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落在了沈砚书桌上那幅，刚刚送达的画作上。
他以为他会在画上看到鲜血，看到惊恐，看到混乱。
但他看到的，是比那一切都更令人不寒而栗的……秩序。
画面的构图被一分为二，像地狱与天堂的冷酷拼接。
一边，是歌舞升平，衣香鬓影。她用华丽而流畅的线条，勾勒出那些名流们优雅的剪影。他们举着酒杯，笑容满面，仿佛置身天堂，对周遭的一切都视而不见。
另一边，就在他们脚下，几乎与地毯融为一体的阴影里，一个男人正痛苦地死去，嘴角的白沫清晰可见。而在他身边，另一个男人——陈默，正旁若无人地，安静地，吃着一块饼干，神情空洞而满足。
最可怕的是，画中那两个世界，没有任何交集。
那些光鲜亮丽的人，对脚下的死亡与审判，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林栖画的不是一场谋杀。
她画的，是一个寓言。
一个关于“人间”的，最真实、最残忍的寓言。
沈砚久久地凝视着这幅画，然后，他站起身，拿起它，径直走向了林栖的套房。
她为他开了门，神色平静。他们之间，已经不需要任何多余的言语。
他没有说话，只是对她做了一个“跟我来”的手势。
他没有带她去客厅，没有带她去餐厅，而是带她走到了自己书房的尽头。那里，是一扇需要指纹和虹膜双重扫描才能打开的，厚重的精钢门。
验证通过，门悄然滑开。
里面，是这栋别墅，乃至他整个帝国的真正核心。
这里不是书房，而是他的作战室。
整整三面墙壁，都是由巨大的电子屏幕组成。上面正以秒为单位，疯狂刷新着全球股市的数据、期货指数、以及一些……用暗号标注的，无法在任何公开网络上查到的船运和物流信息。
这里没有一本书，没有一件艺术品。这里只有冰冷的数据，和绝对的掌控。
“他们，” 沈砚指了指屏幕上那些跳动的数字，“和昨晚宴会上的那些人，本质上，是一样的。”
“他们都以为自己活在光鲜亮明，由规则和秩序构成的世界里。”
他走到房间的正中央，将林栖的画，平放在那张由一整块黑曜石打磨而成的，巨大冰冷的操作台上。
“但他们永远看不见，在这张桌子下面，是什么在真正驱动着这个世界的运转。”
他将她的画，放在了整个房间的中心。
这张描绘着死亡与冷漠的画，此刻，却与周围那些代表着财富与权力的数据流，形成了一种诡异而完美的和谐。
它们本就是一体两面。
沈砚转过身，看着她，给予了她最高的评价。
“你画的，不是昨晚发生的事。”
“你画的，是这个世界，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发生的事。”
“它属于这里。” 他指着她的画，然后，又指了指她。
“就像你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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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栖的沉默，在沈砚的预料之中。
这个房间，是他的世界里，最真实，也最私密的地方。这里没有伪装，没有客套，只有**裸的资本搏杀和权力运作。
寻常人，哪怕是他的心腹，看到这一切，要么会因恐惧而颤抖，要么会因贪婪而疯狂。
而她，只是安静地看着。
就像她看待那场谋杀一样，她用一种近乎抽离的平静，在观察，在吸收。
很好。
这正他把她带到这里的原因。
沈砚走到那张巨大的黑曜石操作台后，那里只有一把椅子，他的“王座”。但在它的侧后方，还有一个小一点的，同样由黑色真皮包裹的单人沙发。那是整个房间里，除了他之外，唯一能坐的地方。
他指了指那个沙发。
“那里，是你的位置。”
他没有给她解释，但他们都懂这安排的意义。她不是他的下属，不是他的敌人，她是他的影子，一个永远处于最佳观察位置的，旁观者。
他没有去看她是否坐下，他径直在自己的主位上坐了下来，十指在冰冷的台面上交叉。
“S.I.R.A，” 他对着空气，用平稳的声音说出一个名字，“启动‘收割’程序，目标代号‘胖王’，动用三号资金池，杠杆开到最大，半小时内，我要看到结果。”
“是，先生。程序已启动。” 一个冰冷的，非男非女的电子合成音，在房间内响起。
随着指令的下达，他面前的一块主屏幕，瞬间被一条红色的，断崖式下跌的K线图所占据。那代表的，正是昨晚那个被他清算的王老板，他背后整个商业帝国的股价。
无数的财富，正在以秒为单位，蒸发，然后被吸入他的账户。成千上万人的工作，家庭，或许都将在这条无情的曲线下，被碾得粉碎。
沈砚转动椅子，面向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屏幕上代表着毁灭的红光，映照在他的镜片上。
“昨晚你看到的，是物理上的死亡。”
“而这个，” 他指着屏幕，“是社会层面上的死亡。没有血，没有声音，不会有警察，但它的破坏力，比一颗子弹，要大得多。”
“这是我的工作，林栖。”
“也是你以后，每天都要看的‘戏剧’。”
他看着她，看着她那双能看透一切表象的眼睛。
“你的任务，就是在这片由数据构成的，无声的修罗场里……”
他顿了顿，为她，也为他自己，定下了一个全新的，密不可分的，共犯关系。
“帮我找出，下一个‘陈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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