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厌蜷缩在行政大楼顶层的储物柜里，耳边是窗外永无止境的、蓍草蠕动和肉人徘徊的窸窣声响。他小心地掰开最后半块压缩饼干，就着瓶底仅存的一口浑浊雨水咽了下去。
喉咙干涩发紧，胃袋因长时间的空虚而发出细微的痉挛。
三天？还是四天？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在大学这片绝望的绿色牢笼里挣扎了多久。
自从那天远方传来恐怖的震动，整个校园的异动就变得更加疯狂和不可预测。
肉人的行动不再仅仅是僵硬的模仿，似乎多了某种令人不安的“目的性”。蓍草的蔓延速度也加快了数倍，几乎要将所有建筑的缝隙都填满。
而他，像一只被遗忘在角落里的蝼蚁，靠着背包里可怜的储备粮和对那两个人的一丝渺茫期望，硬生生熬到了现在。
“呵……”唐厌发出一声干涩的自嘲，声音沙哑得厉害，“明明之前还想趁机离开那两个怪物，没想到现在眼巴巴地等他们回来。”
说来讽刺，他现在十分想念那辆塞得满满的移动虫壳餐车。
臂上的断手似乎感知到他低落的情绪，轻轻拍了拍他的小臂，这几天的相依为命，这只诡异的手反而成了他最可靠的伙伴。
“没用的，”唐厌摇摇头，眼神灰败，“食物没了，水也没了。他们不会来了。”
或许，或让和卫习死在了那天的异动里。又或许，他们真的从一开始，就只是把他当作一个可有可无的、随时可以丢弃的储备粮？
……喂，储备粮也是粮啊！现在多少人抢面包大米还抢不及呢！
最后一点侥幸心理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冰冷。
不能等了。
唐厌清楚，自己没有异能，在同类里尚且不是有竞争力的部分，遑论或让和卫习两个妖物。
死在这里，烂在这里，成为蓍草的养料或者肉人的一部分？绝不可能！
唐谕还留下了特遣署的徽章等他去调查。
断手也不知道来源是个什么玩意儿，跟着他一块逃命。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不适和内心的恐惧，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他轻轻推开柜门，透过缝隙观察外面。
走廊里暂时没有肉人的身影，只有墙壁上蓍草的脉络在微微发光，如同某种巨大生物的神经网络。
“走吧。”他低声对断手说，更像是在对自己说，“我们靠自己逃出去。”
断手收紧了一下，表示明白。
接下来的逃亡堪称唐厌人生中最惊险、也最拼命的几个小时。他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和断手诡异的预警能力，在疯狂的植物和肉人间穿梭躲藏。好几次险些被发现，都被他用近乎自残的冷静和急智化解。
他甚至利用一个肉人“巡逻”的规律性间隙，冒险从一具被蓍草吞噬到一半的尸体上扒下了一件“肉皮外套”。
当他终于连滚带爬地从一段坍塌的围墙缺口跌出亚罗大学的范围，重新踩在相对正常的城市街道上时，强烈的眩晕感几乎让他当场呕吐。
这里仍属于大学城的范畴，小吃街、商铺密集，却没有丝毫生气。
唐厌看向绿化公园的方向，高耸入云的林木沉默伫立，或让他们在哪……？
阳光刺眼，空气里虽然依旧弥漫着淡淡的**味，却不再有那种令人窒息的草腥味。
他自由了。
但也一无所有了。
亲人、同伴——哈，他低头一看，有一节断手。
体力耗尽，饥饿和脱水达到极限，他拖着灌铅般的双腿，本能地拐进了街角一家看起来受损不算太严重的便利店。
玻璃门碎了一半，店内货架东倒西歪，商品散落一地，蒙着厚厚的灰尘。一股淡淡的尸臭味从里面传来。
唐厌瞬间警惕起来，从腰间抽出警棍——这是他从警卫室摸来的真实警棍。断手也进入“战斗状态”，五指微微弓起。
店内阴影处，一个穿着便利店制服的身影闻声而动，嘶吼着扑来——典型的低级丧尸，动作迟缓，威胁不大。
若是几天前，唐厌或许还会手忙脚乱。但现在，他只是冷静地侧身避开扑击，警棍精准地砸在丧尸的膝关节侧面。
咔嚓一声脆响，丧尸倒地。
唐厌没有犹豫，上前一步，将警棍尖锐的断口狠狠刺入它的眼窝。
动作干净利落，甚至带着一丝麻木的残忍。
确认丧尸彻底死亡，他借货架作为掩体，打量这个临时的安全点，收银台上钞票凌乱、部分皱作一团，摆着把染血的手枪，再看过去，地上躺着个死透了的人，或者说，只剩个人形，被啃食得几乎空荡，残余的臭血凝在地面。
刚刚那只丧尸并没有新鲜血迹，这里可能还有丧尸。
而且很可能还能力不弱，丧尸将那人啃食得干净，甚至让尸体变为同类的机会都没有。
他循着残缺凝血迹一步一步上前，握紧警棍。
便利店太小，用枪没什么准头。
一步、两步，染着尘灰的鞋几乎没发出什么声响。
他到了便利店内部的临时储物仓库。
站着没动，他思索该把这道脆弱的木门想法子锁死还是进去杀了丧尸。
就在这时异变骤生！
从唐厌视线盲区的上方猛地跳出个丧尸来！
“吼吼！！”
它挥舞着爪子，将猝不及防做出反应的唐厌撞扑到地上，两只手爪扑上，抓向头颅，沾着碎肉脑浆的嘴嘶吼，在唐厌拼命挣扎侧过的脸上划下血痕，想扣开他的头骨直取脑髓！
卧槽，丧尸变聪明太快了吧！
头脑被猛地磕撞到地上，唐厌忍着疼痛挣扎，双腿扑腾，右手臂隐隐作痛，仍忍痛挥臂，警棍带电，劈在丧尸肩处。
丧尸不知疼痛，只单单身体抽搐摔倒，下一刻便朝其手臂发力！
唐厌也正要躲，无奈丧尸速度更快。
右手臂以惊人的弧度被打到一边，酸爽一声，“喀拉”骨折的声音传来。
这下怕不是皮肉，骨头都遭了。
唐厌一声低吼，左手翻过来阻挡，腰背发力想要起身，丧尸尖锐利爪撕扯下一块皮肤。
唐厌苦苦挣扎力量迅速流失时，断手再度发力。
它交错着迅速爬出来，而后猛地弯曲手指，以奇特角度从空中弹跳起来，穿过挣扎人物的空隙，在张开血盆大口的丧尸面前——
“啪”的一声！干脆冷硬。
给了丧尸一巴掌。
唐厌：……？
一瞬间竟连丧尸和唐厌都愣了片刻。
唐厌迅速缩动爬站起来。
丧尸缓过神，“吼！！”再度扑过来，想阻挡唐厌动作。
唐厌是半站的状态，还来不及提枪，却见掉落在地板上几节黑胶脱落的断手再度一动！
如鼠窜出，手指猛抓，一张一合，像捕兽夹一样咬住丧尸的脚踝，急速收拢向后一扯！
丧尸被拽抓得踉跄，含糊嘶吼下向前跌去。
唐厌自然不会放过这个逃跑挣脱的机会，错过身子赶忙站起来，痛心切骨的左右手一起抽棍发力，对准头部大力砸下去！
令人头皮一麻的声响起，唐厌擦了下脸上的白浆，拿起货架上的厨具套餐，拆出一把刀。
丧尸的脖子接近下巴的地方被切下碗大的口，仅余一点皮肉相连，腐臭的血喷出。
唐厌顾不得虎口撕裂般的痛楚，欺身弯腰。
即便快被砍下头仍在扑抓动弹嘶吼的丧尸脖颈处有一条粗大的经脉，呈浑浊花白色，他对准猛地又是一刀！
刀把脱手，掉在丧尸头处，霍开条口。
丧尸身首异处，不再动弹，唐厌头晕目眩。
断手闭拢五指，如跳水一般噗地扎进恶心黏糊的丧尸脑壳，五指交错，像是在翻找什么。
在脑子里，除了血肉脑花还有什么？难不成会有游戏里说的丧尸晶核，人吃了可以拥有异能？
唐厌的心咚咚咚跳得更快了，他下意识咽了下口水。
却见断手掏了半天，再度贼兮兮以指带足跑过来了，那场景怎么看怎么个诡异法。
唐厌还没来得及看清那断手手背上多了什么东西，它下一刻便如火箭冲天炮弹发射般冲起。
将手背上多出来一个米粒大小的类结晶物——投进了他微张着喘气的嘴！
唐厌一时不察，随即猛地咳嗽起来，有些尖锐的晶体有点刺喉咙，他一边咳一边骂，断断续续的“我……咳咳咳……操……什咳咳……东西咳咳咳……”
喉咙里像烧起了一股火，顺着晶体滑过的地方都刺刺燃起了灼喉的火，朝着心口汇过去，有点难受。
唐厌想自己没给丧尸咬死，怕是要咳嗽咳死！
他勉强腾挪几步，离那具恶心的尸体远了些，顺着稳当齐整的货架溜坐下去，捂着喉咙……
断手贴心地从制冷失效的冰柜里拿出一瓶水，拧开瓶盖，塞到唐厌手心。
唐厌勉强翻了个白眼。
冰凉的液体滑过灼痛的喉咙，稍稍压下了那翻江倒海的反胃感。唐厌喘着粗气，背靠着冰冷的货架，感觉冷汗几乎浸透了外套。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水瓶，又看向那只安静待在他臂上的断手，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你给我喂了什么？”他嘶哑着嗓子问。
唐厌：即使勉强，也要努力翻个白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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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断手：我的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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