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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残图血谶

冰冷!坚硬!以及令人窒息的、混合着浓厚尘埃与陈旧墨锭腐朽气息的空气!

顾禄时感觉自己像一袋被粗暴抛掷的砂石,身体砸落在地面的瞬间,骨头似乎都发出了濒临碎裂的呻吟。巨大的冲击力让本就透支的精神瞬间空白,口鼻呛满了干燥呛人的灰尘。腰间那根救命的乌沉锁链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勒进皮肉,带来火辣辣的剧痛。他眼前金星乱冒,耳膜嗡嗡作响,夹杂着高处墨池不甘的咆哮和空间崩塌的闷雷,世界一片混沌。

他挣扎着,试图扭动身体,至少解开腰间那致命的束缚。

“咳咳…呃……”

旁边传来更加剧烈的呛咳和压抑痛苦至极的闷哼。顾禄时艰难地偏过头,模糊的视线里,林鹤就躺在他身侧。如同一个从血池里捞出来的破败玩偶。他那件粗布道袍几乎被浸透成深褐色,黏糊糊地贴在瘦骨嶙峋的身体上,分不清是墨汁还是他自身那种诡异的银白血液。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左臂手腕——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狰狞外翻,依旧在涓涓流淌着粘稠的银白色血浆!那张脸,惨白中透着一层不祥的、仿佛金箔即将燃烧殆尽的薄金色,双目紧闭,眉峰因剧痛死死拧在一起,每一次气息的进出都伴随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痛苦嘶响。他甚至因剧烈的痛苦,身体不受控制地轻微抽搐着。

深渊之下爆发的那道暗金神光带来的短暂庇护,显然无法抵消强行催动禁忌血阵带来的恐怖反噬!此刻的林鹤,生命之火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就在这时!

“咔哒!”一声清脆的机括弹响!

腰间死死勒紧的锁链骤然一松!

一只干瘦、布满厚茧、甚至带着细小新鲜划痕的老手伸了过来。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精准和沉稳。那只手的目标,是林鹤腰间的锁链机关钩。

“哑叔!”顾禄时几乎是本能地喊道。

那只手猛地一顿。

锁链被解开,无声地垂落在地面厚厚的灰尘里。穿着深青色家丁短褂、身形略显佝偻的老者——裴无声,就跪蹲在顾禄时身边。他灰白的头发散乱,脸上沾着灰土和汗渍,额角还有一道新鲜的擦伤,渗着细微的血丝。呼吸也有些急促,显然从深渊上方强行发力、精确操控那震荡器具和锁链,又最终将两人拖拽上来,对他而言也是巨大的负荷。

他抬起脸。

一张饱经风霜的、沟壑纵横的脸上,此刻混杂着凝重得化不开的忧色和一丝死里逃生后的余悸。然而,当他看到林鹤那如同破布娃娃般的惨状,尤其是那道依旧在淌血的深重伤口时,那双浑浊却异常清明的眼眸深处,瞬间翻涌起滔天的惊怒与痛惜!

他枯瘦的手没有丝毫迟疑!如同早就演练过千百遍一般,迅速探入自己腰后一个不起眼的灰色小皮囊里,摸出一个小小的扁油纸包和一个更小的布卷!打开油纸包,里面是捻得极细、闪烁着淡蓝色微光的奇异香灰(寒铁止血粉)。布卷展开,是一排细如毫毛、闪着乌光的软针和一团柔韧的“鱼肠线”。

裴无声根本没看顾禄时,仿佛他的存在此刻已无足轻重。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林鹤身上。

他先是将大把带着寒气的淡蓝香灰极其精准地抖洒在林鹤手腕那深可见骨的伤口之上!香灰接触翻卷皮肉和银白血液的瞬间,发出滋滋细响,瞬间凝成一层冰蓝色的霜冻薄膜,将涌流的银白血液暂时封冻住!手法之快、之稳,如同精密的匠人修复绝世瓷器!

紧接着!那枚软针已经精准地穿入“鱼肠线”!裴无声枯瘦的手稳如磐石,无视林鹤因剧痛无意识的身体抽搐。针尖刺入皮肉,线在皮肉下飞快穿梭,将那深重的伤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和缝合技艺拉拢、闭合!每一针下去,都伴随着皮肉收缩和骨骼摩擦的细微声响,看得顾禄时头皮发麻,冷汗涔涔!

整个过程迅疾无声,只有裴无声额角不断滚落的汗珠和林鹤因剧痛而更加粗重痛苦的喘息。

顾禄时挣扎着坐起,环顾四周。

这里似乎是一条被废弃已久的天然溶洞支脉,位置极其隐蔽。空气干燥异常,光线昏暗,勉强能看清周围的岩壁和覆盖着厚厚灰白尘埃的地面。远处隐约传来微弱的水滴声,更添死寂。空间不大,像个狭小的避风港。但空气中那股旧墨腐朽的气息并未消散,反而似乎更浓郁了些,如同实质般沉甸甸地压在人心头。

一个破碎的乌木盒盖半埋在离坠落点不远处的尘埃里,正是之前封存《山居幽寂图》的那个!

顾禄时心中一动,强忍周身的酸痛,踉跄着爬过去,小心翼翼地将画盒盖推开。被厚实衬板保护的古画《山居幽寂图》正静静地躺在盒内,表面蒙上了一层细尘,但绢本依旧完好。他松了口气,还好这要命的东西没被墨池彻底毁掉。

就在这时!

噗!

林鹤猛地喷出一大口混杂着银白血沫的污血!身体剧烈地弓起又砸下,如同脱水的鱼!刚刚被裴无声缝合好的伤口在巨大的痉挛中崩裂开一小段缝隙!淡蓝色的冰霜薄膜碎裂,粘稠的银白血浆再次缓缓渗漏!

裴无声脸色剧变!他猛地用手死死按住林鹤手臂伤口上方,试图减缓血流。另一只手闪电般摸出三根细长的乌光软针!针尖闪动着幽冷的光泽,对准林鹤心口附近几处大穴狠狠刺入!

林鹤的痉挛骤然停止!但生命的气息却仿佛被强行压制,微弱得如同即将断绝的游丝,只剩下喉咙深处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破风箱般嘶响。整个人彻底陷入深度昏迷,只有微弱的起伏证明他尚未死去。

裴无声脸上的汗水和焦虑几乎凝成了实质。他看着林鹤伤口处依旧在缓慢渗漏的银白血浆,手指颤抖着,竟一时有些无措。这种诡异的伤势,超出了他过往所有的经验!

“哑叔……”顾禄时看着昏迷不醒、宛如破碎瓷器的林鹤,再看看如坐针毡、满面焦虑的裴无声,心脏揪紧。裴无声的手段他从未见过,显然是为了保护他而隐藏的深藏不露。他想起那震荡波纹、那精妙绝伦的锁链……一种复杂的情绪油然而生。但现在不是问的时候。

“他……他手腕的血……颜色……”顾禄时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在碑林时……他用过一种药……吸进鼻子的……一个黑色小玉瓶……”

裴无声猛地抬头!眼中光芒爆闪!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他那布满老茧的手迅速探入林鹤那身残破不堪的道袍襟口内!一阵摸索,掏出一个同样沾染了墨迹和污血的深青色布囊!

布囊解开!里面的东西极少!

几个空置的、形态各异的瓷瓶(包括装过灵砂的扁瓷瓶)!一卷已经干涸开裂的特制墨块(封纹灵砂固化后的备用物)!一把黯淡无光的青铜刻刀(早已被替换丢弃的那把遗骸)!还有最后——一个拇指大小、通体漆黑如墨玉、表面刻有晦涩暗纹、瓶塞紧紧封住的——黑色小玉瓶!

就是它!那日茶馆中,顾禄时惊鸿一瞥的黑玉药瓶!

裴无声紧紧攥着那个冰凉的黑玉小瓶!如同攥着林鹤最后的生机!他拔开木塞,一股浓郁到刺鼻的、如同陈放千年的樟树混合烈性艾草燃烧气味的药香瞬间弥漫开来!他小心翼翼地将瓶口凑近林鹤剧痛扭曲的鼻端!

林鹤深陷昏迷,身体本能的渴望与药性的强烈刺激瞬间形成冲突!他的眉头蹙得更紧,呼吸却更加微弱!鼻翼微微翕动,却没有能力去吸入!

裴无声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竟一手捏开林鹤紧咬的牙关!动作略带粗暴,却精准无比!另一只手拿起黑玉小瓶,对准林鹤因剧痛而微张的口腔,倾斜瓶口!

几滴浓稠如同黑油、泛着诡异金属光泽的药液滴入林鹤口中!

就在药液入口的刹那!

林鹤原本瘫软如同死物的身体猛地一阵剧烈抽搐!一股更加强烈的血气涌上面颊!那层仿佛回光返照般的金纸色瞬间浓郁!仿佛他整个生命都在被这霸道的药物强行点燃!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强烈药气和血腥的生机波动,如同涟漪般从他残破的身躯里扩散开来!

他伤口深处那不断渗漏的银白血液,流速骤然减缓!甚至隐隐透出一点极其暗淡的、接近正常血液颜色的微红!

有效!

裴无声长长地、无声地出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瞬间垮塌下来,如同卸下了千钧重担。他不敢懈怠,立刻再次用新鲜的寒铁止血粉小心翼翼地将伤口裂开处再次覆盖、冰封!细密薄霜重新凝结。

做完这一切,他才疲惫地一屁股坐倒在地,靠着冰冷的岩壁,剧烈地喘息起来。那双布满血丝的老眼,终于抬起,深深地、复杂无比地看向同样满身狼狈、惊魂未定的顾禄时。

沉默如同凝固的墨汁。

顾禄时强压着劫后余生的眩晕,扶着身边的岩壁,目光从那惨不忍睹的林鹤身上移开,落到裴无声脸上。

“哑叔……”顾禄时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微颤,“您……您怎么会……”他怎么敢跟着跳下那恐怖的墨池入口?又是如何找到这里?

裴无声没有立刻回答。他伸手指了指顾禄时身边那个装着《山居幽寂图》的画盒,又指了指自己一直随身携带、此刻也沾满污渍的工具小皮囊,双手艰难地比划了几下,然后指了指自己耳朵的方向,又指向画盒所在的位置地面(意指他听到了书房异变),最后做了个“跟”“保护”的手势。

顾禄时立刻明白了。他一直在!当书房墨池深渊打开、他们被吸入时,哑叔就躲在暗处!他跳了下来!一路尾随!然后在这个未知的溶洞里隐藏起来,一直等待时机!若非刚才那恐怖墨海被暗金光华和林鹤血阵爆发短暂干扰,而哑叔又恰好准备了那诡异的震荡器具(破解墨海的结构性力量)和钩爪锁链……他们必死无疑!这老仆,一直是他身边最深的守护者!他的来历,绝不止是一个寻常的顾府老仆!

“您的耳朵……”顾禄时看着他那似乎能听到常人无法感知声响的侧耳轮廓。

裴无声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和追忆混杂的复杂表情。他缓缓抬起枯槁的手,在自己早已不能言语的喉咙部位划了一下,又指向岩壁,做了个“机关响动”的模仿手势,最后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耳朵,竖起大拇指(意为听力是天赋,也是生存本钱)。他不能说话,却能用极其精准的手势和眼神传达极其复杂的信息。他的听力,是他赖以在机关暗算中生存并反击的最终武器!也是他能跟上这诡异深渊轨迹的关键!

顾禄时心中剧震!哑叔的经历,似乎比想象中更加曲折坎坷!但他没时间追问,眼下有更重要的事。他目光扫过气息微弱但似乎暂时稳住的林鹤,最终落回自己怀中——在方才混乱挣扎中,他一直用身体护住的东西——那块来自墨韵斋石台核心、此刻散发着微弱温润青铜触感、中心阵枢节点残留着一丝微弱暗金搏动的——阵枢青铜板!

它大约尺许见方,入手冰冷沉重。板面光滑,唯有核心区域密布着微缩到极致的、令人头晕目眩的阵法纹路。那核心的暗金光点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如同心脏跳动,昭示着它的不凡!

顾禄时小心翼翼地将青铜板放在画盒旁边布满灰尘的地面上。

裴无声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来!他那双阅尽无数奇珍异宝、精通机械构造的眼睛,在看到这块青铜板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抽动了一下,仿佛想要触摸,却又在最后刹住。他死死盯着那核心的微缩阵图——那繁复得超越凡人工艺、蕴含着远古磅礴气息的构造!尤其是那一点微弱的暗金光芒!

那是……息壤生灭鼎阵枢?林鹤昏迷前提到的,对付墨墟的关键?

就在顾禄时目光凝聚在青铜板上的刹那!

嗡——!!!

一股极其微弱!但感知异常清晰的震荡感!如同水滴落入平静的湖心!

顾禄时猛地一惊!这感觉……来自他身边!

不是青铜板!是……画盒?!

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画盒!然而,就在他视线落在那半露的《山居幽寂图》上的瞬间!

轰——!!!

一股远比青铜板震荡强烈百倍、几乎要撕裂他刚刚稍微稳定些的心神的冲击感,毫无征兆地在他“明澈心瞳”感知中猛烈炸开!

“呃!”顾禄时闷哼一声,身体摇晃!他惊恐地“看”到!

画盒内!《山居幽寂图》上!那片被他修复时出现诡异扭曲、后来又显露“锢印”残痕的区域——那几笔诡异浓重的焦墨点——此刻!在黯淡的光线下!竟如同被什么东西从内部点亮!

一股妖异的、浓稠得如同实质的暗红色光芒,如同来自地狱的血海深渊,正疯狂地、不受控制地从那焦墨点中喷涌而出!瞬间将整个画卷笼罩在一片粘稠的血色光晕之中!

那光晕如同活物!剧烈地波动着!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浓烈到极致的血腥气!以及一种……与墨纹冰冷阴毒截然不同的、充满了疯狂、暴戾、扭曲、以及最深沉的怨毒诅咒般的意念冲击!!

这股冲击没有直接攻击顾禄时!反而疯狂地朝着……旁边那安静躺着、散发微弱暗金光芒的阵枢青铜板——扑涌而去!!!

血红!与暗金!

两股源自完全不同本源、截然对立的力量,在这狭小的空间内,如同宿命的仇敌!凶狠地碰撞在一起!!!

“嗡——咔啦!!!”

阵枢青铜板仿佛被踩到了七寸!核心那点微弱搏动的暗金光芒骤然暴涨!一股无形却带着煌煌正气的镇压力扩散开来,试图驱散那诡异扑来的血光!

而那血光!那源自画中焦墨点的力量!竟如同最恶毒凶悍的凶兽!不但丝毫不惧,反而如同嗅到了宿敌气息的贪婪饿狼!血光暴涨!凝成一条条扭动的暗红毒蛇,死死咬向那暗金光点!空气中竟发出金属刮擦般令人牙酸的爆鸣!!!

青铜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光滑的板面上,以那核心暗金光点为中心,数道细如发丝的裂痕——肉眼可见地蔓延开来!!!

“不!!!”顾禄时心胆俱裂!这东西毁了,林鹤拼死夺来的希望就完了!

更可怕的是!

随着那焦墨点中涌出的血光越发浓郁凶煞!顾禄时的“明澈心瞳”在那瞬间爆发的剧烈刺激下,猛地捕捉到隐藏在血光深处、那焦墨点内部,似乎并非完全的虚无!

那几团浓重的焦墨,在血光的映照和强烈的意念冲击下,竟在他眼中显露出了极其模糊、被血色浸染的——纹理!!!

不再是胡乱的点!而是……线条!断断续续!扭曲狰狞!带着强烈死亡气息和诅咒意味的——线条组合!

它们……它们更像……更像半张被焚毁的……地图?!!!

就在这血光肆虐、青铜板濒临碎裂的刹那!

“嗬!”

旁边昏迷濒死的林鹤,毫无征兆地剧烈抽搐起来!他全身的伤口瞬间崩裂!银白血液加速流淌!但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无法熄灭的、与某种力量生死相连的本能反击,通过残破的身躯骤然爆发!他身体周围残留的禁忌血阵气息瞬间沸腾!如同一个濒死的恒星爆炸!

咻——!!!

一缕极其细微、却凝练如同血色冰针的锋芒!从他眉心位置!带着一种不惜彻底粉碎自身、也要玉石俱焚的决绝!精准无比地、瞬间射出!

目标——直指!

那卷在血光中央狂乱飞舞的《山居幽寂图》之上——那正在疯狂涌出毁灭性能量的——焦墨点核心!!!

噗!!!

那枚血色“魂针”如同烧红的铁钎刺入冰雪!狠狠钉入血光最浓郁的核心!!

“啵——!”

如同戳破了一个巨大的血泡!

那刚刚还狂暴肆虐、意图吞噬暗金光点并摧毁青铜板的粘稠血光,猛地一滞!如同被瞬间冻结!

下一瞬!

所有的血光、那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以及那滔天的怨毒诅咒——竟以比喷涌快上百倍的速度!猛地倒卷回流!!!

如同退潮!疯狂地缩回画中!

缩回那几个浓重的焦墨点之内!

而那几团焦墨点在吞噬了倒涌的所有血光之后,颜色变得更深!浓稠到如同凝固的暗红血痂!其中蕴含的扭曲线条纹理,在顾禄时敏锐的瞳力下,瞬间变得清晰!

那果然是一幅图!一幅被强烈诅咒和怨毒浸透的、刻录在焦墨点内部的、如同恶魔呓语的——残缺血谶地图!

一股无法言喻的诡异联系感,如同冰冷的丝线,瞬间缠绕上顾禄时的心脏!让他感到一阵彻骨的阴寒!这幅画……远比他想象的更加邪异!它与墨纹有关,但似乎又是另一个独立而恐怖的源头!!

血光退散,《山居幽寂图》恢复平静,仿佛刚才的毁灭景象从未发生。但那几处焦墨点的颜色深沉如凝固的血,无声地诉说着恐怖。阵枢青铜板上的裂痕清晰可见,核心的暗金光芒微弱得只剩针尖大小,却依旧顽强地搏动。

裴无声早已半跪在地,浑身紧绷如弓弦,挡在昏迷抽搐加剧的林鹤身前,手中不知何时扣着几枚尖锐的乌黑钢钉,死死盯着那卷古画,眼中充满前所未有的凝重与忌惮。

顾禄时捂着自己剧痛的额头,刚才强行催动瞳力、并被那血光与诅咒意志冲击的双重折磨,让他几乎再次昏厥。但一个更加惊悚恐怖的念头,却在血光退去的瞬间,无可抑制地撞入他的脑海!

“哑……哑叔……”顾禄时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寒冷和绝望的嘶哑,他猛地指向那卷古画,又指向自己眉心被漆黑刻刀刺破的那个、此刻还在隐隐作痛渗血的微小伤口!最后,他指向了旁边那方失去灵性、跌落在地的诡异刻刀!

“李……李老五临死前……指向画……指向书札……”

顾禄时猛地回想起那个墨染自燃的书札,书页一角那爬动的扭曲墨痕……

再将目光死死锁定在《山居幽寂图》上那些深如血痂的焦墨点!

一个让他不寒而栗、将此前所有支离破碎的恐怖场景串联起来的可怕猜测,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缠上他的脊椎!

“那书札……是……引子!是钥匙!画的焦墨点……是门……更是陷阱的启动机括!!”

“我们看到的……根本不是书的墨痕在杀人……是书……记录了某处……‘墨韵斋’的入口地图或者引导信息?!它让画上早就存在的焦墨点……感应到了同源的力量……苏醒了!!”他的声音因极度恐惧而颤抖,“焦墨点被那钥匙唤醒……才让脚下的墨池封印……被打开!!!李老五……是在警告……警告那钥匙!!!”

他猛地扑向画盒!将那卷山居幽寂图小心翼翼地捧起一角——目标直指焦墨点背后!那幅诡异残留的线条!

“而触发这一切的关键……就是血!!李老五的血……还有我……我的血!!”

顾禄时眼中燃烧着混杂了恐惧与疯狂的火焰!他看着那方焦墨点中心残留的、仿佛被血光灼烧渗透后形成的、极细微的纹理痕迹!一个模糊的方位概念,如同冰冷铭文烙入脑海!

他猛地抬头,目光似乎穿透了溶洞厚重的岩壁,望向遥远的北方!

“北边!它在指向……北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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