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压迫、窒息,是随月生靠近带给迟屹的第一直观体验。
如果说他有目的,迟屹或许还能和他坐下好好聊聊。
但他没目的。
从上个月听他说完那个故事后,他表现的也没多在意。导致让迟屹忘了他能这么执着,不会只为了说故事给她听。
那目的呢?
迟屹看不出他的动机。
不像是要在一起的,也不像是为了人来的。
那他想干什么?
总不能是实行攻心战,击溃她心里防线吧。
就比如在车上他那句莫名其妙的“我陪你去,我们好好做个检查”是为了什么呢。
“嘶。”
一阵短暂的刺痛和胀感,让迟屹不适的轻皱了下眉,她长呼了口气,随即又感受到一瞬间的酸胀。
仅几秒钟,那酸痛更加剧烈。
迟屹闷哼,反应过来也只是眨眨眼就过去了。
骨穿只不过15-20分钟,她疼痛耐受,除了打麻药时的刺痛和抽吸骨髓那一瞬间的酸胀痛,其他的都没什么感觉。
骨穿结束后她平躺在床上单手按压伤口,静而缓的盯着白色天花板出神入化,渐渐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直到医生叫了声,她才回过神,支撑着身体坐起来。
说事观察时间到了没任何异常可以去大厅等报告了。
迟屹应下,缓慢走出操作室来到大厅。
骨穿报告是分阶段出具的,最快也要几小时之后,慢的话起码要一两周。
迟屹陆陆续续拿了其他的检查报告,最后拿到部分骨穿报告是在12点。她下楼随便找个地方吃午餐,又在医院里走走停停东看看西望望,终于等到医生上班。
医生说她报告单的数值都很理想,情况可观。
迟屹扯了扯嘴角,轻轻笑了笑:“那很好啊。”
医生感觉迟屹这句有点奉承人,“带病长期生存其实是接近于正常人的生活状态和水平的,你不用太过忧心。”
迟屹点头,像是听进去了:“那以后的生活还是可以期待的嘛。”
“这才对啊,乐观点,对病情稳定也是有益的。”医生停顿了片刻,继续道:“最近的感冒发烧不是CML引起的,但感冒发烧会影响CML,所以你得多注意,天冷加衣保持好心情和充足的睡眠,在这些都有的前提下,适当锻炼锻炼。”
迟屹笑了笑,这下是真听进去了:“好,我知道了。”
“给你重新开了点药,你继续吃。”医生说:“过两个星期再来拿另外的报告单,剩下的还是定期复查。”
言简意赅。
迟屹去取药的路上她看了眼墙壁上电子时钟,下午4:30,原来她在医院快度过了一整天。迟屹低头把检查结果和病历单一起放进塑料袋里,靠着墙壁休息了会,听到广播叫号,才慢慢走去药房。
药很多,大半袋塞满了各类药。
好在病情稳定,吃这些种类繁多的药似乎也值得。
只是…随月生应该走了吧?不可能从早上一直等她到现在,没有谁会一直在原地踏步,等谁。
她也是。
迟屹犹豫了会,最终还是掏出手机找到心理医生沈确的对话框,给他发了条信息过去。
【迟屹:你今天预约多不多?】
在迟屹发的这条消息前,沈确给她发了很多,几乎都是问候她的状态、情绪、以及思想都是不是在正确的轨迹上。
迟屹回复的很简练,表示一切都好。
沈确隔了十分钟才回复她的消息,说:【刚忙完,现在有空。】
紧接着又发了一条:【不用预约,直接来。】
迟屹叫了一个跑腿把药送到家里,随后便前往心理咨询中心。
沈确所在的单位是燕京一所最大的个人心理咨询中心。
他是年前搬来燕京的,在那之前一直都在鹤城的医院为别人疏导治疗。
以他的资质,完全有更好的发展前景,但他却在读博后还是选择留在鹤城,埋没了这个天才。
鹤城地方小,完全无用武之地。云予安和云处安年前去劝说沈确,不知道说了什么,沈确就往燕京这边来了。
迟屹一直都没过问,尊重他人命运,怎么选择都是他人思考后的结论,迟屹也无权干涉。
“我现在不需要药物来控制我体内激素的变化了,我已经好了。”
“是吗?”
沈确坐在迟屹对面,双腿交叠。迟屹回视,静静的看着他。
他生的好看,是不那么现代的美,没有所谓标准的五官,自带远山含黛的气质,有点温柔有点妖冶,不能只用帅气形容的男人。
迟屹淡淡点头:“所以药就停了吧。”她停顿了片刻,继续道:“这药吃着比我发病时更难受,麻木的痛。”
“你感受不到任何情绪,可你还是很难过,空洞又麻木。”
沈确嗯了声,声音很轻:“可它会让你保持理智。”
话落,沈确双眼盯着迟屹那被衣服盖住的左手腕,似是要隔着衣物看穿那附着在皮肤表面的疤痕。
良久,他收回视线,对上迟屹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眸:“我们做个测试,等评估报告出来再决定要不要继续吃药。”
沈确带迟屹来到诊断室,贴心的替她盖好被子,空调调到适宜的温度,点上助眠的香薰,坐在床边。
他说:“我接下来问的问题,你要凭你的第一直觉回答我。”
“你走进一家饭店,大厅里一共摆放着4张桌子。凭直觉选出你一个最不想坐的的桌子。”
“第一张桌子是三个热烈讨论八卦的中年女子,第二张桌子是三个表情悲痛,默不作声低头的人。第三张桌子是一位母亲带着两个孩子,母亲正在玩手机,两个孩子在旁边打闹玩耍。第四张桌子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她们正深情低向对方表露爱意,眼神中满是甜蜜与温柔。”
“选好了吗?”
迟屹沉默了片刻,忽的睁眼,歪头看向沈确,“我会去另一家饭店。”
沈确笑了声,有些无奈:“你的直觉是四个都最不想坐。”
“那就说明你不能很好的融入周围人群,对别人热烈讨论的话题感到索然无味,感觉在浪费自己的时间。但又有不得不做的事,从这些事中你感到压力,虽然付出了努力但依然处于瓶颈期。你无力改变现状,从而充满悲观。所以你总是会涌现出消极情绪,陷入了持续的低谷阶段。”
沈确面向她,认真道:“综合评判,你还是应该继续服用药物来维持你的情绪与理智。”
迟屹眨眨眼,握紧左手腕。半响,她松了点力道,长舒一口气,“我选第三张桌子。”
沈确挑眉,嘴角噙着笑:“现在我们换问题了。”
迟屹哦了一声,重新阖上眼,听沈确问出那三个问题。
首先是在心里选一个心爱之物。
第一个问题是你是如何对待它的。
第二个问题是怎么表示对它的爱与尊重。
第三个问题希望它怎么样。
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心爱之物…好像没有。但仔细想,其实还是有的。就是那把破旧不堪已经合不拢的油纸伞,那是程清樾给迟屹做的伞。
也是唯一一个用了很多年,即使坏了也要修修补补,好好收藏起来的一件物品。
程清樾留给她的遗物不多,只有那把伞一直陪在她身边辗转反侧。
最后沈确说了什么迟屹听的七七八八,头一沉,就睡了过去。这一觉睡的格外好,没梦很踏实。
等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晚上9点多。
一睁眼,沈确依旧坐在她入睡前的那个位置。诊断室安静,只有沈确时不时翻书的沙沙声,悦耳。
沈确见她醒了,起身给迟屹倒了杯温水,“你朋友…?在外面等你。”
朋友?
迟屹有些懵,呆呆的坐起身接过沈确手中的水杯喝了一小口,问:“谁啊?”
“随月生。”
“……”
他怎么阴魂不散的。
怎么找到这来的?
不知道非法调取公民信息是违法的吗?
迟屹躺下,扯上被子盖住头,声音从被窝里传来,有点闷:“你说我—”算了,迟屹再度坐起来,表情有些麻木,但动作利索,毫不拖泥带水的下床,“他来这多久了?”
沈确看了眼时间,说:“有三小时了。”
迟屹走到门口,正欲开门时,忽然转头看向沈确。他懂迟屹想表达什么,随即道:“你确实在慢慢变好,可以不用药物辅助治疗了。”
迟屹笑了:“那家里还剩的药…”迟屹试探地问:“是不是可以不用吃了?”
沈确闻言脸色一变,踱步来到迟屹身边,语气有些沉重:“药都是阶段性疗程的,你又没吃完?”
话落,他接着道:“你怎么比江叹还不听话?”
迟屹眯着眼,似乎在思考沈确这句话的意思:“他也没吃药啊?”
沈确叹了口气,拿这两人没办法,“你来之前就是江叹,他倒不是不吃药,吃的可比你勤快。他是不愿配合咨询,跟过年的猪一样,难摁。”
迟屹开门,两人一同走出诊断室。咨询室的沙发上正坐着西装革履的随月生,见人出来,他有些着急的站起身。但很快,他冷静下来,站在原地,等迟屹自己走过来。
迟屹没有向他走来的趋势,转头对沈确说:“那看情况不是我比他好吗?”
“心理咨询只能做到缓解你的焦虑和压力,真正的治疗手段还是得靠药物来维系。就像你配合咨询,但远没有江叹愿意吃药情绪稳定的快。”
“所以啊。”沈确很无奈:“回家乖乖把上个阶段的药吃完,好吗?”
“别让我像对江叹那样对你,不然你就不自由了。”
迟屹接过随月生递过来的羽绒服穿上,笑着说:“感情他这几天没在我面前蹦跶是被你抓了去。”
“不然呢?他一开始送我这的时候你也看见他的抗拒了,我都得五花大绑上刑他才静下来。”沈确喝了口水,继续道:“不过他还是比你好多了,毕竟他不会…”
没说出口的话不言而喻。
毕竟江叹不会做傻事,但迟屹会。
迟屹抿唇,看不出情绪淡淡道:“他热爱生命热爱自我,也做不出来。”
江叹消失的那三年,没人知道他发生了什么导致回来后一直活在恐惧之中。精神失常,不再像少年时的那般意气风发了。
看状态也能看出来,肯定是受到了非人的对待。
“那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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