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手没有再用OK手势敷衍他。
它缓缓从他手臂上松开，落在地上。那干瘪的手指伸向唐厌的嘴唇——那里在刚才被他自己不慎咬破，渗出了一点血珠。
指尖蘸上那抹鲜红。
然后，它就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一笔一划地开始书写。
手指移动的方式极其怪异，关节的反向弯曲完全超出了人类的极限，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非人柔韧性与精准度。
写下的字迹更是扭曲诡异，像是某种古老的符文，却又勉强能辨认出含义：
【种子母树的母虫】唐厌的呼吸猛地一窒，胃里再次翻腾起来，比刚才更剧烈。
母虫？
他喝下去了？！那种光是听起来就恶心又恐怖的东西？！
唐厌下意识地就想抠喉咙催吐，可那只断手却迅速抬起，冰凉的手指轻轻按在了他的喉结上，阻止了他的动作。
就在这时，一种奇异的感觉在他体内炸开！
并非疼痛，也不是获得丰盈力量、被填满的感觉，而更像是在他紧闭的感知世界里，被人强行凿开了一个极细极深的小孔。
透过那个小孔，可以“看”到了一个遥远的、清晰的坐标——信息流的粗暴涌入让他大脑过载，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如同挣扎着浮出水面的溺水者。清醒一闪而动，唐厌猛地抓住它。
唐厌猛地吸了一口气，清醒过来，下意识地抓住了握在他手臂上的断手，仿佛那是惊涛骇浪中唯一的浮木。
他睁开眼睛，视线花了片刻才重新聚焦，世界再度清晰。他甩甩依旧发懵的脑袋，捶了捶因长时间蜷缩而发麻的双腿，扶着货架艰难地站起来。
深呼吸几次，唐厌压下了喉咙的不适和胃部的翻搅。
坐标扎根在他脑海，看不起具体是什么东西。
它好像陷入了沉眠。
能量内敛，如同蛰伏的巨兽。
他与它之间，建立了一种微弱却无法斩断的联系。
同时，他也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依旧是个“普通人”。没有觉醒力量异能，速度没有变快，身体强度毫无变化。
那种感应，是另一种层面上的东西。
他猛地看向地上的断手，却发现了另一个惊人的变化。
那截原本只到小臂中段的断口处，此刻竟然……生长了！
虽然依旧干瘪，颜色深暗，但它确确实实延长了，如今的长度几乎达到了完整手臂的四分之三！
黑色胶布无法覆盖新生长出的部分，裸露出一圈肉色。
这次它似乎“长”得更牢固了些，唐厌忍着心理不适尝试扯了一下，跟拔小萝卜似的，没扯动，反而让它不满地蜷起手指敲了敲他的胳膊。
他这才注意到，这只手似乎……变得稍微“圆润”了点？肉色皮肤看上去健康而富有弹性，怪异地多了丝难以形容的“生机”。
这手不仅长长了！！甚至还在往“活”的方向发展？！
唐厌一阵恶寒，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想了想、这手还是他救命恩手，就是瞎给他喂了丧尸脑子里的东西……
他嗓子还是有点哑：“种子母树？什么种子？”
断手如出一辙要去蘸他的唇边血，被唐厌皱着眉一把捏住了…呃，手腕部位？
“我的血干了，写不了。”
他目光扫过狼藉的货架，灵机一动，找到一瓶草莓果酱，冲断手扬了扬下巴：“写吧。”
断手迟疑了一下，似乎对果酱的质地不太满意，但还是“走”过去，指尖蘸着黏腻的草莓酱，一笔一划地开始书写。
笔画依旧扭曲怪异，看得出很不熟悉人类语言的模样：
【你……的……声音……好……】
唐厌心里一咯噔，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喉结：“难道我也变异了？从声音开始？”他可不想变成什么怪腔怪调。
断手接着写：【性……】
唐厌脸色唰地白了，满脸忧色：“不要吧？！或让变异成异种厨师、卫习变异成挑食丧尸、我难道要成变性……变异人吗？！”
这末日病毒的多样性也太离谱了！
断手画了个句号：【感。】
连起来看是：你的声音好性感。
唐厌：“……”
他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喂！”他哭笑不得地瞪着那只似乎还在欣赏自己果酱字迹的断手，“死里逃生，你就纯调戏我一下啊？！这都什么时候了！”
断手得意地翘了翘兰花指，然后迅速缩回他手臂上，假装自己只是一只普通的手。
看样子短短几句话是说不清什么母树、母虫了，但结合蔓延的蓍草海洋和诡异的绿化公园，估计亚罗城居民反向逃离首都和这群植物异种脱不了干系。
行吧。
幽默感救不了命，但能让人在奔赴下一场逃亡前，稍微喘口气。
唐厌抹了把脸，至少这破末日的气氛，好像没那么让人窒息了。
“不管你给我吃了什么，”他拍了拍断手，“好歹我托你的福，咱又活过一天。”
唐厌揉了把眉头，开始扫货。
他摸来运动区的结实背包，方便面、压缩饼干、矿泉水、巧克力……大致塞个满，此时胃腹蠕动抽缩，唐厌知道是时候补充能量了。
他取来一桶装红烧牛肉面，就着仓储间的小型发电机，打开饮水机放了热水，又把断手压在上面，翘起的面纸压得平平整整。
又找了罐两位数的高档号称瑞卡微山巅纯净水源的优质水，拧开便喝。
他边喝边到处走动打量四周，收银台的抢钱惨案让人唏嘘，不过唐厌更关心死者腰间的车钥匙。
他拿下来对着玻璃门外哔了一声，车响了，就在门口，很幸运。
水开后断手敲击桌面提醒他，声音劈里啪啦，显然对他拿自己当压泡面的行为很不满。
“呼噜……”
热气腾腾的泡面吸溜进嘴里，顺着喉咙滑下肚，唐厌没委屈自己，加了火腿肠午餐肉芝士碎年糕和预制蛋，吃得又热又暖。
好吃，但是他居然想念或让做的饭。
巨虫蛋莫名其妙煮成一锅的红豆汤。红豆软糯，入口即化。
烤焦了但是调料很舍得撒手放的孜然五香重麻重辣烤肉——他以前可没想到自己能吃上蓝血级别的蜥蜴肉啊。
还有数种或让新创但失败的菜肴：
蘑菇炒青笋——笋很嫩，玉米丁和胡萝卜碎是罐头货，就是蘑菇吃在嘴巴里，一咬就吱哇乱叫。
他是指蘑菇在叫。
脑花果冻——让姐连蓝血蜥的脑子都不放过来着。这道奇葩甜品，口感吃上去像是滚烫的豆腐脑，为了去腥，白醋味儿又重了。
唐厌把脑花果冻吞进肚子里，精神极度亢奋，他怀疑这个吃多了真的会“得到”蓝血蜥灵活的智慧，简称吃货的代价：“智慧之痛”。
碳烤辐射蟑螂串——不，不不。
他是泡面吃饱了想起这道或让的创意菜，这个他真不愿意吃来着、打死也不吃的类型……
唐厌喝完泡面面汤，将最后一点能用的压缩饼干塞进鼓鼓囊囊的登山包，拉紧拉链。
已经结痂的伤口在动作间传来轻微的刺痛。
他走到便利店破碎的玻璃门前，谨慎地向外望去。
街道依旧死寂，废弃的车辆、商贩推车锈迹斑斑地堵在路上，两侧的建筑沉默地矗立，窗口大多黑洞洞的，如同无数双空洞的眼睛。
但……
不对劲。
天色暗得过分了。
他进入便利店时，明明是大白天，阳光刺眼，绝不该是现在这种近乎黄昏的晦暗。
不妙的预感顺着脊椎爬升。
“我昏迷了多久？”他低声问臂上的断手。
断手松开，落在他摊开的掌心，比了一个剪刀手——两个小时左右。
唐厌心下一沉。
还没收拾的泡面桶碗隐隐晃动起来，地面很快也开始震颤，一阵大过一阵的晃动，像是海边无规律的波澜。
泡面桶抖动着颤移、倒扣在地。
唐厌压下惶恐，撞过玻璃门跑出去。
就在他刚跑出十来米的距离，身后那栋楼竟像再也承受不住、标志牌塌下，灯管脆裂，电线断炸。
顾不得心疼便利店剩下的物资，唐厌摁响车钥匙，钻进车里踩下油门，汽车往前冲刺，车体却开始倒行。
仿佛有一股极强的拉力，向后拖拽着车体。
唐厌往后看，比电线杆还粗的雪白絮丝将车的后半身完全吞没。
他抬起头，看清天空的瞬间，全身的血液几乎冻结。
他知道为什么天黑的那么快了。
那不是自然的天黑。
也不是乌云。
一个庞然大物在建筑物后看着他。
它伸张着八条倒挂绒毛般锐利刺足，躯干如同一座臃肿、长满刚毛的漆黑山峦，悬吊在建筑物废墟的上空，八根如同摩天大楼桥墩般的节肢，深深地刺入周围残存建筑的骨架中，将其作为支撑点。
它的腹部像一颗垂死的、仍在搏动的星球，表面覆盖着恶心的、不断渗漏粘液的斑驳花纹。
从身体某一处喷出相连的絮丝，紧牢地黏附在汽车一圈，宛若铁丝坚绳，整辆车，便被它倒拖着移动。
上面密密麻麻、如同蜂巢般排列的复眼，每一只都大如篮球，倒映着下方死寂的城市和渺小如尘的唐厌。
说不清的冰冷的、毫无情感的半弧形镜面，此刻，全部缓缓转动，聚焦——精准地锁定住唐厌藏身的前车门。
唐厌呆滞了，一个荒谬的念头，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猛地蹦了出来。
他对断手说：
“手啊，我吃了个虫子，对吧……蜘蛛，它……”
“它吃虫子吗？”
末日不分手厨房的初稿是在高一写的，写唐厌囤货的时候没有概念，以为计生用品是包括生活用品。
看到稿子上写着“唐厌往车里放了一箱计生用品”的时候，我笑了，怎么那么没常识啊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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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唇边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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