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师注视着手里攥的刀,看了两眼直接给扔出去好远,也不知道飞到哪个角落了。
江所至踱步至师师跟前,耐人寻味地打量起来师师。
师师浑身的戾气还未完全退散,瞧江所至时自然也没有收住脸上厌恶凶狠的神情。
“结束了?”江所至语气里有些嘲弄,往地上看了看,“下手很轻啊,看着并没有受什么伤。”
师师默不作声地去不远处捡书包,要走的时候却被江所至喊住。
他循声回头,不见江所至,而是两个比他还高出半个头身材魁梧的保镖。
师师警惕地后撤一步。
哪知下一秒就被其中一个人掀翻在地。
江所至命令的?师师疑惑,但他没有选择反抗,就那样被反绞着手趴在地上。
江所至肯帮自己的忙,那想必早就暗中标好价格,想好怎么收报酬了。
可想象中的疼痛并未来袭。这两个人只是把他的衣服弄脏,用地面上的各种东西擦在他的脸上头发里。
到最后师师站起来整个人都是灰头土脸的,不解的眸子看上去更是惨兮兮。
江所至还是不怎么满意,不过也没有发表意见。
师师被他带着去了医院。
临了下车,江所至还是忍不住给了师师一拳。
他的头登时就歪向一侧,还有鼻血流出来。
“把血往脸上抹抹。”江所至拿出帕子擦手。
师师听话地用手背将鼻血抹开,半张脸都是白里透红又透灰。
他坐在医院冰凉难受的座椅上抠手。
江所至站在他旁边跟余千山的父母交谈。
“没办法,这俩孩子都小,有时候开开玩笑急眼动手也能理解。”江所至语调非常和蔼可亲,就真的像是自己的孩子闯祸来收场的,“就是下手有点没轻没重,咱们该看的看,毕竟是你们孩子吃亏着,我们会尽量配合你们的需求。”
余父余母听到这话也不好说什么,他们也只是知道余千山师师两个人因为口角发生争执,无非就是一个伤重些一个伤轻些。
余母还是没忍住:“你看,同学之间有小摩擦得好好解决啊,不能光想着动手,你不管说这看病吃药花多少钱,关键是孩子受罪啊。”
“你说得对,他们就是都小,不懂事。我们家的我肯定会去教育,先替他跟你们赔个不是。”江所至人模人样的姿态让一旁的师师很是犯恶心。
余母一脸担忧:“你也带着这孩子去看看,好好检查检查。”
师师垂着头,满身的脏都让余母关心起来。
江所至态度很好地应和:“嗯一会儿就去看。这不是你们家孩子身上伤多,我这才大晚上联系你们来的,属实是有打扰。我们这个小时候就待不住,皮糙肉厚,下手也收不住劲儿。咱们两家也没必要追究他们吵个什么,先把伤养好。”
余母认可地点点头。
“那我们就先这样吧,我给你们留电话,后续有什么需要你们尽管联系我,该帮的我们肯定配合。”他转身让师师站起来,拍拍他身侧,“去看看同学,该道歉去道歉,说好了我们先回去。”
师师跟江所至对视上,然后进了旁边的病房。
他下意识把手塞进口袋,却猝不及防地摸到了什么冰冰凉的东西。
掏出来看——一把崭新的折叠刀。
他回想起来江所至为什么会专门走到他面前把他拽起来,又为什么拍拍口袋。师师立马会意。
他关上病房门,缓步靠近醒过来的余千山。
师师没有打开刀,只是用刀柄顶住余千山的手。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应该明白,我们也只是发生点小矛盾——而已!你也不想你妈妈知道你是个这样的人吧。”师师审视着那张脸,“你该向我道歉的。”
“……对、对不起。”余千山还是沉浸在惊恐的余韵里。
“再也不见。”师师还把刀装进衣兜,头也不回地离开房间。
“肯定,改日登门看望。”他含笑道。
江所至和余父握完手便领着师师走了。
甚至这条走廊都没有走完江所至就变回原来盛气凌人傲视一切的模样。
师师迈着疲惫的步伐往楼上走,刚刚在车上困得差点睡过去。
他停住脚步不断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不愿意带着这些东西进家门。
“师?”何玄径从楼梯的空隙里往下看。
师师把最后一层楼爬完,吸吸鼻子站在何玄径眼前。
“被欺负了吗?”何玄径心切地问,“怎么弄的啊?”
他锁着眉头掸掸师师肩头的脏东西,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师师摇头:“没有,我没有受伤。”
何玄径什么也没多说,牵着他的手进家门。
“玄径你在外面等多久了?你是不是还没有回家……”师师喋喋不休地跟在何玄径后面问。
何玄径拽掉他的书包扔一边,推着师师进了浴室。
他打开暖气关上浴室门,对着不明所以的师师说:“把衣服脱了我检查。”
师师悄摸红透耳尖,支支吾吾:“我、真的、没有受伤。玄径你相信我。”
“别那么多废话,你自己脱还是我脱?”何玄径又一回抛出这个让师师尴尬的问题。
他对上何玄径坚毅的眼神,慢吞吞地拉开校服拉链。
一件件地褪去身外所有厚重躯壳。
上身光滑的肌肤总有着细小到几乎看不清的疤,数也数不完。那双细长有劲儿的双腿才是真正的可怖——每条疤痕都很长,颜色还跟正常的皮肤差得多,斑斑驳驳,扰乱人眼。
何玄径扳着他的身体前前后后仔细看,确认没有新添的伤才停手。
师师脸上还带着血迹朝何玄径说:“玄径你今天能不能也陪我睡?”
何玄径垂眸静静地说:“知道了,我去给你拿换洗的衣服。”
他的手刚搭上浴室门把手,师师就从后面抱住他。
“别生我气,等我组织好语言就跟你讲。”师师的气息还裹挟着些许尘土,语气软软。
何玄径叹了口气,没有回头:“没事,不说也没关系,你没受伤就行。”
说完他便挣脱开师师的怀抱,打开门走出去。
师师心不在焉地洗完澡,顶着一头湿发出浴室寻找何玄径。
而何玄径已经回家洗漱好,正闭着眼睛在客厅的椅子上休息。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蹲下,把自己水淋淋的头蹭在何玄径手上。
感受到湿意的何玄径慢慢掀起眼皮,抬手摸了把师师的脸,起身去给他拿吹风机吹头发。
师师乖乖坐在椅子上任凭何玄径摆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花瓶里还开的花。
等耳边吹风机的声响消下去,何玄径利落把吹风机放回原处。
“进屋睡觉吧。”他路过师师身边,直奔卧室。
师师知道何玄径在生自己的气。因为晚自习何玄径强烈要求、再三表示要和师师一块走,但师师毫不犹豫地拒绝他。
“玄径。”他把门关得严严实实,“我……”
“别说了,睡觉吧,我今天困。”何玄径便把外衣脱掉,准备掀开被子躺进去睡觉。
师师不想自己被冷落,只得不管不顾地解释:“江所至找到举报我的人了,我就找他问清楚缘由,然后就没有了玄径。我……确实打人了玄径……”
何玄径背对着他,不咸不淡:“嗯,关灯睡觉吧。”
“玄径。”
“师师我很困,睡觉好不好?”依旧是冷冷的话。
师师伸手关掉灯,躺在何玄径身侧。
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在何玄径后脖颈,烫得何玄径睡不着。
他又是重重叹了口气,翻过身去给师师擦眼泪。
师师委屈得不得了,又害怕哭出声音吵到何玄径睡觉,就这样干躺着流泪。
“别哭。”何玄径终究还是心软,把师师捞入怀,贴着他的脑袋哄,“别哭了,我没有生气,你好好的就行,真的。”
师师揪着他胸前的衣服越哭越激烈。
怎么以前被人冷落满肚子苦楚没这么大的反应?现在有了何玄径倒是一点委屈都不想受,但凡难受些都想跟何玄径告状。
何玄径端正态度,好好承认自己的错误:“对不起,我该跟你好好说话的,下次不会了。”
“玄、玄径……你、不能连你也欺负我……”师师的话语中透露出无尽的恐惧与无助,光是听声音就不禁让人心生怜悯。
何玄径圈紧了他,低声却诚恳:“原谅我这一次,最后一次。”
师师带着眼泪昏昏欲睡。
何玄径从被窝里掏出手,柔柔地帮他抹去眼睫毛底下藏匿着的泪水。
没事的师师,睡一觉就都会好的。
其实关于师师的风言风语大家肯定都有所耳闻,不过这两天看来,他们并没有太放在心上过,毕竟每个人都很忙。
等大课间单容在前门口张贴什么东西后,大家都一窝蜂地凑过去看,以为会是什么新信息。
结果只是张通报。
关于给某同学无故造谣生事的通报。
所有人只是当个笑话看看,当然,有些消息灵通的会站在外面多评论几句。
师师趴在桌子上小憩,右手在桌子下紧紧攥着何玄径的掌心。
何玄径无心关注门外发生了什么,仅仅是回握着师师冰凉的手。
这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就以这种潦草的方式画上结尾,除了那个处分之外,再没有后续。
听说,余千山转学了。
也有人在传,新校区正式动工了。
何玄径靠着墙面,目光落在班级前面的钟表上。
一圈圈转,转一圈圈。
日子又恢复先前那样平淡。
虽然在之后这段时间内何玄径跟莫秋生发生点不愉快,但很快被忘却。几人仍旧勾肩搭背,好得要命。
自从出门何玄径就盯着路心不在焉。
师师半道上问他:“怎么回事?”
何玄径悄悄改变路线,往师师那边偏移。
校服摩擦在一起的声音很轻,何玄径伸手牵着师师,望向他的眸子盛满探究:“腿,很疼吗?昨晚是不是没休息好?”
师师舔舔唇,有些不自然:“我……很明显吗?”
“不,没有。如果不是我知道你会……”他没往下再说,何玄径的话中话师师肯定知道是在指什么,“我可能会以为你腿麻没缓过来,说不定还会学你走路。”
师师抓着他的手一点没松,但语气前所未有的舒畅:“玄径我很听你的话。你说过的我都记在心里了,昨天……我只轻轻划了一下的,而且包扎得很完美。”
“但早起没睡醒,磕在门框上了,所以……又疼了。”
何玄径不可能感同身受,也不可能现在就扒下师师的裤子给他吹吹伤口,他什么都做不了,因此他只能选择沉默。
何玄径忧愁的表情被师师尽收眼底。他拽回何玄径刚迈出的半步,撒开牵住的手挤进何玄径怀里。
“亲亲就好了,玄径你亲亲我就不疼了。”师师的撒娇像猫在舔舐何玄径的脖颈,湿哒哒一片。
何玄径抬手轻揪师师的耳垂,落下一吻盖在他的侧脸。
虽说是在一起谈恋爱了,可两个人的恋爱经验明显不足。
平时像这样牵牵小手,亲亲脸庞他们都脸红得透不过气,接吻那肯定更是少之又少。
何玄径慢慢说:“下次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好。”师师的鼻梁骨不断地蹭着何玄径的下颌线。
他不经意地把手装回自己的口袋,却摸到一块硬物。何玄径心下疑惑,掏出来一瞧:“啊哦,我把手机带出来了。”
师师站好,开玩笑道:“拿学校里去好了。”
何玄径有这个想法,不过最终还是放弃了:“别了吧,万一冷不丁地来个搜查,我又吃不了兜着走。”
“你要送回家啊。”师师问。
何玄径扭头对他说:“对,你不用等我,我很快的。当年一千米我是我们那组第一个跑完的。”
师师扑哧笑着:“没人关心,你赶紧去吧。”
何玄径深吸了口气加速跑回家,路过几家早餐店偷瞄一眼。
上楼开门扔手机关门下楼,一气呵成。
他暗自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
何玄径捂着脸,喷洒出一口热气:“呼——冷。”
“先歇两步。”
六点,早自习才开始没一会儿,天还没有要亮的意思。路边的灯打得人影子长长,何玄径揉揉耳朵揣起来手,心满意足地朝学校走。
身后有些窸窸窣窣的声响。
“伟大的社会主义接班人要坚定科学无神论立场!”他给自己点心理暗示。
倒不是怕鬼,而是这条路上真的就只有他一个穿着校服的。
他不敢向后看,只是一味地迈开步子向前走。
那声音越来越清晰。
何玄径听到了,那是中年男子独有的浑厚嗓音。
他松了口气。
但当他听到那声音在说的到底是什么时,浑身僵硬,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定住。
“我说让你松手!你抓疼我了!”
男人裹挟着怒气,不屑的语气在宁静的街道扩散:“我松手?抓疼你怎么着了?你是我生的,我还不能碰?打不死你!”
“滚啊,松手!”
“妈的狗东西给老子松手!”
“你信不信我去报警!”
何玄径瞳孔骤缩,倏地回头去看。
莫秋生因为头发被拽着,不得不弯着腰走。这么冷的早晨只套了一件卫衣,哈气不停地从嘴里钻出。
路灯太高,莫秋生的神情看不见。
“还敢顶嘴,我看你就是贱。报警,我能让你走到局子我就不算是你爹!还告我,我就是没管着你你才敢说出这种逼贱的话!”那男人停下来,砸掉空闲手指里夹着的那根烟,毫无征兆,打在莫秋生脸上。
何玄径离得还有十多米远,那一声,震耳欲聋。
他刚想抬脚往莫秋生那边走,脚踝的刺痛又一回在关键时刻袭来,双腿似灌了铅,他呢喃着:“秋生,秋生……”
男人和莫秋生的拉扯何玄径一分不差地看进双眼,远处皮肉的撞击声催促着何玄径快点动作。
“莫秋生!”
哽在喉头的名字喊出来。
有道身影与何玄径一起冲出去——师师。
师师要快何玄径一步,他先是把男人拉开,随后便瞄到莫秋生脸上的红肿便再没有收住脚。的腿他丝毫没了先前的疼痛,取而代之的是想替莫秋生出气的恼怒。
这边的何玄径也同样不甘示弱,他在师师拉开男人的瞬间就扶着莫秋生到路边上喘气,随后恨不得冲过去将男人撕成两半。
这个男人也有反抗,不过收效甚微。
直到其中一下撞到了师师的伤口上,师师霎时倒抽口凉气顿住动作后撤。
“师!”何玄径咬咬牙,“妈的,你再敢!我让你再敢弄疼他!”
何玄径紧攥着拳头砸红了眼。
莫秋生扯开何玄径,拽着他走向路灯杆子。
“你不是跟我掰扯么!”男人的头被重重撞向铁杆,闷响一道道传出。每次的拉近扯远,莫秋生都攒了十足的力气,即便是见了红也没停手。
“我贱是吧,嗯?我问你我贱是吧!”他的整条胳膊已经失去知觉,惯性和意志带着莫秋生的身体继续撞,“不是要掐死我么,来啊,我就站在这不动,今天让你爬起来我不姓莫!”
“秋生。”何玄径手薅起还想朝下摁的胳膊。
师师也跟在何玄径的声音后面说道:“秋生。”
这两道声音细如蚊蝇,却依旧被莫秋生听进去。
视线重新聚焦,眼前的男人已经昏死过去。
莫秋生卸了力气,往后踉跄几步,跌坐在地上。
师师蹲下来扶住,唤他:“秋生。”
“他妈的,这么帅的脸都给我打肿。”何玄径抖着手摸上他的脸,哭丧着脸还强撑着笑,“疼不疼?”
莫秋生摇着头,喘着气。
“不疼。冷,我只是有点感冒。”他把视线上移,移到师师的脸上,“刚刚好帅,超级酷。”
师师脱衣服的动作一顿,到底还是捂住他的嘴给他穿上外套。
何玄径把书包捡起来拍打干净,对着莫秋生说:“能不能走?”
莫秋生支着师师的膝盖,在何玄径的搀扶下站好,道:“能。”
“先回家。”
“不……”
何玄径跟师师一人扶着一边,何玄径抢过他的话:“回我家。”
莫秋生这才肯跟着走。
“那他怎么办?”何玄径回头看瘫倒得乱七八糟的男人。
莫秋生笑着:“管他干什么,冻死最好。妈的还想打死我,他算个鸡毛。”
师师从后面拍拍他的腰道:“别嬉皮笑脸,记吃不记打。”
莫秋生贴近他的脸可怜兮兮地撅嘴:“你也没给我做饭吃啊。”
“你少装昂,回家再教训你。”何玄径去揪他的耳朵。
莫秋生乖乖走,安安静静地走。
江所至扑哧笑了声:“大清早就这么热血啊。”
他带着人靠近男人,又嫌恶地撇撇嘴:“还真是年轻呢。”
“处理干净。”
他回到车里胡乱穿上校服,换上白鞋,无语凝噎:“还真让我干起上学的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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