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城是不禁燃烟花爆竹的。
但现在旅游旺季,游客众多,考虑到安全隐患是不允许的。
警察找上门时,她们正在吃团圆饭。
一语中的,一语成谶的被罚了500,还被口头警告了一番。
“要放,挑个人少的时候放,这么多人还放烟花,万一着火出安全事故了,你们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江叹跟警察斡旋:“抱歉,给你们带来了不便。但我们放烟花的时候备的有消防设施,不会出现事故的。”
“说是这么说,谁又能保证呢,下次不允许了啊!”
江叹点头:“好的。”
警察正准备走时,其中一个叔叔叫住了他:“小年,坐下来吃点啊!”
“李叔,我还得回去交差呢!”
“行行行,让你被迫出警,想着弥补你呢。”
“不行啊,这是当众行贿了。”
“你小子!”李叔呸一声,脱鞋往他那丢:“贿赂你大爷!”
“那我得跟我大爷说说。”
“滚滚滚!”
小年警察滚到门口,回头朝堂屋里的众人喊了一嘴:“烟花挺好看的!”
众人纷纷发出笑声,是开心的,是真挚的,更是久违团聚的。
同年8月底。
迟屹和云护安、江叹三人去了燕京。
去燕京的前一晚,云护安闹腾的不肯睡,拉着妈妈陈舒意说了很多话,说到半夜,甚至通宵。
才在吃完饭时,去机场的路上睡了十几分钟的觉。
在飞机上又睡了五个小时,现在一回到家,便着急钻进被窝补觉。
江叹便陪迟屹去医院复查。
体格检查、血常规以及定量PVR的报告都很正常,数值小,没什么问题。
医生主动提议说可以尝试无治疗缓解停药初期了,毕竟现在的迟屹和正常人一样,发病的几率小之又小,更别说会恶化了。
CML不会出现生理性的加剧变化,完全不用担心。
只不过复查就要从每三个月变成每一个月,虽说不会恶化,但还是要防止意外的发生。
这是一个定心丸。
给了迟屹莫大的信心。
从医院出来,她就哭了。
迟屹是为自己开心,为自己的幸运感到开心,为自己能长期生存感到开心。
她可以不用每天吃很多很多很苦的药了,不用每天担心病情了,她终于可以正常生活了。
江叹看迟屹哭,他的眼泪比迟屹立还多,似河水决堤,挡不住的洪流。
迟屹真的好了,不会被病痛折磨了,他做的这一切都值了。
“你哭什么啊?”迟屹声音哽咽,“哭的难看死了!”
“嗯,很难看,但我为你感到开心。迟屹,恭喜你。”
迟屹说:“我也恭喜我自己!我终于不用担心啦!”
江叹抹去眼泪,说:“等有空再回一趟鹤城吧。”
“回去干什么?”迟屹问。
“还愿啊。”
江叹还没回燕京前,几乎每天都会去寺庙里替迟屹求平安签,捐香火,跪拜。
每天都是如此。
现在他的愿望实现了,肯定要去还愿的。
“你还替我求平安了?”迟屹一蹦一跳的走在最前,她问:“在鹤城的时候求的吗?”
“当然,我希望你无病无痛,寿终正寝。”
这是江叹最忠诚的祝福。
迟屹停下脚步,转过身,回望着江叹,说:“谢谢你,江叹。”
不用谢谢我,这是我心甘情愿且应该为你做的,江叹心想。
“那你要跟他们说吗?”
迟屹想了会,才道:“说吧,这毕竟是个好消息。”
“什么时候说?”
迟屹道:“等我先忙完这一阵,开学季有好多事要处理。”
江叹依她:“好。”
同年9月中旬。
燕大忙完开学季,事就少了很多,日常生活轨道,日常排课量。
迟屹挑了个大家都空闲的时间,订了一家餐厅,说是庆祝云予安的项目进行的很顺利,专门弄的庆功宴。
只字不提她的事。
到了晚上聚会,迟屹见到了那四个半月都没见过一面的人。
随月生。
再相见时,变得有些陌生,他也越来越沉稳、帅气了。
随月生坐主位,左右依次是云予安,云处安。
而随月生的对面是迟屹,左右依次是云护安和江叹。
有点阵营的意味,不像一起吃饭,像辩论来的。。。
聚会开始,都还有些局促,直到进行到一半,开始热络起来,那尴尬的氛围也随之消失。
聊家常聊学业聊事业。
迟屹听着,默默从包里拿出病历本,刚漏了个角,又把它塞了回去。
江叹看见她这个动作,轻声安抚:“别怕,这是好事。”
迟屹看向他,说:“我还是有点不敢…”
“那我来?”
迟屹摇头:“还是我来吧,你快给我加油打气!”
江叹双手握拳,聚在半空为迟屹鼓舞:“加油迟屹!你一定可以做到的!加油!”
迟屹笑出声:“哄小孩呢?”
江叹摊手:“那我上网查查怎么说漂亮话?”
迟屹:“…你先吃漂亮饭吧。”
迟屹做了一番心理斗争,还是有些犹豫。
云护安察觉到两人窃窃私语不带她,现下来了小脾气,大声说道:“大家都静静!听迟屹说两句!”
“……”
迟屹古怪的看了眼云护安,冷哼一声,说就说!
迟屹站起身,扫视了对面三人一眼,目光掠过随月生时,一下和他那眼底说不明情绪的双眼对上。
黑而静。
云处安打破沉默问:“还站起来发言,是有大事啊?”
迟屹回过神,连连点头:“我的人生大事!”
人生大事?
随月生目光朝江叹看去,他盯着迟屹笑的温柔,笑的宠溺。
随月生:“…”
两人真破镜重圆了?
随月生有点不想听关乎两人的人生大事,准备起身离开,便看见迟屹从包里拿出一本本子。
以及各种检查单。
不是两人的人生大事。
随月生坐好,还顺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这是?云予安问。
云护安坐的近,也看得仔细。
她一把抢过来,拿在手里仔细端详。
就诊医院:燕京协和医院。
就诊时间:2019年3月7号。
就诊科室:血液科。
主诉:乏力、发热,易感染,夜间盗汗。
初步确诊:慢性髓系白血病。
现病史:慢性髓系白血病。
既往史:无。
体格检查:脾脏、淋巴结无明显肿大。
2019年6月10号。
主诉:定期复查。
现病史:慢性髓系白血病。
既往史:无。
体格检查:正常。
一页又一页,直至2020年的8月31号才结束。整整一年多,一年多,迟屹去医院复查了这么多次,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云护安疯了般,抢过迟屹手里的检查单,她看不懂。
云护安忍着泪水,大吼:“我不是说了不准有事骗我吗!你骗了我这么久!”
“你答应我的!你答应我的时候有没有感到愧疚?!”
云护安泪水再也忍不住,一颗颗砸下来,无声的砸到迟屹心里。
迟屹眼眶含泪,低下头:“对不起,我打算稳定了再跟你说的。”迟屹抬头,一颗晶莹的泪水从脸颊滑落:“现在说…还来得及吗?”
事态的变化转的太快。
对面三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云护安把手里的病历本,全甩在迟屹身上:“来不及!一点都来不及!晚了!”
这一下太措不及防,连身边的江叹都没能及时阻止。
随月生走过来,把迟屹拉在身后,弯腰捡起散落一地的单子以及那极为沉重的病历本。
慢性髓系白血病。
随月生只觉得那一下内心深处好像被什么刺穿了一样,血一丝丝往外流,让他感到全身发凉,麻木。
“所以这段时间江叹都陪着你,是因为知道你的病是不是?难怪不准你吃这吃那的,你们两个合起伙来骗我!把我蒙在鼓里!”
迟屹连连摇头解释,眼泪长流,纤长的睫毛上全是泪,她说:“不是的!我们…没有骗你…是我叫他别告诉你们的。”
江叹:“迟屹没有跟我说,是我在医院看见她才知道的,这段时间也是我——”
“你闭嘴!”云护安哭的很凶,泣不成声:“我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你为什么不对我说呢,是觉得我小孩心性,不能陪你,照顾你是吗?”
云予安重重叹了口气,脑中有一团化不开、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拉着云护安坐下,道:“如果你不是小孩心性,那现在就不应该跟迟屹吵。”
包厢安静了好一会,云处安才说:“迟屹,这点你确实做得不对。”
随月生看迟屹这模样,都要心疼死了。一边给她擦眼泪,她一边掉,越掉越多,纸巾都湿了一大片。
迟屹吸了吸鼻子,随月生便重新抽出一张纸巾捂住鼻翼,说:“擤吧。”
迟屹大脑宕机,随月生说什么就是什么,正准备擤的时候,意识回笼,自己来。
“我的知道,是我的问题,但是我想等可以不用吃药了才跟你们说。我怕你们因为我分心,我不想这样。”
哭的说话都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
随月生拧着眉,手掌在她背后上下来回顺气。
迟屹擦了下眼泪,说:“我月底去复查的时候各项指标都合格,可以停药治疗了的。那就说明我的病其实不严重的。我的身体也没受到影响,一点也不痛。然后现在,在停药初期观察阶段,需要每个月都去医院复查,在停药初期,复查的时间很短,就是怕严重。如果没严重,那以后就可以两个月一次,三个月一次。这样我就可以长期生存了,我真的没事的,我不会死的。”
迟屹思绪乱,说话语无伦次,一长串的话都是哭着慢慢吐出来的。
“我真的没事的,我现在很好!”迟屹用力点头:“我真的很好!我可以不用吃药!”
得了慢性髓系白血病,对迟屹造成了一定的心灵创伤,在那一年时间里,整个人萎靡不振,患得患失,怕自己突然就死了,更怕自己死不了,最后被这个病变得面目全非,好丑也好痛。
有时候想过直接一了百了,这样她不会被折磨的太久,不会太难受。
但她自杀过一次,看着自己身体的血从伤口流出来,一点一点的流出来,她不害怕。却也清楚的感知到那一刻,是有多么的痛。
心理上的疼痛和解脱。
要再来一次吗?
她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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