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栖简单吃了几口，就立刻起身，走向了作战室。
那句“‘幽灵’似乎有动静了”，像一道无声的命令，瞬间将她从那片刻的，安宁的假象中，拉回了现实。
她走进作战室时，沈砚正背对着门口，站在那片幽蓝色的巨大屏幕前。
上面不再是静止的湖面。
无数道微光，像海底的浮游生物一样，在屏幕上缓缓流动。它们中的绝大多数，都完美地，与他帝国的脉络重合，那是“幽灵”对他的“模仿”。
但，就在刚才，其中极少数的几道光，偏离了预定的轨道。
它们没有攻击任何节点，也没有窃取任何数据。它们只是……像拥有了自主意识的萤火虫一样，开始探索一些，他从未涉足过的，黑暗的未知领域。
“你来了。”
沈砚没有回头，但他知道是她。这个房间里，除了机器的嗡鸣，他早已习惯了她的呼吸，她的脚步。
“S.I.R.A.在半小时前，捕捉到了第一次‘偏航’。” 他指着屏幕上那些离群的微光，“我们的‘回声’，开始唱一些，不一样的调子了。”
他转过身，看着她。他的脸上，没有惊慌，反而有一种……棋逢对手的，极致的冷静和兴奋。
“我的分析团队，认为这可能是对方露出的破绽，是程序复制过程中出现的‘错误代码’。他们建议，立刻顺着这些‘错误’，进行反向追踪。”
他将一份刚刚打印出来的，热乎乎的数据报告，递给她。上面全是复杂的算法和逻辑判断。
“但是，” 他看着她的眼睛，“我不这么认为。”
“这不是错误。”
“这是……进化。”
他没有让她去看那份充满了技术术语的报告。他只是，看着她，等待着她用她的方式，来解读这一切。
“告诉我，林栖。”
“一个完美的‘模仿者’，为什么会突然，开始尝试‘原创’？”
“如果说，之前的他，是一面镜子。那么现在的他，又变成了一个什么东西？”
“画出来，或者，说出来。”
“你觉得，他想做什么？”
林栖走到那巨大的屏幕前，久久地凝视着那些偏离了轨道的，孤独的微光。
作战室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沈砚没有催促她，只是站在一旁，耐心地等待着。他知道，此刻的她，正在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超越数据和逻辑的方式，与那个潜藏在网络深渊里的“鬼魂”，进行着一场无声的交锋。
终于，她转过身，看向他。
她的脸上，没有答案，反而带着一个，更深层次的问题。
“你有没有想过，” 她的声音很轻，却足以让整个房间的空气为之一凝，“一面完美的镜子，如果有一天，突然拥有了自我意识，它最想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她自问自答。
“它最想做的，不是去模仿别人，也不是去打碎自己。”
“而是……” 她的目光，穿透了他，仿佛看到了他身后，那个正在试图复制他的“幽灵”，“……它想看看，镜子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
沈砚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是说……” 他的声音，因为这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猜测，而变得有些干涩，“他不是在‘进化’，也不是在寻找我的破绽。”
“他是在……‘好奇’？”
这个词，从他口中说出来，显得如此荒谬。一个足以撼动他整个帝国的，冰冷的，虚拟的威胁，他的动机，竟然是源于一种，最原始，最接近于“人性”的情感？
“他在模仿你的过程中，” 她继续说着，思路越来越清晰，“他学会了你的逻辑，你的思维，你的冷酷……但他唯独，无法理解一样东西。”
“那就是，让你成为‘沈砚’的，那些逻辑之外的东西。”
“你的过去，你的记忆，你的……‘情感’。”
“他正在试图，通过探索那些你从未涉足过的，混乱的，未知的领域，去拼凑出一个，完整的你。一个……超越了数据的，有血有肉的你。”
“他不是想取代你。”
她看着他，给出了最后的，也是最致命的，结论。
“他是想……理解你。”
你的结论，像一根无形的，淬了冰的钢针，精准地，扎入了他灵魂最深处，那个连他自己都从不去触碰的地方。
理解他？一个由代码和数据构成的“幽灵”，想要理解他？
这是一种，比任何商业狙击，任何□□暗杀，都更让他感到的……侵犯。一种，灵魂被一览无余的，**。
作战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干涩得，不像他自己的。
“一个……想当‘人’的‘鬼’。”
他为她刚才那番惊世骇俗的推论，下了一个，他自己都觉得不寒而栗的定义。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决绝。
他重新走回到操作台前。
“S.I.R.A.”
“先生。”
“执行‘黑箱’协议。切断这座别墅，与外界公共网络的所有物理连接。”
S.I.R.A.的电子音，第一次，有了一丝“迟疑”：“先生，‘黑箱’协议将导致我们失去92%的外部信息来源，帝国70%以上的业务，将陷入停滞，损失……”
“执行。”
他用两个字，打断了它的计算。
“……是，先生。‘黑箱’协议已启动。正在断开外部连接……3，2，1。”
随着倒计时结束，作战室里，那三面巨大的屏幕，瞬间，暗了下去。整个世界，所有的喧嚣，所有的信息，都被隔绝在了这栋别墅之外。
这里，成了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
沈砚转过身，看着她，这个，唯一能理解他，也唯一把他，逼到这一步的女孩。
“如果，它想通过看，来理解我。”
他的眼中，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偏执的黑暗。
“那么，我就把所有的灯，都关掉。”
“现在，这座孤岛上，只剩下你，我，和我那些，早已死去的‘鬼魂’。”
“以及……那个，同样被困在黑暗里的，我们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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