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师怀伸出手心朝他走过来,咬着嘴唇说,“哥哥我饿。”
师师将他揽到身前,安抚:“小怀不怕,哥哥保护你。”
“哥哥我饿。”他仰起脸重复道。
师师这才反应过来会错意,他想起屋里还有留给师怀的糖。他对师怀说:“吃糖好吗?等哥哥出去了再带你吃别的好不好啊?小怀?”
“好。”师怀点点头,模样讨喜。
师师跌跌撞撞地去柜子里翻找原先怕师怀偷吃而藏起来的糖果,他打开盖子,看到满满登登的彩色糖时粲然一笑。师师扭头叫师怀:“师怀快来,哥哥给你吃糖……”
他声音转小。因为在他回头的瞬间,看到除他之外空无一人的房间才忆起眼下的处境。
出现幻觉了?还好,幸好师怀不在。
师师看着糖盒咽口水,他自言自语:“师怀……哥哥就吃一颗好不好?”
他忘了刚刚的师怀是幻觉,抬头朝某处虚空望了一眼。
“好好好不吃了不吃了,这些都是师怀的……”
他咳嗽得恶心,可还是强行咽下嘴中分泌的唾液,把糖盒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
师师又体力不支地静静地躺回在地上,眼神涣散地盯着天花板。
鼻间痒痒的,用手去摸,只摸到了一手的血。
“我是不是要死了?我要饿死了?是吗?”
“师怀你要快点长大,快点长大,长大了就没人欺负你了。”
“以后哥哥不在你身边,你不许哭鼻子啊。”
“好蠢,好蠢,怎么会有人这么蠢被饿死?”
“饿得好难受,生不如死,好蠢。”
“困。”
“好困。想睡觉。”
“我死了……欠你的就还清了,时迁,不许欺负我弟弟。”
“可我还是不想死。”
他没死,他就是睡着了。
睡着了而已。
因为他还是看见新的一天的光了。
师师双腿无力地蜷缩着,开始盘算最快解脱的办法。
……不是有刀吗?不是还有些药吗?
割腕割喉什么的应该要比活生生饿死来得快吧,而且还不会牵连到别的人。
“找人来!我让你快点找人来你听不懂么!”江所至脸色苍白地怒斥身后的人,“什么时候能把这门给我打开?说话!”
保镖垂头不敢大喘气:“马上到。”
“不要给我马上到马上到!还要多久!我问你们,谁关的谁锁的!”江所至踹在最近的人身上,然后切换视线死死盯着在家里的人,“我问你们四天了,这都五天了!多久了啊!一回都没见着人不觉得奇怪是吧!”
回答他的是死寂。
“不说话是吧!跟两个狗东西待久了不知道我姓甚名谁是不是!学校打进家里的电话没人接?为什么没有人接?还是都装聋听不见!当我死了是吧!你们都给我听住了,打开门里面那人要是死了那就是出人命!出了事你们所有人都给我一块死里面,我一块解决掉!听懂没有!”
在他训斥停顿空隙,一帮人带着专用工具赶来。
他血压气得降不下来,让出位置给工人后拎起手机砸向众人。
“请你们过来让你们看家照顾人的,你们这是干什么?给我站队是吧,”他叉腰气笑,“站队行啊,都是长能耐的。回来一年多没跟你们打交道,没威胁你们是我的疏忽啊。”
“站队站不清楚,分不清这个家谁是大小王的自作聪明,真有你们的啊。我今天跟你们强调一遍:第一,不管你们来了多久都给我弄清楚自己的地位;第二,我前些年不在家不说,既然我回来了,这个家就是我说的算;第三,不需要给我搬出来哪位人物哪位人物说的话来压我,是我给江敬兴给时迁面子,不是他们两条狗忍着我;第四,我脾气不好!记清楚了,我脾气很不好;第五,你们在底下闲谈嚼话茬的听好了,敢提我妈的人,我会让你们知道我脾气具体是怎么不好的!”
江所至继续输出:“还有一点。你们见了我要么跟我打好关系亲、切、地喊我江所至,要么就规规矩矩地叫我江总!首先你们不可能有机会跟我打好关系,其次再小江总小江总地叫……咱们走着瞧好了。”
“这么大个给人住的地方,啊上上下下打理家事累着你们了么!你们觉得请你们过来就单单打扫个卫生?脑子机灵点啊!我不换掉你们是因为我不想新人让我给他们个熟悉的过程,而不是非得把你们留下不可!我今年十六,我不是六岁也不是二十六岁更没有三十六岁,我有的是精力花招治你们这些拿人命开玩笑的垃圾。”
“妈的还管家?管你妈的家呢?个个咱们都等着,有你们好果子吃。睁大你们的眼睛看清楚了,给你们发薪资决定你们去留的,不是时迁!不是江敬兴!是我!不要认为江敬兴比我老时迁比我大就压我一头,记清楚,这个家里我是老大!能压我一头人早就死得干干净净了。”
他说得口干舌燥却仍觉不够,这些敢随意玩弄他人生命的就该跪着下十八层地狱。
“江总,门开了。”一句便让他回神。
“除了你们几个,”江所至指着几个健硕的保镖,又指着剩下的人,“剩下的都给我滚,别挡路。”
师师双耳轰鸣,只是看到厚重的门被卸掉,看到了神色慌张的江所至。
他什么也不顾及,屏住一口气,手脚并用地向江所至爬过去。不知到底是爬过去的还是江所至自己走过来的,反正师师惨白的指尖尽力薅住江所至的黑色裤管,跟狗似的跪在地上卑贱地求。
那张脸,那张从前代柳对他吐槽过的厌世死人脸,忽然就只剩楚楚可怜了,他也不觉得那脸臭了。
失去血色的脸,侧光打下阴影又加重黑眼圈的睫毛,满是血丝的眼睛,人中处的血迹,干燥起皮的嘴唇……这些元素放在师师脸上让人幻视焚稿断痴情的黛玉。
声音更是宛如塞了棉花的绵软。
“哥……给我口饭吃吧,冷饭剩饭都可以,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江所至听完瞳孔骤紧,转而对后面的人说:“愣着干什么,送医院啊!”
保镖眼疾手快地把师师扶起背上,稳着步子下楼。
江所至站在原地看着屋内狼藉一片,拳头握得更紧了。
他怒气冲冲地下楼,随便抓住一个人问:“谁把他关起来的!我问你!谁关的!”
那人哆哆嗦嗦地说:“我……我不知道……我平时只负责高楼层的卫生,我不知道啊。”
江所至恨铁不成钢咬牙撒手:“跟所有人说,这件事情没完。我问话不老实说的,全部都卖到山里!”
那人一听立马大惊失色,却实在不知情。
江所至没有闲工夫管他,叫上人开车跟着去了医院。
然而师师的状况似乎不容乐观。
江所至后一步到医院,看着师师被推进手术室。
“江总,方才林秘书打电话来说需要您出席今天的晚宴。”保镖毕恭毕敬地站在他身侧。
江所至尽量稳住语气:“什么晚宴?”
“林秘书没有具体说清,只是说联系不上您让我先向您转达。”他道。
江所至揉着太阳穴,徐徐道:“我今天没有空,你给他回电话,让江敬兴替我去。”
“好的。”
“江敬兴时迁你们两个就数着日子过吧,半年,我看半年之后你们还能不能笑得出来,我他妈的不玩死你们两个。”他阴恻恻地道。
“病人家属——”护士小跑着出来张望。
江所至急忙起身上前。
但看到她手里熟悉的纸张,江所至第一反应是拒绝。
“你跟病人什么关系?”
江所至道:“我是……他的哥哥。”
继兄也是哥哥……对吧。
“签字。”
病危通知书就这样再次落到了他的手里。上一张的通知书他没有资格签,这张……又是为什么要他签?
“他不是只是没有吃饭晕的么?为什么就下病危了?”他虽是问,但还是抓紧时间捏着水笔签上自己的名字,“不应该吧?”
护士接过通知书,冷冰冰地告知:“病人实施过自残和吞药行为,高烧高热持续不退,现在意识模糊,生命体征不明显。”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江所至看着病房里插着呼吸机仍在昏迷的师师,以为自己又回到了两个星期前。
他也是这个表情,担忧无措,迷茫且无所适从。
不过那时江所至是隔着ICU玻璃看的,他既没能签上病危通知书,那人也没能救活。
仅短短几日,相同的情景再次出现。
好像一切都变了,一切又都没有变。
“自残?”江所至瞧着平稳的心电图冷笑,“师师你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呢。”
师师对此话语并未做出任何回应。
“你去联系带师怀出去玩的那个,让她晚几天再回来。”江所至随手指了个人命令道。
“好的江总。”
“哟,江总——”温维夏双手插兜大摇大摆地晃到江所至身边,“听说你最近过得不是很好,我特地请了半天假来看看你。”
江所至抱臂靠在椅子上。
代柳一把捂住温维夏的嘴,自己说:“师师这怎么回事?”
“被人算计了。”江所至勉为其难地解释,“他妈算计的。”
温维夏偏头躲开代柳的手,不怀好意地把目光投向江所至,嘲笑的意图明晃晃地扎眼。
代柳拉过凳子坐在江所至身边,问:“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
“嗯,反正目前就是没有醒。”江所至瞪着给他递烟的温维夏恶狠狠道,“见我过得不好你是很开心啊。”
温维夏绝不藏着掖着:“对啊,我开心得不得了。见到你——们过得都不好,我就开心得不得了啊。”
他打开空烟盒给江所至看,耍人似乎很让温维夏快乐。
“当初还没有回来就托我看看新——弟弟是个怎样的人,啧啧啧,现在可好,更上一层楼哦。”他枕着手臂,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温维夏你也好自为之。”代柳率先听不下去,开口制止。
他并不放在心上:“嗯嗯哦哦好的。”
“之聿哥的事情……先节哀吧。”代柳语气中带着诚恳。
江所至笑笑,道:“不然呢?要被一个死人困住么?”
代柳道:“嗯。”
“出了这么多事,有些老东西以为我没精力管他们了,开始在底下玩脏的。我就说么,解决他们就得快狠准,之聿还不认可。”他还真想抽烟冷静冷静了,“他们还真以为我去国外这么多年纯读书啊,哼,一群老不死的。”
代柳看了看师师,对着江所至说道:“等他醒了然后呢?”
“醒了?”他装模作样地沉思会儿,“醒了先打一顿呗。”
代柳拍拍他的肩膀,转身要带着温维夏走。
温维夏走两步又回头,认真地说:“节哀顺变,早日打起精神。”
他扬扬下巴送走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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