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舜在学院附近吃了中午饭，才慢悠悠地踱回公交车站台。
这期间，手机嗡嗡震动个不停，蔡钰菱的信息像shi一样全部糊上来，全是关于裴淡的资料，还有偷拍的照片。
上课的裴淡、吃饭的裴淡、办公室里的裴淡……角度各异，数量惊人。
看来裴淡在这所学院的影响力，确实非同一般。魏舜忍不住咋舌，这偷拍得也太敬业了。
他迅速回复了蔡钰菱两个硕大的大拇指表情，心里恨不得长十只手，给她十个赞。
午后的阳光白晃晃地炙烤着大地，魏舜站在路边等车，额角渗出了细汗，手上还提着一袋刚买的小吃。
倒不是没吃饱，纯粹是馋虫作祟——在G国吃的那些东西，简直一言难尽。回国后看什么都新鲜，什么都想尝尝鲜。
正是午休时间，学院的学生们如潮水般涌出觅食。
魏舜被人流裹挟着，目光在攒动的人头间无意识地扫过。恍惚间，他似乎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裴淡吗？好像……又不太像。
就那么惊鸿一瞥，快得让人来不及确认。大概是眼花了吧。
等的车迟迟不来，太阳却越来越毒辣。
魏舜感觉自己快要被晒化了，赶紧挪到行道树的荫蔽下。
他烦躁地扯下闷热的口罩，塞进自己包里。
热浪扑面，裸露的皮肤立刻感受到阳光的灼烧。算了，现在人多，也没人会在意他这张脸。
他暗自庆幸今天穿得还算朴素低调，要是像往常那样花里胡哨，整条街的目光估计都得黏在他身上，想想就头皮发麻。
过多的注视总会让他浑身不自在，甚至有点无所适从。
刺眼的阳光仿佛给整个世界都加了曝光。
魏舜本身肤色偏白，此刻在强光下，站在树荫边缘的他，竟有种微微发亮的感觉，白得有些晃眼。
马路对面，裴淡正和傅雾苔走出便利店。
裴淡的目光不经意掠过对面，瞬间被树荫下那个“发光体”吸引了。傅雾苔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也看到了那个异常白皙的年轻人，有些疑惑：“看到熟人了？”
裴淡收回目光，摇了摇头：“不认识。但你看那人，是不是白得有点……反光？”
傅雾苔扶了扶眼镜，认真打量了一下，点头赞同：“确实，小伙子皮肤底子真好。”
而树下的魏舜，再次抬头张望时，刚才裴淡和傅雾苔站立的地方早已空空如也，只剩下川流不息的学生。
他松了口气——其实他并没消失，只是悄悄挪到了大树另一侧，刚好避开了裴淡的视线。
他正低头刷着手机，耳朵却捕捉到路过同学的闲聊：
“看到没？裴教授和傅教授刚出来买午饭/东西了……”
魏舜心头一跳，猛地抬头，视线急切地在马路对面的人潮中搜寻。
那两个高挑的身影在人群中格外显眼，没费什么劲就找到了。
不好！魏舜心里警铃大作，生怕被对方发现，立刻缩回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藏在树干的视野盲区后面。
管他看没看见，先把自己藏好再说！
其实他藏得并不严实，腰间的格子衬衫下摆还露在外面一小截。他只能在心里疯狂祈祷：别过来，千万别往这边来！同时一遍遍刷新打车软件——司机大哥，你倒是快点啊！快来拯救我于水火之中！
……
屏幕上依旧显示“司机堵在路上”。
要不……跑？可这里是新城区，他根本不认路！但留下更危险……魏舜咬咬牙，刚准备拔腿开溜，一转身——
……嗯……
完了，跑不掉了。哈。
裴淡。
就站在他身后，近在咫尺。魏舜吓得心脏差点停跳——这人走路怎么没声的？是瞬移过来的吗？太吓人了！
魏舜第一反应是装不认识。
他强作镇定，试图若无其事地转开头——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好，蹲下，当鸵鸟。
殊不知，这一切源于裴淡的猜测。他在家时就注意到魏舜那身特别白的皮肤。
远处那个“发光体”，结合身形，他隐隐觉得是魏舜，但又不太确定。
他对傅雾苔说：“你先去买东西，打包回办公室吧，我有点事处理。”傅雾苔不疑有他，点头离开。
裴淡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站在了蹲着的魏舜身后，一言不发，也不动，只是微微低着头，目光沉沉地落在那个缩成一团的背影上。
路过的学生纷纷认出裴淡，但没人敢上前搭话，只是好奇地绕行。
魏舜蹲在地上，紧紧闭着眼睛，脑海里疯狂组织着措辞：“就说我是来新城区逛逛的……嗯，这个理由不错，合情合理……”
刚鼓起勇气睁开眼，裴淡那低沉的声音就从他头顶上方砸了下来：
“魏同学打算在这里蹲着呆多久？”
完了！刚想好的借口瞬间灰飞烟灭。
魏舜恨不得当场表演个原地昏厥。
现在起不起来？犹豫了几秒，他认命地站起身。
起身的第一时间，魏舜不是转身面对裴淡，而是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掏出口罩戴上。
站在后面的裴淡挑了挑眉，心里一阵莫名：这人怎么回事？看见我反而把口罩戴上了？我是病毒吗？
戴好口罩，魏舜才慢吞吞地转过身，迎上裴淡审视的目光，故作镇定地问：“裴教授这是要干什么？”
裴淡看着他这副样子，耳朵尖红得像要滴血，他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既然你来了，就带你去学校坐坐，你觉得呢？”说话间，他微微倾身，向魏舜靠近了一步。
魏舜的心跳瞬间失序，下意识地就往后退，能退多远退多远。虽然……咳，自己对他有点意思……但此刻更怕自己失控。
更要命的是，路上行人这么多，大半都是学院学生，谁不认识裴淡？要是被拍下来发到网上……他简直不敢想那场面。
他只能僵硬地点点头，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裴淡看他点头，转身就往学院方向走。
走了两步，发现魏舜不但没跟上来，还在低头专注地玩手机。
他折返回来，双手环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魏舜：“你走不走？要不我去给你买辆轮椅推着你过去？”
魏舜冤枉啊！他不是不走，他得取消打车订单啊！不然司机到了，他人都进学校了算怎么回事？
他赶紧把手机屏幕举起来，对准裴淡，手指着“取消订单”的按钮，只有那双露在口罩外的眼睛努力表现出“我很认真”的样子：
“我在取消订单！你不让我取消，我现在就回去了。”
裴淡瞥了一眼屏幕，明白自己误会了，没再说什么，只是往树荫深处又挤了挤，示意魏舜赶紧操作，然后一起等。
魏舜手速飞快地取消完订单，眼角余光瞥见裴淡空着的手，忽然想起他好像还没吃东西。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买的那袋小吃递了过去。
一份食物突兀地出现在眼前。裴淡看着魏舜带着点“忍痛割爱”的眼神，伸手接了过来，声音放轻了些：“谢谢。”
魏舜内心其实挣扎了好久：他也馋得很！但看着身边这位高大的教授还没吃饭……算了，忍痛割爱吧！这么一想，他觉得自己简直演技爆棚，要是混娱乐圈，影帝非他莫属。
裴淡接过小吃，问了句“搞定了？”，得到魏舜肯定的点头后，才迈开长腿，朝学院走去。
魏舜像个小尾巴一样，亦步亦趋地跟在裴淡高大的背影后面。
无数道目光落在他身上，探究、好奇。过马路时，甚至有个大胆的同学凑近裴淡，压低声音提醒：“裴教授，您好像被尾随了？”
魏舜：“……”他看起来很像变态吗？
裴淡的回答带着点黑色幽默：
“我强迫他尾随我的。”
好一个“强迫”！那同学一脸“我懂了”的表情，迅速消失在人群里。
走到校门口，裴淡终于停下了脚步。
“你是老鼠么？步子这么点，喜欢被人叫变态？”他微微侧过头，视线扫过落后几步的魏舜。
魏舜赶紧小碎步紧跑几下，挪到了裴淡身边。
见他站定，裴淡才重新迈开步子，走进绿意盎然的学院深处。
这一路，魏舜感觉自己像被放在聚光灯下展览。
他已经能预见到学院贴吧里即将出现自己的高清大头照了。他暗暗发誓：这次回家，至少半个月不出门！追人计划？暂时搁置吧！
裴淡身高腿长，一步顶魏舜两步。魏舜跟得有点吃力，在旁边显得像个懵懂的学生，像来求学的。
裴淡很快注意到魏舜跟得急，也意识到自己步子跨得太大，不动声色地放缓了脚步，让两人步调一致。
两人并肩走在被茂密大树遮蔽的林荫道上，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洒下细碎的光斑。
这个时间段的学生络绎不绝，但凡认出裴淡的，都会恭敬地打招呼。
最尴尬的莫过于魏舜。每个打招呼的学生，目光都会在他脸上停留几秒，他也只能扯动嘴角，挤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找不到路，只能硬着头皮跟在裴淡身边。
魏舜觉得这一路，自己大概被学院里大半的学生“检阅”过了。
绝望，简直是社死级别的绝望。
不过，在路人眼中，两人并肩而行的身影倒是意外的和谐养眼，一个沉稳高大，一个清俊白皙，气质迥异却莫名相配——尽管魏舜戴着口罩，仅凭露出的眉眼和那份独特的气质，也足够引人注目。
裴淡目视前方，语气听不出情绪：“你今天挺招人喜啊。”
魏舜腹诽：这位大教授是真不知道自己的魅力吗？那些目光十有**是冲着他去的！自己又是口罩又是低调打扮，谁能认出来？难道有人有透视眼？
他的嘴在口罩下不满地瘪了瘪，裴淡自然是看不见的。
“你怎么就知道一定是为我来的呢？”他忍不住小声反驳。
裴淡闻言挑了挑眉，依旧看着前方，语气随意：“他们都在瞟你。”
魏舜差点被这个“强有力”的理由说服，明明是因为自己站在他身边才引人好奇好吗！他懒得再争辩，这种争论毫无意义。
裴淡见他不吱声了，也不再追问。
两人之间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像是两个不相识的陌生人。
裴淡记忆中的魏舜，可不是这样。
他记得镜头前那个语速飞快、滔滔不绝的身影，那时他坐在沙发上，听着手机里魏舜一口气蹦出那么多话，脑海里只蹦出一个词：
鹦鹉。
大概是因为当时穿得花里胡哨？应该是的。
魏舜自己也觉得奇怪，跟裴淡待在一起，总有种被长辈注视的压力感。
不知道是因为对方是老师的身份，还是因为知道了对方那“高龄”而产生的微妙隔阂？
算了，他会慢慢消化适应的。他安慰自己：上年纪的老男人一般很会疼人，裴淡肯定也不例外，要是真成了……自己不就赚大发了？
越想越兴奋，眼神虽然看着前方，脑子却早已神游天外，脚步像设定好的程序，直直地往前迈。
走到一个岔路口，裴淡看着魏舜毫无察觉地径直走向了另一条路，便停在原地，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这人脑子……真的没问题吗？
他倒要看看这只突然安静的鹦鹉，什么时候能发现自己走错了路。
裴淡悄无声息地跟在了魏舜身后。
魏舜完全不知道自己走错了方向，直到感觉身边空落落的，才惊觉少了个人！
四周全是陌生的学生面孔，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走丢了！
跟着人还能走丢？这不科学！
从裴淡的视角看，就像一只迷路的鹦鹉，茫然地东张西望，寻找着失散的主人，那样子……有点可怜。
虽然魏舜戴着口罩，裴淡看不清他全部的表情，但那微微蹙起的眉毛和慌乱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裴淡几步上前，精准地揪住了魏舜的后衣领，像拎小鸡崽似的把他往正确的岔路口带。
魏舜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魂飞魄散，以为光天化日之下遭遇了绑架！回头一看是裴淡，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不对！放什么心！
今天不知道第几次丢脸了。
算了，反正脸早就丢光了，也无所谓了。
裴淡看他反应过来，便松开了手，轻飘飘地丢下一个字：“猪。”然后自顾自地往前走。
啧，形容得还真……有点贴切。
魏舜自嘲地想：要情商有智商，要礼仪有智商，要身高有智商，要样貌倒是有样貌……等等，好像也不完全符合。而且他很瘦，跟“猪”的形象完全不沾边。
也不知道为什么，吃再多都不长肉，在男生里绝对是偏瘦的那一挂。
好吧，虽然体型不像猪，但在路痴和容易走神这两点上，他认了。
他只能认命地加快脚步，跟在裴淡后面，没好意思再并肩。太尴尬了！
今天的尴尬份额严重超标。虽然没脸了，但皮还在啊！
丢人的行为简直罄竹难书。
裴淡边走边说，声音没什么起伏：“别分心了，下次走丢，我不一定能找到你。”
魏舜在他身后拖着长音“哦——”了一声。
裴淡没再说什么，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魏舜低着头，像个小跟班，目光聚焦在前方那双修长的腿和稳健的步伐上。
跟着走就对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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