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闹钟响了不知道第几回。
何玄径头埋进枕头下妄想抵挡恶心的起床铃。
师师被何玄径钻枕头的动静搞醒,支起上半身寻找声音的来源。
“妈的吵死了!谁的闹钟能不能扔了啊!”何玄径把身上的被子都盖头上。
师师光着脚下床,跌跌撞撞地朝房间书架上去找。
两部手机都在疯狂地响铃。
他挨个关掉贪睡闹钟,走到门口去开灯。
“困死了把灯关掉!”何玄径把枕头拿起随手扔向某处。被子把上半身遮得严严实实,难不成他是用脚感知出来的光源?
师师眼睛涩涩地疼,眨眼有点困难。
他捡起枕头去看时间。
“玄径……”
何玄径暴躁地揉搓着起飞的头发——早起真的很能要人性命。
何玄径踹开被子坐起,每根睫毛都在无声诉说着气愤。
“我们迟到了。”
何玄径打了个喷嚏,现在神清气爽的。
他忘记要上学了!
“迟到……了多久?”他心怀忐忑地问,试图麻痹自己。
师师睡衣领口大敞,嗓音沙哑:“十七分钟。”
“……”何玄径吸吸鼻子,装作无事发生,还准备糊弄自己“是还有十七分钟迟到?”
师师把手机放回去,说:“已经迟到了十七分钟。”
他绝望地摔回被子里,自暴自弃:“不差这会儿,正好再睡个半小时凑够早自习。”
脚边的床凹下去点,师师手脚并用地爬到何玄径脸上,一如昨晚何玄径哄他的姿势。
他眼睛红肿,却还是掩饰不住激动:“你在跟我谈恋爱吗?”
“滚。”没睡饱的何玄径脾气一点就炸,“没有!我跟狗谈的。”
师师真的用小狗的方式嗅嗅何玄径的下巴,脆生生喊出:“汪。”
房间迎来一阵可怕的寂静。
离得近,师师能看见他眼皮底下的眼珠在转。
紧接着,何玄径侧脸发出今早的第一串爆笑。
“呵哈哈哈哈哈哈……”
师师也因此涨红脸,讪讪地说:“玄径你笑我。”
“哈哈哈哈哈哈……笑的就是你啊师师!”他开怀大笑,在师师两臂之间来回翻滚。
忽地,笑声止住。何玄径一本正经地道:“你要真是个小狗就好了,那我肯定从小就给你买回来养在我身边。”
师师闻言弯臂伏在何玄径左侧,揽着他的腰凑近。
师师温热的气息洒在何玄径耳后:“不差那点时间了玄径。”
好熟悉的话术,何玄径翻身掀起被子把师师装进去,捂着他冰凉的手说:“嗯。”但愿现在还不晚。
“再睡会儿吧,昨晚没睡好。”何玄径躺了会儿昏昏沉沉地说。
师师将何玄径的后背盖好:“睡半个小时吧,然后起床走。”
“好。”他闭着眼答道。
师师在何玄径睡着之后起来拿走桌上的花,巧的是,搬来时还真有个空出的花瓶。
他将十四朵开得鲜艳欲滴的花挨个插进去。
师师没有专门学过插花,也不怎么了解手中玫瑰的品种。但他总是翼翼小心地拿在手里,送至唇边闻过吻过,最后将最漂亮的那面露出,弄好后放置在餐桌中间。
他揪下来一片花瓣,塞在透明手机壳背后。
像晕开干透的鲜血。
别看在床上睡得香,等他们回到学校又被单容叫走劈头盖脸骂一顿。
单老师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你们两个越来越有能耐,以前迟到就迟到吧,别管迟到多久好歹还来。现在是来都不来,怎么这么厉害。”
何玄径没有想反驳,就只张嘴换气,单容直接给他堵回去:“别跟我说生病,生病不能请假么!一个两个心大得很。”
“你们也别站后面听课了,自己从教室里搬出去,一个坐前门一个坐后门,上课的时候回班听课,自习就坐外面自习,我找人专门盯着你俩。”
“啊——”何玄径哀嚎。
单容瞪他一眼:“啊什么啊,先出去一个星期长长记性,我看你们还迟不迟到。”
何玄径据理力争:“一个星期!七天,老师有点久了吧~不行呐,我要回班里好好听课呢~老师~”
“你少给我来这套。还有你!”她对着师师照样无差别攻击,“整天何玄径犯浑你也跟着犯,在这搞买一送一促销呢。还有一个多月就放假了,能不能老老实实少给我惹点事。”
师师也学着何玄径的样子说:“不行呐老师~我要回班里好好听课呢~老师~”
单容丝毫没有妥协,坚守自己的红线。
“一会儿回去就把桌子给我搬出去,然后每人三份检讨,明天前交给我。”
“明天!”“明天!”
两人异口同声。
何玄径还补充:“老师你是说现代、古代、英文三篇!”
单容抬手赶人,没有任何可回旋的余地。
她毫无温度地说:“是。再讨价还价今晚上就得交给我。”
“哟——这谁啊!”莫秋生从前门走出来拍拍何玄径的桌子,又快步走到后门师师那拍拍他的桌子,“哟——这又是谁啊!”
中指,莫秋生除了中指得不到任何了。
有福同享,有难就落井下石。
几个玩得好的一下课就来围绕着何玄径跟师师转圈,“诶”“嚯”等等一系列嘲笑的拟声词此起彼伏。
平时习惯了单容不痛不痒的惩罚,这丢脸的活还是头回接着。
不过也还好啦,反正他们下课能跑回温暖的班里抢占莫秋生池渐的位置补觉。外面除了冷、除了会刮飞卷子、除了会被巡查的先发现……这些缺点之后,就都是优点啦。
且尤为重要的是——下课吃饭非常之快!
江所至交叉着腿,百无聊赖地翻看手机。
靠着身后停在暗处的揽胜,连着他今天一身的墨色都融入夜里。
他给师师发了个定位。
这里离家不远,但是人迹很少。
师师按着定位走到这里时已经是十三四分钟后了。
他站在离江所至五米开外的安全范围,把气喘匀,道:“让我来这里干什么。”
“干什么?”说实话江所至有点听不清师师的声音,模模糊糊品出个大概后也没计较,“你说干什么?”
江所至见师师不为所动,把手机随手放在车前盖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当着师师的面亲手拉开了后座车门。
一位穿着与师师身上校服的人被绑着手脚堵着嘴惊恐地往另一侧挪,口中的呜呜咽咽搭配上头部猛烈的动作很容易让人误以为他在骂人。
不过,事实也就是。
师师不太明白,抬脚走近几分,将视线投给江所至。
江所至还是那副看不惯任何人的老样子,当然任何人中也包括师师。他稍稍侧头,轻佻道:“这不是你要找的人么?”
师师顿了半秒,昨天心底刚被何玄径浇灭的火现在轰然烧起。
他站在原地摘下书包,而后蹭着步子朝前走,每走一步额角的筋都在跳。
随着江所至的一句“磨蹭什么”话音结束,师师迈开步子跑了起来,在还剩一米多的距离时直接大跨步迈进车里,像火箭似的直冲进去。
江所至用余光看准时机,在他跃进去的那瞬甩手关上车门。
小孩子的事情小孩子自己解决,我只负责收尾。
其实江所至不是很喜欢这辆车,虽然挑不出毛病,但他就是看着不顺眼,不中意。
今晚更是扔了个讨恶心的家伙在里面,那就更没有把它留下来的理由了。
他慢步晃到车前,拿着手机往通讯录里找电话。
“江总——”温维夏洗完澡舒舒服服地躺床上休息,接到江所至的电话立刻有了兴致,“这么晚给我打电话是不是想我了——”
“不是喜欢拆卸收集漂亮的零件么,过几天给你送去个小玩具,拿着玩玩。但我不保证里面真的会有你感兴趣的东西。”江所至三言两语处决了这辆车的去处。
温维夏很是期待:“静候哦~”
江所至听电话只会陈述事实处理问题,多余的什么都没有。
不过,他倒是很愿意多听师怀在电话里啰嗦。
师师卡住这个陌生人的脖子,拿掉堵住他嘴的不明物体。
“我认识你吗,我轮的着你算计么。”师师眼里没有任何感情,即便是那种对最低等生物的怜悯都没有分毫,“你是哪位啊?”
“呵噗——”
师师被他喷了半张脸血和口水的混合物,甚至连眼白里都溅进去两丝,极为明显。
“你管我。”他还挺嚣张。
师师当即挥着拳头朝太阳穴打去。
仅仅是一拳,那人就栽倒在座椅上。师师俯视着那双已经不怎么聚焦的眼睛,心中还是暗道不够。
如果这次不收拾个彻底,只会是后患无穷。他现在能威胁师师,以后就能算计更多的人。要是他把何玄径怎么样……
想到这儿师师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红着眼迅速拽起来那个人,扬手拉臂向脸上砸去。
“你敢算计他你就试试,大不了我们一块死。”
师师眼前的景象已经开始虚化了,只有片片猩红还在激发着师师的怒火,提醒他再用些力。
那人被绑着手脚根本没法逃脱来自师师的猛烈暴击,他能隐约感觉出来嘴里某个位置的牙齿碎了,还不止一颗。
师师左手打累了,准备换个手继续打。
“你叫什么?”他遏制气焰,强行忍着。
处在低位的人嘴里动动,又往下咽了咽,带着满口的鲜血回答道:“余千山。”
师师嗤笑,千山两个字光听声音就能匹配出文字,但姓氏还真得思考个几秒钟,他问:“姓是哪个字。”
余千山努力掀起肿胀的眼皮,说:“多余的余。”
脑海里浮现这几个字的时候师师总觉得自己听过或者见过,他锐利地盯着余千山,问了句:“我应该是在成绩布告栏上见过这个名字,是你么?”
余千山似乎很满意,两人的视线在虚空中对峙:“我还以为你这种高高在上的人不会关注我们呢。”
师师闻言气不打一处来,捏着他衣领子的手紧了又紧:“我高高在上?我见过你么就说我高高在上!”
余千山向后缩缩,给自己腾出个可以呼吸的空隙。
“你不高高在上?转学来这里的每场大型正规考试你都能断层拿年级第一,那么多人去你们班‘参观’你呢,你连理都不理,难不成是我高高在上?”余千山说这话时的表情狰狞可怖。
嫉妒最可怕了。这种复杂的情绪情感会让人产生不满和憎恨,会让人一直保持在高度紧张与强攻击性的心理状态下。
师师习惯性地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我抢了你的第一?”
余千山的反应很大:“是的!是你抢了我的第一!我整夜整夜睡不着想着如何超过你,可每次成绩一出来你跟你身边那几个人都能轻松超过我……凭什么?凭什么呢!”
“你举报我的意义在哪里?”师师上手继续掐住人类细弱的脖颈,“嫉妒我身边有何玄径?”
余千山脖颈青筋暴起,撑着说:“我也有我的朋友,谁会嫉妒你的!”
只要不是这点,那什么都还留有转圜余地。
多考了几分就会让人羡慕嫉妒成这样?师师冷冷一笑:“我从小到大还没有用分数碾压过谁的脸,因为我觉得高分是人这辈子里最拿不出手炫耀的东西。”
余千山猛地一笑,咧着嘴说:“那是因为你有,所以你才不觉得。”
这恼人的态度和语气同时出现,师师再次将拳头挥向余千山的肚子,打得他半天睁不开眼,向前佝着身子缓解。
师师嫌弃地拽住他的头发往后扯,拉得余千山喉咙里哽出个音。
“这就是你举报我的理由?”他蔑视而言。
余千山的脸上投射下了大片的阴影,他眼前阵阵眩晕,却还是说:“不然你以为呢。不光是你,你们几个都该死。多亏当时在楼上给你拍下来了,不然我还真得花点心思治你呢。你当时为什么不从楼上跳下去啊,为什么不跳啊,怂——”
话还没说完,师师直接把他的头按在座椅上,抿紧唇朝余千山身上的每个角落部位开打。
“打啊,有种你打死我。”余千山放狠话,“打不死我你们就继续等着吧,总有你们害怕的东西被我找到。”
师师被点醒,重复:“害怕的东西?”
他松开对余千山的束缚,打开车门就去书包里捡东西。
而余千山这趁着这个空挡从车里爬出来,但由于手脚被捆死,他重重地摔在地上。满地的石子硌地每个地方都疼,砸起来的灰尘更是差点让他呼不上来气。
他没有任何力气地躺在地上,待视野稍微清晰之后,他瞧见了江所至。江所至离“战场”很远,脸上的表情也因为背光看不见。
师师拽住捆着余千山双手的绳子,活生生地将人拖出去几米。
余千山的脸上脖子上被石头划出来好多血印。
师师用刚从书包里拿出来的刀割断那根拇指粗的绳子,用膝盖压着他左手,把冰凉的刀面贴在他的右手手心上,问:“你平常喜欢用哪只手写字呢?”
原本嚣张的气焰在感受到凉意时即刻熄灭,看向师师的眼神澄澈许多,他哆哆嗦嗦地说:“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你说呢,我就是想看看前第一的手。不知道这一刀下去你得多久不能动,或者多来几刀……”
师师另一只膝盖垫到余千山的肚子上,他仍是卡着余千山的脖子,拎着刀柄不停地追踪乱躲的手。
“多来几刀的话你就可以用左手写字了,我以前也是左撇子,经常被人说很酷。”师师的话充满蛊惑,每字每句都蚕食着余千山剩余的平静。
他从地上站起来,同时捞起余千山的右手。
余千山也想挣扎离开,但是被师师打得浑身跟脱了力似的,完全不能够支撑他双腿直立站在地上。
由于胳膊被师师攥着拉起,他的上半身与地面几乎形成了个四十五度的夹角,他被迫扬起脑袋看向师师。
泛冷光的刀尖擦过手掌的纹路,微微用点劲儿又留下了一道鲜红的尾迹。
师师如同许久未进食的吸血鬼那样,盯着血勾起嘴角,似有若无地闪闪眼睛,他说:“好蠢,你真的好蠢。”
刀继续寻找着合适之处停留。
余千山惊恐地摇头,再没了先前不服气的模样:“别……别……”
“别什么?别下手太轻是吧。”师师握着刀柄转了半圈,将刀尖对着他的脸,“还是说你更喜欢戳瞎眼睛?”
余千山觉着自己对师师的印象还是过于片面。在今晚之前他只简单认为师师是个会读点书写点题长得帅点的普通人,但现在,他几近颠覆了自己的认知。师师应该是一个报复心极强、手段极其残忍的家伙。
一万八千相,看到什么算什么。
余千山不断地冒出冷汗,他不知道师师敢不敢做,主要是他不敢赌。
“不是……我道歉……”
人怎么会畏惧刀这种冰凉的东西,它明明可以逼出人体鲜活的热血啊。
师师撒手把他丢地上,那手臂也一同甩开。
他弯腿将脚踩在余千山右手上,往下狠狠用力。
五根手指跟开了花似的张着,余千山的面部表情也同样精彩。
师师俯身禁锢住他张着喘息的嘴,把刀伸进去,说:“再有下次,我肯定会先挖掉你的眼睛。看到憋在肚子里可能没事,但是从嘴里说出来就不一定了。”
他淡淡道:“还有,我请问谁跳楼了?我从来没有做过那种事吧,造谣的人就该拔掉舌头撕烂嘴。”
余千山这会儿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看着师师摆出可怜的神情。
刀在他牙上磕了磕,骇人的声音激得余千山脑中弦一紧。
“离我的生活远点儿,我不保证下次上楼看风景不会带上你。”
师师收了刀,余千山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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