发现师尊朝自己的方向撇了一眼,他看向身后,什么也没有。他警惕着周围,没有发现师尊转头时的一抹得意的微笑。
林寒渊举剑观察着周围,渐渐发现,师尊的技法变了,他不再是一招一招地格挡,周围的藤蔓开始汇集,形成一道竖墙,粗细不一的藤蔓不断地被利剑砍断、又复生,仿佛无穷无尽。
那可都是用灵力幻化出来的,林寒渊还未来得及感叹师尊怎么会有如此深厚的灵力,就见钟明凤从腰间抽出炎兰。只听短短一个乐段,那黑衣人便捂住双耳从高空坠落。
钟明凤未料到这人居然那么快就丧失了行动能力,正想指使木灵力接住他时,不知从何处飞来了一套锁链,扣上了那人的脖颈与双手。钟明凤还未看清那锁套的来向,便见那黑衣人被甩了出去。
碰的一声撞上山石,积雪飞扬,在阳光的照射下形成一片雪烟。这一撞,连凌山都震了两震。
“二位仙者,有失远迎。不知到此茫茫冰原是为了何事?”
雪烟散去,一身墨蓝长袍的人从中走来,飞至空中与他们齐平,一把冰蓝色的长剑横在身前。
“可是仙盟的负责人?”钟明凤侧身挡住了那人看向林寒渊的视线,轻扬下巴问道。
“正是。”那人从腰间取下仙盟的牌子,给两人看了一眼,而后沉默地看着他们,示意该他们表明身份了。
“在下是苍青派的新任长老,来此地是想带徒弟修炼一下。”钟明凤笑道,从里衣拿出钟掌门给的仙盟开具的介绍信。
“原来是新任的南明长老。”仙盟负责人看完介绍信,再抬起头时笑得如沐春风,“在下岳长歌。未曾见过面,刚刚失礼了。”说罢,敛剑入鞘,抱拳鞠躬,“说来惭愧,昨日与同僚对酒当歌,有点贪杯,今日清醒时才发现山下魔气深重。实在是失职了。”
“岳掌事,弟子刚才带人探查了山下,已经没有一个活口。”另一仙盟人御剑而来,俯身汇报道。
“这真是……,算了,雷乌你先找找原因,再写折子递给总部,看他们怎么处理吧。”岳长歌一脸苦笑,“以后怕是只能靠街边占卦来讨生活了。”手中的锁链轻轻一扯,先前那黑衣人就被拽了上来。
他像遛狗一般随意提着锁链,黑衣人被这般吊着宛如一具毫无知觉的尸体。要不是他胸腔还略有起伏,林寒渊都要觉得他已经死了。
“也不知到底是哪个没规矩的使出这下三滥的手段,毁了比赛,还毁我仕途。”岳长歌自言自语道。
“最近有比赛?”钟明凤问,看了一眼身旁的林寒渊,林寒渊轻轻摇了摇头。
岳长歌听见他们的疑惑,怏怏地抬起头,礼貌解释道:“哦,这次是针对散修的特殊比赛,原本是为了招募仙盟的差使,现在看来比赛搞砸了。”末了,又懊恼地捏了捏眉心。
听此,钟明凤若有所思,被林寒渊扯了下衣角,才想起找他们拿通行证。
“雷乌,你带他们去办事处。其他人跟我去处理后事。”岳长歌神情淡漠地安排道,脸上的痛心疾首一扫而空,随后又叹了一口气,一脸苦笑地他们告辞:“在下要带着弟子去调查原委了,还请二位跟着我下属去办事处,人手不多,招待不足,请多担待。”
“好。”钟明凤应声,若无其事地带林寒渊离开。
雷乌打开办事处的大门,一脸恭敬道:“凌山后山请暂时不要涉足,二位慢走不送。”
“多谢。”林寒渊抱拳道,跟着师尊一起离开。
钟明凤将通行令别在腰间,跟着踏上亦河:“传闻山脚下里封镇的冰糕最为出名,特别是桥阁的桂花小豆。走,去花街看看,这次可以抵半袋钵仔糕。”
林寒渊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又欠了他一顿,思考良久才想起前几天在裕津村打的赌。
“怎么,想赖账?说话不算数可是要变成小狗的哦。”
“我没忘。你才是小狗。”林寒渊加快了御剑的速度。
??
一时反应不及的钟明凤差一点就掉下了剑。缓过身时,无奈地笑了笑。
黄色的小花点缀在梅色的冰糕上,淡淡的桂花香甜气萦绕在鼻尖。钟明凤没等走出人群就咬了一大口,浓郁的奶香混合着红豆沙的甜蜜在嘴里弥漫开来,他不禁轻轻发出一声喟叹。不枉他排了一个时辰才买到。
山底还存留着白日的炎热,但手里的冰糕却透着丝丝凉意,林寒渊轻舔了一口——确实好吃,但对于他来说有点甜了。
“天色不早了,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钟明凤找了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客栈,踏进门槛道:“老板,来两间上房。”
“好嘞!二位仙君随小的来。”店小二把擦桌子的抹布往背上一搭,就踏上客栈楼梯引路:“二位吃饭了吗?需不需要送点热饭上来?”
“来点你们的招牌菜,过会儿再送壶热水上来。”钟明凤打量了一下两间房,随意挑了一间进去,“菜就端到这屋吧。”
“那我去隔壁那屋。”林寒渊说完转身就要跟着小二出去。
“过儿再去吧,一会儿饭就端过来了。”钟明凤拽了一下他,“歇会儿,明天可有的忙了。”
“掌门要查的事情很棘手吗?”
“啊???”
“来冰原不是帮掌门办事吗?还申请了一个月。”
钟明凤浅笑一声:“哦,忘了跟你说,来冰原是给你特训的。”
林寒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特训?给我的特训?钟明凤要给我特训?
“你不信?”
“没有。”
钟明凤狐眯着眼瞧了瞧:“你从来就没那么吃惊过,还说不信。”他轻哼了一声,说着就要弹额头。
林寒渊身体后倾想躲开,看见钟明凤的手放下,才又坐端正:“确实不信。你之前都没管过我。”
“哦?看来我们寒渊渊喜欢被管着?那以后多管管你。”钟明凤含着笑说,等店小二端来菜重新关上门后道,“不如现在就立几个规矩?”
“嗯!”林寒渊满眼期待地看着师尊,想到马上就可以变得强大,血脉都因兴奋而喷张。
“首先呢,每天亥时必须上床入睡。不能因当天的事没做完就不睡觉。”
林寒渊刚才那股兴奋劲儿,在听到第一个规矩时,就泄没了。别的长老都说要刻苦努力,钟明凤可好,上来就要求每天早睡,一刻也不能耽误。
“其次呢,走之前要把里封镇有名的小吃菜品都尝一遍……就先这两个吧。吃饭吃饭。”
“……”林寒渊直接无语了。
刚才就笑得不正经。他就不该抱有期待!
林寒渊没夹几口菜,又见钟明凤忽然抬起头看着他严肃道:“在冰原不要单独出门,跟紧我。”
“为什么?”
“今天下午的事我总觉得不简单。还是小心为妙。”
“但是仙盟不是已经在派人调查了吗?”
“你有没有想过是谁设的结界?”钟明凤夹了块肉放进林寒渊的碗里。
经他这么一说,林寒渊意识到不对了。若设立结界着身亡,那么结界自己就会不攻自破,可现场除了那个成妄的黑衣人,无一活口。“难道……是仙盟?”
“只是比较怀疑。”钟明凤见徒弟眉心都快拧成川字,伸手点了点,“小心就是了,倒也不必这么苦大仇深。吃饭吃饭。”说着,像是什么也没察觉一样,继续端着碗吃起来,“这牛肉不错,多吃点。”
另一边,凌山半腰的办事处,雷乌带着映田已经守在门口,只见岳长歌带着人风风火火地回来,立马上前:“已经给那两人令牌了,我们随时都能知道他们的位置。”
“好。他们问过什么没有?”
“问了点当地小吃,没产生怀疑。”
岳长歌不屑一哼:“最好没有怀疑。这两天还是派两个人盯着他们。不要靠得太近,那个新长老可不是什么善茬。”
“已经安排了。”雷乌应道,替岳长歌解了披风,拿给下人。
“映田,你去给玄族长回个信,跟他说成了。”
“遵命。”
雷乌端上一杯热茶,又给岳长歌捏肩:“弟子有一事不解。”
“讲。”
“为何不直接在雪原杀了他们,依您的幻境,他们还不是分分钟困死在里面?”
“那个小徒弟确实是。但新上任的长老灵力实在过于庞大,不好处理。况且苍青派不是我们仙盟惹得起的。”
“就说观战中不慎被伤,他们又能如何?况且,苍青不过是近几十年才立的门派,比起陌尘差远了,有什么好担心的?才那么点人。”
“你觉得他们为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立派,还在试炼赛上打出名声?”
雷乌没再问,拾了空茶杯转身要走。
身后,岳长歌又嘱咐道:“盯紧点,有一点苗头都要汇报。实在不行还是把他们解决掉,届时造个雪崩,就说他们是意外身亡。”
“是。”雷乌点头离开,视线同前来的妹妹交汇,扫过她满手血污,什么也没说。
雷霜擦着手,冷脸看向朝自己走来的木头哥哥,眼神同他对上一瞬就撇开了,看到他身后的人,瞬间换为笑脸,如沐春风道:“长歌兄~”再也不看那个总是低着头卑躬屈膝的人。
“霜儿来啦。”岳长歌头也不回,抬手拿起一块桂花糕。
雷霜刚好走到身后,俯身咬上一口:“那个小怪物,我调教好了~”
“乖。”岳长歌嘴角上扬,待她吃完剩下的半个,又伸手抹掉她唇边的渣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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