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所至顶着疲惫的神色赶回家,眼睛好像哭肿过。
这是师师一个周以来首次见到江所至。他最近似乎很忙。
他回到家径直略过师师,朝楼上自己的房间走去。
——这便是两人关系恶化的导火索。
关系……倒不如说两人没有任何关系。
晚上师怀坐在餐桌前吃饭,疑惑地四下看看,歪头问师师:“大哥呢?大哥怎么不吃饭?”
“你先好好吃饭再管别人。”师师不是很愿意让师怀问起江所至,毕竟相处整整一年他都还没看清江所至的面目,师怀若是太信任这个人的话……会很难办,“不要再东张西望了。”
师怀虽然小,但还是被这奇怪的态度伤害到。
他拧着眉毛,手里的勺子砸在碗沿上:“哥哥!我讨厌哥哥——哥哥讨厌我!”
师师今天格外的没有耐心,一句话没说就扔下师怀走了。
周姨见此情景立马走上前安慰师怀。
师怀“哇”的一声就哭了。
师师在二楼都能听到那刺耳的哭声,他堵住耳朵埋在被子里,浑身都在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房门被敲响。
师师顺着呼吸看了下窗外。天已经黑透了,他似乎是睡着了。
他扶着脖子去开门。
没想到站在门外的是江所至和师怀。
师怀绞着手委屈地站在江所至腿边,眼眶红的必定哭过,江所至则是面无表情的看师师,似乎是在说“你弟弟烦到我了”。
师师没有任何犹豫就把师怀猛地拽到自己那边。
师怀胳膊被扽疼,立即张嘴放声哭。
“不许哭了!”师师吼他。
师怀只能感受到疼痛,听不进去他的话。
“不要再让我提醒你第二遍,闭嘴,不准哭!”
师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屋里温暖得让他抓心挠肝地烦躁。
师怀自己捂住嘴巴,噤声干流泪。
他态度差到江所至都反问:“他还小,你这么凶他干什么。”
明明只是句提醒,不掺杂任何情绪的提醒。
师师还是觉得他多管闲事,他同样朝着江所至说道:“你管我干什么,能不能不要管我问我,你算我的谁!”
胸中的怒火不知什么缘故点燃,一味地狂烧。
他还是那样拽着师怀的胳膊,疾步把师怀扯到自己的房间里,砰的一声把师怀关在屋里。不顾师怀拍门呼喊,头也不回地走回自己屋,同样砰的一声把江所至关在门外。
“哥哥——啊啊啊呜呜呜呜——哥哥!我不哭了,哥哥哥哥——”师怀撕心裂肺地吼道,他自己怕极了。
他怕师师这一离开就再也不回来,就再也不要他了。
“哥哥我不哭,哥哥,呜呜呜——哥哥!我真的不再哭了,哥哥不要关我。哥哥!”
江所至见此都愣住。
他随后对着师师的门带着气愤大声说:“有你这么当哥的么!就那样把他扔屋里?我问你吓住了哭坏了怎么办!”
师师知道他的做法有问题,可目前他没有能力再从地上站起来去搂着师怀哄他。
那难以名状的痛苦不肯停歇地蚕食着他最后的理智,忽大忽小的哭声这会儿都变成汽油浇在他心底那股明火上。这里隔音不是出奇的好么?为什么每次师怀的哭声不管多小都能准确无误地被收进耳朵?
呼吸不顺畅,牙齿咬得就连脸都发僵。师师头靠着墙恨不得现在就撞死,死了就一定没有那么多的痛苦了!
他在心里求啊,求这些情绪快点消失。
腿上的伤口不知怎的全都开始发痒,疼痛着痒。密密麻麻地,仿佛是有蚂蚁在啃食他的血肉。
他好痛苦,他好痛苦,他好痛苦,他求求老天大发慈悲放过他吧。
眼底残存的清明催促着他寻求帮助。可没有人能帮助他。
师师扬起手,左右开弓扇了自己三十多下。
一下比一下重,每一下都在强力拖拽着消极的自己回到正轨。
在情绪的无边沼泽中,向师师抛出树枝救他的只能是师师。
直到脸颊麻木发烫,口中品出铁锈味师师才肯停手。
就在停手的瞬间,师师失力摔躺在冰凉的地板上。
他轻喘着,贴在地面的眼睛能透过门缝看到外面的光亮。像是一道银河横亘在黑白两道,微微晕出的光影轻得跟薄纱一样。
他缩缩手,心里有点想去看看师怀,去给他道歉。
但瘫软的身子支撑不了他再挪动半点,况且师怀看到他的脸……也会害怕的吧。
嘶,疼。
他就这样趴在地板上,看着那点光明又暗,黑又亮。
那哭声一定止住了,谁哄的?
师师倏地被袭夺全部气力,沉重的眼皮缓缓合上。
睡一觉就好了。
师师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他梦见师怀跟他不亲了,再也不跟在他身后哥哥哥哥的叫了。梦里的师师靠近师怀一步,师怀就长出翅膀飞走老远。他再追一步,师怀便飞的看不见。
师师醒来摸了把脸,却摸到一手湿润。
原来他也会害怕,像师怀怕失去他那样的惊恐。
师师迅速从地板上站起去洗脸。
他忍着腰疼快步去到师怀房间。
见师怀正安稳地睡着他松了口气,轻轻来到师怀身边,俯下身贴着师怀的脸庞后悔道:“哥哥不该冲你发脾气的,小怀原谅哥哥好不好,嗯?对不起。”
师怀鼻尖感受到发丝带来的痒意,动动睫毛悠悠转醒。
“哥哥。”师怀睡眼惺忪,带着倦意喊师师。
师师把他从床上抱起紧紧锁在怀中,什么都还没说竟然哭了。
师怀听到隐隐约约的抽泣,用小小的手揉师师头,懂事地说:“哥哥不哭,哥哥不哭。师怀亲亲哥哥,哥哥不哭。”
说着就给师师在发丛中盖了个章。
“师怀以后也不哭,我好好吃饭,哥哥就不会生气了,哥哥好,哥哥不哭。”
师怀越哄师师哭得越厉害,越觉得自己对不起师怀。
他明明已经那么懂事,平时不哭不闹的,昨天就撒个娇说句话自己就朝他大吼大叫,还把他甩进屋里……师师都想给昨天的自己两拳头。
睁开眼睛见到他哥就开始解释昨晚,说明师怀也很担心在意这件事。
他到底为什么……控制不住自己呢?
舒服的怀抱和哭泣传来的抖动使师怀继续进入梦乡。
师师抱了好久好久,好久。
过了今早之后,所有一切悉数照常。
江所至继续失踪。
所有的事情生活都还像之前那样无人过问。
师怀是小孩,忘性大。那天的不愉快很快就被抛诸脑后,依旧整日追在师师后面要糖吃。
趁着户外体感温度不错,师师便让周姨带着师怀出去游玩几天。
师怀听说这件事很是激动,围着他哥转圈圈。
他可以过这无聊到望不见头的日子,但师怀不行。
夜里师师躺在床上,还是老样子,睡不着觉。
他总没来由觉得心里不踏实,可就是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虽说江所至不在并未给他带来实质性的影响,师怀的小假期也没让他分心,但就是胸中闷,觉着要有不好的事发生。
确认设定好的闹钟,师师塞上耳机等待睡意降临。
……
也不知道是耳机没电还是手机没电,师师醒来时没有听到任何声响,周遭静得跟死了似的。
换做平日他都是在闹钟响前醒,那个时候耳机还在循环播放着他最常听的那首歌,那难不成是记错了没给耳机充电?
屋里怎么又开始闷了?
师师侧身去找手机看看几点,倘若还早就能再睡会儿。
找了一圈却丝毫没有看到手机的影子。
他以为掉在地上了,便收起耳机穿衣服。当他把耳机放回耳机仓发现还有电量。
师师怔了下,衣服也没换就光着脚下床去开门。
果不其然。
门被锁了。
他费劲地扳弄门把手……不像是锁了,倒像是被钉死了。
他恍然大悟,原来昨天的不安来源是这。
师师倒退着走,整个房间找遍都没有找到手机。他拿出耳机塞进耳朵,等了半天也没有蓝牙已连接的提示。
手机都被拿走了!
家里的其他人员活动基本都在一层,巧的是家里隔音不是一般的好,单凭个人的求救是不可能引起谁的注意。
平时二层都只有他、师怀、周姨。
而且吃饭也都是在江所至回来之后才去到一层饭厅吃的,他没回来的时候师师都是在二层吃。
门就静静地伫立,师师对其绝对是无计可施。
电视剧撞门出逃的戏码今日不会也不可能在师师身上上演。
不管是门也好,窗户也好,卫生间浴室也好,假使有任何一个地方只靠蛮力就可以找到突破口,那么这里就不可能成为江敬兴最爱的一处房产了。
即便知道结果,师师还是拿起一切能用的东西砸门砸窗户。
连窗户都被钉死!
在他短暂睡着的时间里做这么多事也倒是为难那人了。
时迁这是打算……
干什么!
师师喊一整天,喊到嗓子嘶哑,砸到能用的空无一物,还是没有任何进展。
他不相信,他就不相信没有一个人会发现他被关起来。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只能证明时迁确实为这件事下功夫了。
他吞咽口水,似乎知晓了时迁的用意。
也许……大概……这回时迁真的找到了很好的方法教训他。
师师不敢赌,他不确定门外是否有人把守。
他朝门跪下,卑微地乞求:“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知道错了!”
“求求你们放我出去啊!”他拳拳捶在门上,两只手的指骨节犯疼流血,“我知道错了,别关我,放我出去好不好?”
“你们放了我,放了我行不行?放了我我出去认错好吗?让我出去啊放了我行不行!”
“我知道我错在哪里了,你们把我放出去吧。我好好认错我乖乖认错,我所有都听你们的,求求求求了……放我出去吧,我会老老实实地认错的,放我出去再随你们处置好不好啊!”
“别这样关着我啊……你想要什么你想要我交代什么都可以!我给我说,你放我出去啊,不能这样关我!”
他根本没敢提师怀的名字,怕门外真的有人会再拿师怀来威胁他。
他有错么?他哪里有错?认什么错!
整整一天过去,师师饥肠辘辘,连求饶的声音都小了下去,饿到也再抬不起来手去拍门反抗。
昨天就吃了一顿饭,现在师师更是难受得晕头转向,到最后实在没办法了扶着墙走到浴室水龙头处。他打开水龙头弯腰掬捧水往嘴里灌,不停地往嘴里灌水……直到喝个水饱。
师师乏力跌坐在地上,半张脸都是湿的。每动一下甚至都能感受到他肚子里的水在晃。
不好喝,那水一点都不好喝,喝少了会饿,喝多了会肚子疼。
裹着被子,师师睁眼捱过这一夜。
第二天也一样,第三天也一样,第四天也一样……
没有任何人来过。
师师快要死了。
视野里跟老旧电视机的雪花台一样,看不清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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