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栖跟着刘嫂来到二楼最东面的房间。
推开门的瞬间,她便明白了沈砚那句“风景很好”的含义。房间占据了整个东侧,几乎有半面墙都是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层层叠叠的山林,视野开阔,景色绝佳。
但窗户,确实是锁死的。冰冷的金属锁扣,无声地宣告着这里的本质——一间风景优美的牢笼。
林栖的心沉了下去。她知道,从她被带进这栋别墅开始,她唯一的选择就是暂时服从。这个救了她的男人,和那些想杀她的人一样,都不是善茬。
她没有试图逃跑,也没有哭闹,只是安静地,按照安排,在这间房里住了下来。
接下来的三天,沈砚没有再出现。
但这栋别墅里,处处都是他的眼睛,他的耳朵。
刘嫂每天都会向他汇报林栖的一切:她按时吃饭,但吃得很少;她从不踏出房间那条走廊的范围,大部分时间都只是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山林发呆;她没有尝试任何愚蠢的举动,安静得像一个易碎的瓷偶。
唯一的变数,是她向刘嫂要了纸和笔。
“她一直在画画,先生。” 刘嫂在电话里恭敬地汇报,“画了很多速写,风景,静物……还有鸟。”
鸟。
沈砚挂断电话,指尖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击着。被困在笼中的鸟吗?真是毫无新意的比喻。
这三天,他处理掉了很多“麻烦”。那个被他一枪打穿眉心的废物,他背后的势力,以及那些把林栖当诱饵的“引爆者”……他设了一个局,让他们像疯狗一样互咬。昨晚,城市的另一端,火光冲天。今天早上的财经新闻,头条是某家金融公司股价崩盘,董事长畏罪自杀。
游戏结束了。至少,第一阶段结束了。
现在,该处理……他带回来的战利品了。
第四天深夜,林栖被刘嫂从房间里“请”了出来,带到了沈砚的书房。整个别墅安静得能听见墙上挂钟的秒針走动声,那规律的“滴答”声,像是在为她的人生,进行一场冰冷的倒数。
她走进来时,沈砚正坐在巨大的红木书桌后,处理着一份跨洋投资的最后协议。他没有抬头,甚至没有示意她坐下。他就那么让她站在空旷的书房中央,脚下是冰冷的地板,周围是高及天花板的书架,每一本书都像一块沉默的墓碑。
空气中,只有他翻动纸张的沙沙声,和她压抑着的、几乎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五分钟后,沈砚签下自己的名字,合上文件。
他这才抬起眼,看向她。她穿着刘嫂为她准备的白色棉质睡裙,长发披散,赤着脚,像一个脆弱的、随时会破碎的幽魂。他的视线,让她不自觉地抱紧了双臂。
“过来。” 他命令道。
林栖犹豫了一下,还是顺从地走到了书桌前。
沈砚没有说话,只是将一个速写本推到她面前。
是她的速写本。
他随意地翻开一页,上面画着一只鸟。它的翅膀舒展,姿态是飞向天空的,但它的爪下,却被一根看不见的线死死拴住。画得很好,充满了绝望的美感。
“看来,你在这里过得……很有灵感。” 他的手指,在那只鸟的翅膀上轻轻敲了敲,声音里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嘲讽。
“告诉我,林栖。” 他的目光从画上移开,像两把淬了冰的利刃,直直地刺入她的眼睛。
“在你心里,我,是什么?”
他将问题抛出,像一个君王,在审视臣民的忠诚。
“是那个把你关起来的笼子,还是……那根让你不至于掉进深渊的线?”
面对沈砚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林栖沉默了片刻。
笼子?还是救命的线?
这似乎是一个选择题,但她知道,无论她选择哪一个答案,都无法取悦眼前这个男人。他想要的,不是顺从的附和,也不是激烈的反抗。他想要的,是看透她这件“藏品”的本质。
她抬起眼,迎上他的目光,声音平静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最简单的事实。
“你是救我,还管我吃住的人。”
沈砚笑了。
不是那种愉悦的笑,而是一种更接近于……看到棋盘上走了一步出人意料却又无济于事的棋时,所发出的,冰冷的轻嗤。
“救你?” 他重复着她的话,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踱出书桌的阴影,一步步向她逼近。“管你吃住?”
他站在她面前,近得可以看清她瞳孔中映出的,他冷漠的身影。
“林栖,你是不是把我想象成了什么言情故事里的角色?慈善家?还是……救世主?”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危险的嘲弄。
“我告诉你,我不是。”
他的手,猛地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直视自己的眼睛。她的皮肤很凉,像上好的瓷器,手感好得让他心烦。
“我做的每一件事,都要计算成本,衡量价值,期待回报。我是个商人,一个投资人。” 他的拇指,在她柔软的下唇上轻轻摩挲着,感受着她身体瞬间的僵硬和战栗。“在你身上,我付出的成本是:一颗子弹,几条人命,以及一场价值九位数的交易。”
“所以,别用‘救’这么天真的字眼来定义我的行为。我只是……回收了一件本该被销毁,却忽然引起我兴趣的‘资产’。” 他松开她,仿佛碰了什么会弄脏他手的东西一样,从口袋里抽出丝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指。
“你的回答,太乏味了。让我很失望。”
沈砚转身走回书桌,将她的速写本合上,拿在手里,像是在掂量它的分量。
“你是个画画的,对么?你的价值,就在你的眼睛和你的手上。”
他将速写本扔回她脚边,发出一声轻响。
“从明天开始,每天一幅画,送到我书房。画什么,由你决定。”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而具有侵略性,像是在给她布置一个无法拒绝的任务。
“画你看到的,画你感受到的……或者,画我。”
“让我看看,我这件资产,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也让我判断一下……”
他重新坐下,十指交叉,身体前倾,用一种审视的目光,将她从头到脚又看了一遍。
“……你到底,值不值得我继续‘投资’下去。”
林栖看着脚边的速写本,沉默地捡了起来。
她懂了。
这个男人,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评估她的“价值”。他想让她取悦他,用她的画笔,用她的眼睛,去满足他那变态的掌控欲和好奇心。
而她,似乎也找到了自己的破局之法。
如果她表现得足够好,或许能换来暂时的安稳。但如果……她表现得足够乏味,乏味到让他失去所有兴趣,是不是就意味着,他会把她这件“不良资产”,随手抛弃?
到那时,她是不是就能重获自由?
林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抱着画册,转身走了出去。她走出书房的背影,很直,没有踉跄,没有回头,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仿佛她不是一个刚刚被宣告了所有权的囚徒,而只是一个结束了会议,准备去执行下一项任务的下属。
沈砚靠在椅背上,指尖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自由?何其天真。
他看着她消失在门口的身影,眼底的墨色,更深了。
第二天,同样的时间,刘嫂悄无声息地走进来,将一张画纸放在他的桌上。
沈砚没有立刻去看。他处理完了最后一份文件,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才好整以暇地拿起那张画。
画纸上,没有他,没有笼子,也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些痛苦与挣扎。
画面很简单。
只有一只手。
是他的手。修长的骨节,清晰的掌纹,以及手腕上那块价值不菲的百达翡丽。画得极为写实,甚至连他昨天捏过她下巴时,指尖那一点点不耐烦的蜷曲,都分毫不差。
但这只手,却不是血肉之躯。
她用细腻的笔触,将它画成了……一座冰冷的,没有生命的,大理石雕塑。
它悬浮在纯黑的背景中,强大,完美,却带着一种神像般的、拒绝一切活物的漠然。
沈砚看着这幅画,久久没有说话。
她没有取悦他,画一个英俊的掌控者。
她也没有激怒他,画一个凶残的恶魔。
她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一个她眼中,最真实的他。
冰冷,坚硬,非人。
他端起酒杯,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辛辣的灼烧感顺着喉咙一路滑下,却压不住心底里,那股更加滚烫的,病态的占有欲。
“有点意思。”
他对着画纸,轻声说道。
这只看似温顺的囚鸟,不仅有爪子,还很锋利。
她以为这幅画能让他觉得乏味,可惜,她又猜错了。
它没有让他觉得乏味。
恰恰相反。
它让他……更兴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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