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明月把小姨的信压在歌词本最下面,信纸边缘印着朵小小的木棉花,是南方常见的花。信里说她在海边开了家琴行,窗外就是橘子树,“等你放暑假,来教小朋友唱你写的歌呀”,末尾画了个歪歪扭扭的音符,像极了时明月画的那种。
她没把信给母亲看,却在早读课时,偷偷抄了句“橘子树结果时,歌声会掉进海里”,塞进宋涧的画夹。孟晓语凑过来看,突然指着宋涧的背影:“你看他的书包,挂了两个木蜗牛!”
时明月抬头,果然看见宋涧的书包带上,除了原来那个刻着“宋”字的蜗牛,还多了个小一号的,壳上刻着个音符——是她上周用美工刀偷偷刻的,本来想当生日礼物送他,却没敢递出去。
“他肯定是发现了。”孟晓语戳了戳她的胳膊,“昨天我看见他对着那个小蜗牛笑了,嘴角翘得比月牙还高。”
时明月的脸颊发烫,低头假装翻课本,指尖却在“橘子树”三个字上反复摩挲。她突然很想知道,海边的橘子树,是不是也像学校的桂花树一样,会把香味藏进歌声里。
数学课上,宋涧递过来张画。画在草稿纸背面,是片蓝色的海,沙滩上堆着两个蜗牛壳,一个刻着“宋”,一个刻着音符,旁边扔着颗剥开的橘子糖,糖纸被风吹得飘起来,像只展翅的蝴蝶。
“小姨的琴行,是不是这样的?”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不确定的试探。
时明月的心跳漏了一拍,原来他看见信了。“可能吧。”她把画折成小方块,塞进校服口袋,“她说暑假可以去玩。”
宋涧的眼睛亮了亮,刚要说话,却被数学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他站起来时,书包上的双蜗牛“哐当”撞在一起,像在替他说“我也想去”。
下午的美术课,老师让画“我的愿望”。时明月看见宋涧的画纸上,除了海边的琴行,还画了个小小的舞台,台下坐着三个模糊的人影——她认出其中一个是扎马尾的孟晓语,另一个穿着围裙,像她母亲,而最旁边那个,背着手站着,身形很像宋涧的父亲。
“你画了叔叔?”她忍不住问,指尖指着那个背着手的人影。
宋涧的笔尖顿了顿,颜料滴在画纸上,洇出个小小的蓝点,像滴海水。“嗯。”他的声音很轻,“我希望……他能来看我画画。”
时明月没再说话,只是在自己的画纸上,给那个背着手的人影,添了束用橘子糖纸包的花。她想起上次在废品站,宋涧捡画具时,曾指着远处一个修自行车的男人说“那是我爸”,语气里带着点她读不懂的复杂。
放学时,宋涧把个纸包塞进她手里。“给你的。”他的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本来想等你生日再送,提前了。”
纸包里是盒崭新的颜料,十二色的,比他平时用的多了种珍珠白。最底下压着张纸条:“海边的月光,是这种颜色的。”
时明月捏着颜料盒,突然想起母亲昨晚在厨房说的话。她听见母亲打电话给小姨:“明月还小,经不起折腾……海边太远了。”语气里的犹豫,像被风吹动的窗帘。
“暑假……你想去海边吗?”她抬头问宋涧,声音里带着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
宋涧正把画夹往书包里塞,闻言动作停了停。“想。”他说得很干脆,眼睛望着操场尽头的夕阳,“想看看橘子树的影子,是不是也像音符。”
两人并肩往校门口走,书包上的双蜗牛时不时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当当”声。路过宣传栏时,看见才艺展的照片贴了出来——最显眼的那张是时明月唱歌的样子,她的裙摆被风吹得鼓起,台下有个模糊的身影举着画夹,正是宋涧。
“你看!”时明月拉着他的胳膊,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像触电似的缩了回去,“他们把你也拍进去了!”
宋涧的脸有点红,却没移开目光。“挺好的。”他说,“像我们一起站在舞台上。”
走到分岔路口,时明月把颜料盒抱在怀里,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爸……知道你喜欢画画吗?”
宋涧的脚步顿了顿,踢了踢路边的小石子。“他说画画是没出息的。”他的声音低了些,“但我昨天看见他偷偷捡了我扔掉的画,藏在工具箱里。”
时明月的心里突然软了一下。她把那颗刻着音符的木蜗牛摘下来,塞进宋涧手里:“这个给你。”蜗牛壳上还沾着点她的体温,“就当……替我去看海边的橘子树。”
宋涧攥着蜗牛,指腹在音符上反复摩挲,突然从画夹里抽出张画,塞给她。是幅速写:她坐在窗边哼歌,窗外的桂花落在小姨的信上,信纸上的木棉花,被涂成了珍珠白。
“等暑假,我们一起去。”他说,语气里的坚定,像画里不会褪色的颜料。
时明月点点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书包上的双蜗牛晃啊晃,像在数着日子。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画,突然觉得,有些愿望就算藏在画纸背面,也能被月光照亮,就像有些爱,就算说不出口,也能顺着颜料的纹路,慢慢渗进心里。
回到家时,母亲正在厨房煮橘子水,空气里飘着甜甜的香味。“小姨打电话来,说给你寄了本乐谱。”母亲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带着点不自然的别扭,“她说……海边的橘子树,结果时像挂了满树的小太阳。”
时明月的眼睛亮了,抱着颜料盒冲进厨房。夕阳透过纱窗照进来,落在母亲的发梢上,像撒了把金粉。她突然发现,母亲手里的橘子,被剥成了音符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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