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
今年的第一场雪,悄无声息地落于大地。
何玄径挤到栏杆边欣赏,自言自语道:“比去年早得多呢。”
雪就是种让人心生柔软的意象,冰冷的本质总能燃起人的热烈。
小,却多。
身边的欢呼声一阵接着一阵,大家都兴奋地在走廊中乱跑,激动地拉着好朋友来看这场冬天的初秀。
“你许愿呢?”
“对啊,你不许啊?”
“不是下雪哪来的习俗许愿?”
“管他呢,许一把,万一灵了呢。”
“那我也许一个,就许最后的联考给我平平安安的。”
“你有点好笑。”
“那你许的什么?”
“当然不告诉你啊。”
“你怎么这样啊,我都告诉你你不告诉我!不跟你玩了。”
……
耳边各种话题声不绝于耳。
何玄径伸出手去接雪花,它轻轻柔柔地化在掌心。
他打了个喷嚏,收手结束邀约。
“外面下雪了,怎么不去看?”何玄径回到班里,对着反坐往外看的师师说。
师师道:“去了啊,刚出门就被挤回来了,这不,坐着看呢。”
何玄径瞧着大课间全都跑出来的同学,给出肯定:“也是哈。”
“我们明天考完联考就能放寒假了么?”师师问。
何玄径翻翻自己先前写过的日历,撅嘴摇头:“不一定哦,寒假作业没发,怎么可能让你轻松回家放寒假啊。”
“你们还有寒假作业?”师师惊奇地说道。
何玄径把日历扔一边,往桌子上一趴:“对啊,很多很多很多张卷子的那种。”
“寒假作业不是小学才有的么?为什么上高中了还有?”师师有点想不明白。
何玄径闭眼假寐:“你怎么不质疑小学有寒假,上了高中还有寒假呢!”
“两个压根不是一码事好不好。”
“管寒假作业干什么,发给你不写不就完了么。”何玄径边睡边往抽屉里摸索,“反正又不检查,到时候再说。”
他摸出一小包巧克力味的饼干塞给师师,懒懒道:“帮我拆开,我饿了。”
师师打开先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块,然后又送了一块,要不是何玄径抢过来,估计就只剩下一个包装袋了。
“哇你好过分,凭什么你吃两个我吃一个!”何玄径气呼呼地把最后一块碎成两半的饼干吃进嘴里。
师师嘴中满满当当,根本没法张嘴回何玄径的话,他笑眯眯地瞧着何玄径,眼中甚至是脸上都是得逞后的满意。
“噎死你。”何玄径意犹未尽地咂嘴,还想从师师嘴里掏出来那两块饼干。
师师喝口水顺顺,这才道:“安全吃完。”
“那还真是恭喜恭喜呢。”
他又趴回桌子上,继续摸索。
师师好奇地问:“你抽屉里到底有什么啊,天天这个样子摸来摸去的。”
“你不懂,这不叫抽屉,这叫储粮仓,保命用的。”何玄径又拿出一包跟刚才一模一样的饼干,然后警惕地防着师师拆开,自己吃了两块,给师师留一块,“这次你吃一个!”
“哦!谢谢!”师师佯装气愤。
何玄径不买账:“你就是得谢谢我,我给你留的还是个完整的!不像某人,吃了一半多还给我留个碎的,自私鬼。”
这句话刚一说完,何玄径立马捂住耳朵乱叫,想用自己的声音遮盖师师的话。
不用猜都知道师师会说什么!
“自私是人的本能,就像小时候拿到吃的都会先往自己嘴里填。”
这是单容的金句,每每他们中有人说了“自私”这两个字,别管有的没的,都跟触发某种机关似的回复这句话。
真是果不其然呢!
何玄径撇撇嘴表示自己的无语。
“还有两个梅子呢,你吃不吃?”何玄径跟变戏法似的递给师师一颗。
师师接过,把何玄径挤到一边,歪头打量何玄径桌洞的构造。
不能说井然有序,也跟有条不紊没什么关系,就是极其纯粹的乱作一团!
“看什么看!你又看不懂!”何玄径把他推开,反说他,“再看也比你好得多!”
何玄径是桌面上干净桌洞里乱,师师则是跟他完全相反。师师是桌面上乱糟糟但桌洞里整齐。
“我乱我是有原因的,我这个位置考试又没有人坐,桌面乱情有可原好吧。”师师说着还有模有样地收拾了几张卷子,企图遮掩事实。
何玄径跟着他的话走:“那我还有理由呢,就是因为我这个位置考试有人坐抽屉才会稍微乱点!”
说完他又打了个喷嚏。
师师立马站起来离他三米远,捂住口鼻,说:“生病了离我远点啊,别传染给我!”
“哈哈哈哈……我笑得肚子疼!”何玄径看见师师的反应笑得直不起腰,他怀抱着肚子倚着墙笑得嘎嘎叫,还抽出空隙骂师师,“你没良心,之前你发烧生病我都没嫌弃你呢,你这还嫌弃上我了!”
“诶不行,你刚刚的反应……哈哈哈哈……笑得我……哈哈哈哈……别逗我笑!”他也搞不懂为什么这么想要笑,好像跟犯神经病一样。
自从又做了一次同桌,他们两个天天都处于这种笑得濒死的状态。
“够了吧,再笑就有点莫名其妙了。”师师若无其事地回到座位上坐好。
何玄径捂住嘴笑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带笑意:“之前跟你说的事,考虑得怎么样?”
师师苦想,然后说:“忘记了,什么事?”
何玄径抽手打在他的肩膀上,道:“今年跟我一起过年啊。”
师师的嘴角放下来,完全没有刚刚的开心,他说道:“还要等等看。”
“等什么?不会是等江所至吧。”何玄径正经问道。
师师没说话。
何玄径就当他默认:“嗐没事,跟谁过都一样。”
但转念一想江所至对师师并不好,还是在心里捏了把汗。
自上次把师师带回家已经过了将近两周,虽然这期间并未再出现那种糟糕情况,但何玄径把师师留下来的意愿却越来越强烈。
“不,我想留下。”
何玄径一愣神,转头看向他想问个究竟:“留下?江所至真打算带你走?离开这?”
师师两只手托着下巴,盯着桌前的语文答题卡发呆,上面的阅读分析题改红一大片,现在的心情跟做这些题时一样无力。
何玄径拿胳膊撞撞他,将他的注意力掰过来:“我问你呢,你要回到之前的家吗?”
师师险些摔下去,他后怕地坐板正,淡淡道:“回哪呢?”
像是在问自己,也像是在问江所至。
“我不知道。”
何玄径从那张侧脸的一只眼睛里看到无尽的悲伤和矛盾,虽是这样感觉,但眸子里还有更多的情绪不能读懂。
师师看起来倒像是陷入回忆。
何玄径凑近,用手指点点他的鼻尖说:“真要走……有事给我打电话啊。”
师师眼下粉红一片,打掉他的手,师师才说道:“我能有什么事。”
“行~你没有事,没有事也要跟我们联系。”何玄径垂头去手里的中性笔。
“啊!”何玄径咬到嘴唇,疼到皱眉头。
“干什么!能不能好好说话!”何玄径抽出张卫生纸擦擦,牙缝中总觉得有血腥味。
池渐那一掌属实没收劲,也就没计较何玄径朝他大喊。
他支在师师肩头,浑身散发着凉气,一猜就是刚从外面回来。
“明天……”他卖关子。
师师转头说:“明天怎么了?放假么?”
何玄径把沾血的卫生纸扔进垃圾袋,语气不善:“他能给你带来好消息就怪了,他就不姓池。”
池渐嘿嘿笑:“明天早上开大会。”
师师瞬间没了兴致,抖抖身子把池渐甩走:“还开,冷得很。”
“又开!开不完了是吧。你哪听说的?”
池渐摊手,道:“小唯啊,她告诉我的。”
何玄径叹口气:“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开这种会,有什么事班主任不能通知么?非得大清早的拎着两本破书站在冰冷无比的田径场听着各种领导拿上乱炸的麦克风指点江山,然后我还要边听边装作学习的样子以博取突然出现的班主任的好感。”
他的话如同带有自动锁定的炮弹一样准确无误,里里外外将早晨的会批判得淋漓尽致。
师师举手:“我实名同意,五分钟都不想站!”
“加一。”池渐也举手,“不过这应该是这学期最后一回了吧,可能就是安排些注意事项呢。”
“你不废话么!”何玄径感觉自己的下唇都要肿起来。
池渐出手威胁:“能好好说话就说,不能说嗓子捐掉。”
何玄径一身绿茶味地扑到师师身上,拿手挡住脸,受伤道:“师你给人家评评理,我什么都没说他就这样对我,可恶!”
他甚至还从手指缝中偷瞄池渐的反应。
池渐气笑了,摇着头说自己看得恶心,还后退两步跟师师说:“你就惯着他吧,我是没眼看。”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
师师推着他的额头跟何玄径拉开距离,含笑道:“下次记得结出场费。”
何玄径抱臂,撇嘴把他从头到脚看一遍,高声道:“你还要上出场费了,总共三块饼干你吃两块还给我留了个碎的这事我能记两辈子,没让你补偿我损失就不错!”
“得,回去补偿你两个小面包算了,斤斤计较个什么劲。”师师开玩笑道。
何玄径一只手揪着一边的耳朵往外拉,师师疼得急眼。
“我错了错了,你才不斤斤计较,你大方帅气心地善良还不记仇,回去就给你买好多好吃的。”他的双手不知道该放哪,巴不得去扯何玄径的耳朵。
听完求饶的话何玄径心里果然是舒坦得多,他满足地撒手,潇洒离场。
师师揉着两个发烫的耳尖,皱着鼻梁问:“要上课了,你去哪?”
“人少,出来许个愿,诅咒你。”何玄径朝他比中指。
师师跟上去,笑道:“我看你才是真的恶毒。”
这两天雪一直没有停,原本的田径场早会也取消。
好多人总在询问,下雪到底要不要打伞。
天总阴沉沉的,一直在刮风,雪转得急。
几乎一整天都要开着灯,午休时关灯总会引起一阵轻呼,配上外面的景象,都会兴奋激动一会儿睡不着,那是种世界末日的错觉。
出门的那阵冷风始终吹不散心中的热忱。
当手下的试卷写完收笔后,望向窗外看雪飘落的惬意是任何时刻都无法比拟的。
靠在窗边,找定一片雪花,视线跟着它从上到下,或找寻不见,或顺利接上下一片。
何玄径拍散头上积攒的雪花,想着穿一件戴帽子的卫衣就好了。
池渐进门换上鞋,同样地把从学校带回来的书本卷子扔在一旁。
“终于放假了啊。”池渐往阳台上走,边走边脱校服,“真不想穿校服。”
何玄径把校服撂给他,被池渐稳稳接住:“吃完饭再洗吧。”
“都行。”
何玄径有点困,便说:“我回屋休息会儿,这两天考试都没怎么睡觉。欸对你什么时候走?”
池渐接水烧上,回答道:“你不走?”
“我还不知道呢,我爸妈不是带着师怀出去玩了吗,我想也不回去了,还得收拾点东西,麻烦。”何玄径伸个懒腰。
池渐掏出手机看看,疑惑道:“回我那不就行了,本来就没多远,你难道还想自己一人住这里啊,要什么没什么的,天天出去吃啊!”
何玄径在爸妈出门甜蜜旅行时总会蜗居在池渐家里,但这次他拒绝了,说:“不回了,就在这边吧,正好可以精进一下自己的厨艺。”
池渐听后斜眼瞄他下,问道:“你跟师师在这?”
何玄径也没掩饰,直说:“原是邀请他的,他留不留是他的事,我是真的不回去昂,要不然走之前还得大扫除,麻烦。”
池渐想了想道:“那你随便喽,到时候我妈肯定要给你打电话的。”
“我跟阿姨好好说说,诶反正以后再讲。”
池渐点点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行。我今下午收拾收拾吧,估计明天走。”
“好,我先睡会儿了。”何玄径拿上手机回屋。
给手机充上电他便上床睡觉了。
这一睡就是睡到天黑。
他把窗帘拉开一个小缝隙,外面的雪停了。
打开手机,三个人的信息都涌出来。
池渐:衣服洗了也晾了,我把我屋和客厅都收拾了下。
池渐:我今下午走昂,东西都整理好了。
池渐:你睡得挺香,叫了你两声你没醒。
池渐:我告诉他们两个你没走。
师师:醒了没?
师师:晚上做着你的饭,记得来吃。
师师:醒了吗?
莫秋生:渐子说他走了,你今年住这里?
莫秋生:少什么来找我啊。
何玄径谁的信息都没有回,手机放一边去洗把脸。
客厅里没开灯,静悄悄的。
水壶里的水还温着,何玄径摸黑倒半杯一饮而尽。
站在原地缓半天。
门被敲响。猫眼能看到微弱的光,大概是楼梯道中的声控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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