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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罗诘张口结舌,惊叹这女郎之辛辣,远超他的想象,居然气定神闲地,把太师给调笑了。

身为男子,见过大风大浪,难道还经不起女郎的戏谑?可事实上他落荒而逃了,回到九章府还不能据实禀报,避重就轻地交代了经过,最后由衷感慨了一句:“那位女郎……真是卑下见过的,最特别的女郎。”

特别漂亮,但也特别不委婉。不过漂亮是美人的通行证,事后再回想,唐突变成了率直和爽朗。他甚至已经准备好了,一旦太师问起这位女郎,他必须得大书特书一番。

可惜太师对那些节外生枝不感兴趣,也不在乎偃师硬塞来的人是丑还是漂亮。他只在乎流程细节,重又确认了一遍见面的时间,然后下令把那个偃人装上车,预先送回了离人巷。

“听女郎的意思,事成之后元气大伤,接连几日主君都得静养,恐怕不能离开陆宅。府里的公务,卑下已照着主君的吩咐,安排审台处置了,但护城六卫向来不太服岑参机的管。万一六卫将军要见人,岑参机心里没底,恐怕应付不了。”

陆悯原本正思忖,是否应该把兵符和印章交给审台使用,听见这话抬起了眼,“依你之见,应该让岑屹楼知道内情?”

这件事绝顶要紧,罗诘是设身处地为主君设想的,犹豫了片刻道:“卑下回来这一路都在权衡,内情虽然越少人知道越好,但主君身在高位,每日公务巨万,没有一个知情者为主君打点,恐怕最后会出错漏。况且十日之后,就是主君面圣的日子,这时间怎么推算都来不及。若主君不能动身,就得请岑参机入京代答,岑参机问起,该怎么敷衍过去?卑下知道,岑参机是主君挚友,既然事事信得过,告知岑参机,参机也好为主君周全。”

陆悯听他言辞恳切,那张无甚表情的脸上慢慢浮起了笑,“失陀罗,你果然处处为我着想。”

失陀罗是他的小字,太师能这样称呼他,可见采纳他的建议了。于是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罗诘讨巧地说:“卑下是冒死谏言,唯恐说错了话,惹主君震怒。但主君明白我,卑下确实一心护主,从来没有私心。”

陆悯轻叹,“当年我收留你,将你带在身边调理,就是看中你忠心可靠。”

然而人会变,从最初的谨小慎微,到后来的自作主张,只需要短短三年。

其实在九章府办事,八面玲珑滴水不漏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谨守本分,嘴严。什么秘密该透露,什么秘密不该透露,不在谋士决定的范围。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正视的事,罗诘居然打算泄露出去,那么今日形势所迫,明□□于无奈,过不了多久,太师换身的消息,就该人尽皆知了。

越俎代庖,侍主大忌。陆悯站起身,从书案后走出来,因双腿逐渐失力,步子总显得有些迤逦。玄袍的袍摆曳过金丝绒地衣,他走到罗诘面前停下来,莫名询问了句:“上次林樾为你说合的亲事,定下了吗?”

罗诘赧然摇头,“不合适,日后再说吧。”

陆悯颔首,喃喃道:“也好,别耽误了人家女郎。”

罗诘有些纳罕,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就见太师抬手击掌,从门外走进两个黑衣的影卫来。

这些影卫不同寻常,只要出现,定是有什么人要被秘密处决了。

他心头猛一趔趄,仓惶望向太师,换来的只是冷漠的凝视,“那晚的两个护卫已经先行一步了,你也去吧。”

仿佛组了个饭局,叮嘱赴约,谁能想到这是催命符。

罗诘这才意识到,太师是要对知情者赶尽杀绝了。骇然想乞命,可惜已经来不及,那两名影卫出手如风,快得看不清招数。不过一眨眼,人就被拧断脖子,然后悄无声息地抬了出去。厅堂里干干净净地,没有留下关于他的任何痕迹。

太阳要落山了,陆悯缓步走进那片斜照的光带里。天还是寒浸浸地,余晖没有一丝温度,冷了那么久,这重安城的春天也该来了吧!

从傍晚到子夜,时间漫长,但也不难熬。他如常用饭、看信、批文书,等事情都办完,也到了亥末。

九章府里多出一个人,须得问问来历,少了一个人,连提都不会再提起。空缺的位置很快便有人顶上,前者经办的事,后者没有必要打听,只要按令接手承办就是了。

白鹤梁站在槛外回禀:“主君,马车已经备好了。”

陆悯放下手里的帛书,一旁的侍者忙上前,替他披上了御寒的斗篷。

厅房的银灯树旁,今天搬来了一架大铜镜,他经过铜镜的时候顿住步子,铜镜里映照出一个人,被黑色的罩衣罩着,风帽深深看不清脸。

抬起手,把帽兜往后扯了下,隐匿的眉眼终于露出来。一瞬恍惚,镜子里的影像和那天出现在议事堂的偃人重合,他居然分不清自己是真人还是偃人了。

无奈地笑了笑,此时分不清,日后更无需分清了。人活于世真真假假,能自在奔跑,能举得起重剑,就是莫大的幸运。

决然转过身,他走出厅房下了台阶,轻车简从赶往离人巷。这是记事以来最大的一场豪赌,赌输了不过如此,赌赢了挣回一条命,无论如何,都不必再受蚀骨之痛了。

马车驶上巷道,在高低错落的楼阁房舍下穿行。透过小窗往外看,今晚没有月亮,只有一尊巨大的陴佛造像低头垂视苍生,在朦胧的夜色里发出惨白的光。

离人巷越到深处,越是九曲十八弯。顶马最后在大宅外勒住了缰,白鹤梁跳下横板开启车门,架手供太师借力,然后驱身到门前,叩响了门环。

“当当”的清音,在浓夜里分外清晰。不一会儿门下透出灯光,门闩咔地一声抽落,门缝里忽然探出一张桃花面,五官被灯笼的光束照得斑驳扭曲,乍看吓人一大跳。

白鹤梁是训练有素的护卫,差点拔刀相向。但随着灯笼缓缓抬高,女郎脸上的阴影也逐渐退散,从罗刹到神女飞快转换,一双泠泠的眼睛里水光潋滟,很美却也很冷淡,面无表情地问:“来了?”

白鹤梁呆呆应承:“来了。”

女郎往后退了一步,让出个能供人通行的宽度,白鹤梁打算先行探路,却被她拦住了。

她的视线向他身后一挑,“你一人进来。”

很失礼,很轻慢,作为近身护卫火冒三丈,可太师什么都没说,偏身迈进了门槛。

门扉轰然一声又合上了,白鹤梁被关在门外,鼻梁险些被撞断。他不放心,又透过门缝向内探看,只觉整座宅邸幽暗得像阴曹地府,只有那位女郎提着灯笼,照出不大的一片光。

女郎很高挑,但在太师面前还是略显得娇小。身后的人挡住了前人全部的身形,灯笼余光也闪烁不明,像飘在暗河上的树叶,须臾被厅堂大门内的黑暗吞没了。

不过厅堂深处还是点着灯的,与上次一样的雕花挡板,落地罩两侧摆了两个很大的圆肚花瓶,瓶内插着枝干虬结的紫玉兰。玉兰半开,刚洒过水,枝叶间有跳跃的金芒。

识迷把人引到圈椅前,回身指了指,“稍等片刻,偃师正在筹备。”

陆悯没有任何疑问,沉默着坐下来。

识迷这才就近打量他,他有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眉眼,身形五官能够刻画,身上那种气韵不好描摹。他是个充满矛盾的人,克己又自持,通达又凉薄。因为短短的人生经历过太多,前半段风起云涌,后半段荒芜凋落,所以他心事重重,愈发有种看透世事的澄明。二十七岁的年纪,四十七岁的厚重,和他比起来,短暂清醒的小五果然像杯白水,寡淡得没有半点味道。

大概她目光灼灼毫不遮掩,把他看得不自在了,他轻蹙了下眉,识迷察觉了,只好打岔,“要喝水吗?”

他忽略了她的搭讪,转而望向厅房更深处,“偃师可有十足的把握?”

识迷说有,“偃师的手艺天衣无缝,看我就知道了。”

他这才调转视线,认真地审视她,从五官到头颅,从身形到骨架。

他素来眼光高,不可否认这副皮囊很完美,完美得浑然天成,完美得没有半丝雕琢的痕迹。但越是完美,越觉得不真切,他不由怀疑,是否过程中还是存在刻意周全的余地。如果偃师愿意,保留几分不易察觉的差异,应该不是难题吧!

他的双眼在打量,他的思绪在飞转。识迷试图从那双眼睛里发现哪怕一丝惊艳,可惜并没有。他看她的眼神,和看一只碗一双筷子没有区别,纯纯的欣赏,不带任何情感。

她好奇地问:“你是不是看不上我?觉得我是个伪人,和活人不一样?”

他不答,收回视线低下了头。

识迷凉笑,“太师没有问题向我请教吗?譬如剜心疼不疼,多久能身魂合一,多久能下地行走。”

这种关乎切身存亡的事,一般人都会急于知道吧,但陆悯是个例外。

他静静坐着,事不关己,“疼或不疼,耗时多长,都不在我的考量之中。既然决定托付偃师,就没有回头路可走。”

识迷抱着胸,靠在雕花挡板上,框架中央镶嵌的锦缎被烛火照亮,在她脸颊上投下一片水红色的光。她凝眸望着他,促狭道:“万一偃师这次失手,那怎么办?”

他心沉似海,朝她微微一哂,“成事在天,谋事在人。若成功,我千倍万倍报答偃师恩情;若失手,门外的影卫已经将这里围成了铁桶。十日后不见我,宅内不论活物死物,全部销毁,一件不留。”

所以是棋逢对手啊,你以为他落进你手心里了,其实你何尝不被他拿捏着生死。

识迷气得错牙,又不能发作,最后泄愤式的撂下一句话:“剖心不能用麻沸散,得活剖。偃师年纪大了不沾血腥,太师要是自己下不了手,小女子愿意代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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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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