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石窟瞬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甄的若的心猛地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绳子高高吊起,紧张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再也顾不得和令相如斗嘴,猛地挤到人群最前面,竖起了耳朵。
青长长老开始不紧不慢地念诵名字。每念出一个,甄的若的心就跟着抽搐一下,既期待又害怕。
那洪盖宗的少宗主、冷艳的负剑少女、目光锐利的少年……一个个名字被念出,都在意料之中。
然而,当“令相如”这三个字从那苍老的口中清晰地念出时,甄的若猛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扭过头,看向那依旧一副懒散模样的邋遢鬼,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一种被“背叛”的控诉——说好的散修逍遥呢?说好的不一定非要进天衍宗呢?你怎么偷偷通过了?!
令相如接收到他谴责的目光,非但毫无愧色,反而冲他眨了眨眼,摊了摊手,露出一副“哎呀,没办法,实力它不允许我低调啊”的欠揍表情。
甄的若气得牙痒痒,正想用眼神杀死他,却猛地听到下一个名字——
“甄的若。”
他整个人如同被定身法定住了一般,僵在原地,耳朵里嗡嗡作响,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太过紧张而出现了幻听。
过了足足两三秒,那三个字才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彻底炸开!过了?!他真的过了?!
“啊——!”他猛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也顾不上什么嫌弃不嫌弃了,几乎是本能地转身,一把抱住了身旁的令相如,激动得语无伦次:“过了!我过了!你听到了吗?念我的名字了!”
令相如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熊抱勒得差点喘不上气,脸上那副懒散的的表情也僵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这小子反应这么大。
鼻尖萦绕着甄的若身上干净的皂角味和自己身上挥之不去的酒气,形成一种古怪的混合。
甄的若狂喜了几秒,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正紧紧抱着这个邋遢酒鬼,鼻间那股复杂的味道也清晰起来,他顿时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手,甚至还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嫌弃。
这时,名单也已念完。高大猛的名字,果然不在其中。
这壮汉倒是豁达,他走上前来,用力拍了拍甄的若的肩膀,声音依旧洪亮,却带着真诚的祝福:“
甄兄弟,恭喜你啊!俺就知道你肯定行!”他虽然落选,脸上却不见多少沮丧,反而比甄的若更快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甄的若看着他真诚的笑容,再想到自己方才的狂喜,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丝歉疚和不好受,讷讷道:“高大哥,我……”
高大猛摆摆手,浑不在意:“嗐!没事!俺本来就不是这块料,能走到这儿见识见识,已经够本了!以后你在天衍宗好好混,说不定俺以后还能跟人吹牛,说俺跟你一起考过试呢!”
甄的若那点小小的歉疚来得快,去得也快,见高大猛自己都如此豁达,他便也立刻将那丝不适抛诸脑后,彻底沉浸在通过的喜悦之中。
然而,这份喜悦并未持续多久。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吼,打破了通过者们的欢欣气氛。
“我不服!这不公平!”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长得尖嘴猴腮、眼神里充满了不甘与怨毒的修士跳了出来,他指着前方的青长长老,声音因激动而变得尖利:
“长老!弟子为何不能通过?请长老给个明白!弟子看到的‘九转金丹诀’难道有假吗?!”
他见青长长老眼皮都未抬,仿佛根本没听见他的质疑,更是怒从心头起,竟将矛头猛地转向了一旁正傻乐的甄的若:
“还有他!他一个毫无灵力的凡人,连灵识都未开,他能悟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道理?他凭什么能过?我不服!我怀疑他根本就是作弊了!”
这指控可谓相当严重,且声音极大,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一道道或疑惑、或审视、或带着明显嫉妒与怨恨的视线,如同芒刺般集中在甄的若身上,将他瞬间钉在了耻辱柱上。
甄的若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恶意和围攻,他一时手足无措,脸涨得通红,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辩解。
就在这时,那一直仿佛在站着打盹的青长长老,终于缓缓地、完全地睁开了双眼。那是一双怎样古井无波却又深邃得可怕的眼睛,里面没有半分睡意,只有被打扰清净后的浓浓不悦与冰冷的威严。
他并未看那叫嚣的修士,目光反而先扫过全场,凡是被他目光触及的人,都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不敢直视。最后,那冰冷的目光才落在那鼠脸修士身上,声音冷测测的,如同寒冰刮过石窟:
“天衍宗,不是你撒泼打滚、讨价还价的地方。”
仅仅一句话,那强大的威压便让那鼠脸修士脸色一白,气势瞬间矮了半截。
青长长老继续缓缓道,每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地上:“你,是在质疑老夫的判断?”
鼠脸修士嘴唇哆嗦着,还想强辩:“弟子不敢!只是……”
“哼!”青长长老冷哼一声,打断他的话,“自己悟性不足,心思狭隘,只窥得皮毛便沾沾自喜,犹如井底之蛙,见不得他人所见更深更远,反而嫉妒成性,恶语伤人。此等心性,纵有几分资质,我天衍宗也绝不收录!”
这话说得极重,几乎是彻底否定了他这个人。那鼠脸修士被当众如此斥责,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感受着周围那些原本可能是同伴、此刻却充满窃窃私语和异样目光的注视,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羞辱和难堪涌上心头,胸口剧烈起伏,气血翻涌。
他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竟口不择言地嘶吼道:
“好!好一个天衍宗!不过是仗势欺人,徒有虚名!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你们今日如此辱我,来日必让你们天衍宗求着我来!”
这番话已是彻头彻尾的气话,说得颠三倒四,毫无逻辑可言。
说罢,他再也无颜留下,猛地一甩衣袖,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带着满腔的愤恨与狼狈,头也不回地冲出了石窟。
青长长老仿佛只是随手拂去了一只恼人的苍蝇,连眼皮都懒得再抬一下,又恢复那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仿佛刚才那雷霆震怒从未发生过。
虽然那鼠脸修士被青长长老雷霆手段逐走,但聚集在甄的若身上的目光并未完全散去。
好奇、探究、乃至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如同细密的针尖,扎得他浑身不自在。他此刻是这通过者中唯一一个毫无灵力波动的凡人,这份“特殊”在众人眼中显得格外扎眼。
所幸,经此一闹,再无人敢公然质疑,只是那无声的打量更令人难受。
左怀仁适时出现,宣布今日考核至此为止,通过者需回去好生休整,明日清晨于此地进行最后一关“缘”的考核。
甄的若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那令人窒息的石窟。
走在回去的路上,他总觉得背后若有似无地跟着几道视线,如影随形,让他脊背发凉。他恨不得自己背上那口锅真是个乌龟壳,能把头脚都缩进去,彻底隔绝那些探究的目光。
令相如不知何时溜溜达达地跟了上来,与他并肩而行。
这家伙对周遭那些暗流涌动的视线浑不在意,甚至还有闲心剔牙。他瞅着甄的若那副缩头缩脑、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的鹌鹑样,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咂咂嘴:“啧,我说‘真的弱’,你就这么点胆子?几个眼神就把你吓成这样了?”
甄的若脚步一顿。他不是怕,他只是……不甘心。凭什么自己凭本事过的关,却要承受这种无端的审视和怀疑?
但他张了张嘴,这些话在舌尖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跟令相如说这些,他怕是只会更加嘲笑自己。
他索性换了个话题,闷闷问道:“令前辈,你……宿在何处?”他想着这人邋里邋遢,怕不是又找了哪个破庙蹲着。
令相如闻言,嘿嘿一笑,斜睨着他:“哟?自身难保了,还有闲心关心起我来了?有这功夫,不如想想怎么应付接下来的麻烦吧。保不齐就有人看你不顺眼,想给你松松筋骨呢。”他话说得轻巧,却带着几分洞悉世事的凉薄。
走到一个分岔路口,令相如冲他摆摆手,身影一晃,便如同鬼魅般融入人群,消失不见了。
甄的若望着他消失的方向,重重叹了口气。跟这家伙,真是半句话都多说不到一起去!
他收拾了一下烦乱的心情,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张方年家的巷子走去。
然而,令相如那张乌鸦嘴似乎开了光——他还没走出几步,刚拐进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巷,眼前便是一暗,三个人高马大的身影堵在了前面,面色不善。
甄的若心里咯噔一下,暗骂令相如真是个灾星。这三人他有点模糊印象,似乎是今日被淘汰的考生,此刻脸上写满了落选的不甘和寻衅的恶意。
那三人也不开口,只是抱着胳膊,冷冷地盯着他。甄的若头皮发麻,试图装作没看见,低头想从他们身边的缝隙里挤过去。
岂料他刚一动,最旁边那个满脸横肉的汉子猛地伸手,一把死死攥住了他的衣领,几乎将他提离地面,恶声恶气道:
“臭小子!就是你他妈走了狗屎运,还敢在长老面前卖乖,很狂啊?!”
甄的若心里叫苦不迭,他平时都快怂成地缝里的老鼠了,哪敢狂啊?他努力挤出一个人畜无害、甚至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容,试图蒙混过关:
“几位大哥……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我哪敢啊……”
本想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可他这笑脸策略显然失败了。
那三人根本不吃这套,反而将他狠狠推搡到巷子的墙角,彻底堵死了去路。中间那个看似为首的人,眼神阴鸷,压低声音逼问:
“少废话!说!你到底是怎么作弊的?用了什么法子瞒过长老的?把窍门说出来,哥几个保证不告诉别人!”
甄的若真是有口难言,哭丧着脸:“我、我真的不知道啊……题目都是长老定的,我怎么做弊?”
“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人失去了耐心,眼神一厉,“看来不用拳头,你是不会老实交代了!”
三人摩拳擦掌,眼看砂钵大的拳头就要落下。甄的若绝望地闭上眼,准备硬抗这顿无妄之灾。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只听“哎哟”“噗通”几声闷响,紧接着是那三人惊怒交加的痛呼:“谁?!谁他妈偷袭?!”
甄的若惊讶地睁开眼,只见那三个壮汉正捂着后脑勺或后背,龇牙咧嘴地扭头四顾,小巷前后却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地面的几片落叶。
甄的若虽不知是谁出手相助,但求生本能让他瞬间抓住这个机会,如同泥鳅般从三人因吃痛而露出的缝隙中猛地钻出,拔腿就跑!
他不敢往张方年家的方向跑,生怕给方年哥惹去麻烦,只能像只无头苍蝇般,凭着本能拼命朝着人少的地方狂奔。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胸口疼得像要炸开,双腿沉得如同灌铅,他才敢停下脚步,扶着膝盖大口喘息。
抬头四望,只见周遭已是荒僻的郊野,树木渐多,远处隐约可见一座孤零零的破旧小亭子伫立在暮色中。他彻底迷失了方向,站在陌生的野地里,茫然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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