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天大典后的阳春三月，御花园百花竞放。按惯例，楚明澜在宫中设赏花宴，邀王公贵族及三品以上官员携家眷入宫同乐。这本是彰显皇家恩典的寻常宴会，却因一位少女的出现，在沈烬欢平静的心湖投下一颗石子。
"苏相千金苏芷嫣，献《咏牡丹》一首。"
随着内侍的唱报，一位身着淡粉襦裙的少女盈盈出列。约莫十六七岁年纪，眉目如画，举止娴雅，正是当朝右相苏烝的掌上明珠。
"琼枝玉叶承恩重，独占天家第一春..."少女嗓音清越，一首七律咏得牡丹雍容华贵又不失灵动，末句"愿随凤辇侍瑶台"更是暗含深意。满座皆惊，连素来不爱诗词的武将们都抚掌称赞。
"好诗！"楚明澜眼前一亮，竟亲自离席将跪拜的少女扶起，"早闻苏相之女才冠京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沈烬欢执盏的手微微一颤。她看着楚明澜握着苏芷嫣手腕的指尖，看着少女仰慕望向帝王时脸颊泛起的红晕，忽然觉得满园春色都褪了三分。
"娘娘？"青霜察觉她神色有异，小声提醒。
"无妨。"沈烬欢垂眸抿了口茶，却尝不出滋味。她想起太医今晨的诊脉——"娘娘当年剧毒伤及根本，如今心脉愈发虚弱，需常年静养..."又想起苏烝近来在朝堂上对林承恩一党的压制，分明是在向陛下示好。
宴席散去时，楚明澜破例赐了苏芷嫣一对翡翠笔搁。沈烬欢站在回廊阴影处，看着少女捧着御赐之物欢欣离去的身影，指尖无意识地抚上自己眼角细纹。
"娘娘，风大了。"青霜为她披上外裳，忽然惊呼，"您的手怎么这样凉？"
"回宫吧。"沈烬欢转身时，一片海棠花瓣落在她肩头，艳得刺目。
当夜楚明澜来坤宁宫时，沈烬欢正对着一局残棋出神。烛火映着她单薄的背影，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孤影。
"烬欢？"楚明澜从身后环住她，却摸到一手的冰凉，"怎么不传太医？"
沈烬欢轻轻挣脱，将一枚白子落在棋盘死角："陛下觉得苏小姐如何？"
楚明澜一怔，随即失笑："你该不会...吃味了？"她扳过沈烬欢的肩膀，却对上那双盛满月光的眼睛，笑意渐渐凝固。
"苏小姐才貌双全，年纪又与陛下相仿。"沈烬欢声音轻得像叹息，"苏相门生故旧遍布朝野，若纳其女入宫..."
"沈烬欢！"楚明澜猛地站起身，棋盘被带翻，黑白玉子哗啦啦滚了一地，"三年夫妻，你竟觉得朕会为了权衡朝局负你？"
沈烬欢望着满地狼藉，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赫然一抹猩红。楚明澜顿时慌了神，连声唤太医，却被她拉住衣袖。
"听我说完..."她喘着气指向妆奁，"最底层...有个紫檀匣子。"
匣中是一幅泛黄的画像。画上少女红衣白马，在猎场张弓搭箭，神采飞扬——那是二十岁的楚明澜。沈烬欢指尖抚过画像，又碰了碰自己鬓角银丝："你看，我们之间隔了十四年光阴。"
楚明澜这才明白她的心结，心疼得几乎说不出话。她单膝跪地握住沈烬欢的手："年幼时我就发誓此生唯你一人。这些年多少大臣以死相逼要我纳妃，我可曾动摇过分毫？"
"可你是帝王..."沈烬欢泪珠滚落，"我不愿你为我背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骂名，更不愿你百年后无人承欢膝下..."
窗外惊雷炸响，春雨骤然而至。楚明澜在雨声中一字一顿："没有子嗣，我们还有明澈。没有百年，我们就争朝夕。"她将沈烬欢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这里只装得下一个沈烬欢，从前是，今后也是。"
雨打窗棂声中，沈烬欢终于崩溃般伏在楚明澜肩头。她想起登基大典上为她戴上凤冠的年轻帝王，想起每次病发时彻夜守在她榻前的身影。
"傻子..."她哽咽着骂，"全天下最傻的皇帝..."
楚明澜笑着吻去她眼角的泪："全天下最好的皇后，配我这个傻子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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