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中心城的路程其实不算远,但路况实在是太烂了,时不时就有塌陷的路面导致要绕非常大一圈才能回到正确的路上,一来二去,时间就拖到了晚上。
大家商量了一下决定就近找个地方先休息一晚,明天继续赶路。
落脚点最终定在一个商场里,一下车就迎面吹来一股热浪,赵悠脸色不太好,哪怕赵柯站在旁边给她扇风。
林兆星像个野草一样被移栽到哪里都能马上适应,而几个少爷小姐从进来开始眉头就紧锁着,磨磨唧唧半天才不情不愿地坐下来。
林兆星知道白未然是有些娇气的,毕竟她连衣服都不会洗,所以一进门她就卖力地拿着纸巾擦地,然后把干净的地方让出来给白未然,笑的非常谄媚。
见她只是盯着看没有立刻坐下来林兆星又马上把自己的裙子摊开手在上面拍了拍,又笑着看向她。
白未然走过去,坐在了她的裙子上。
她身上还是四中的校服,白色的衬衫和带墨绿色暗纹的百褶长裙,左边胸口是用她名字组成的墨绿色刺绣。奇怪的是,她在废墟里醒来又在活动室里躺了一夜,白色衬衫上却不算太脏。她还记得濒死前袖口上晕染出了一片血迹,哪里都透着诡异的不正常。
林兆星无暇去细想,她忙着鞍前马后地伺候白未然。如果说看人眼色是一门学科的话,那林兆星这方面一定是百分百拿满分的。
白未然伸手她知道要递水,白未然抬眼她知道要吃面包,还把包装撕开了卷好放到人手里,在旁边拿着纸巾等她擦手,然后又非常自然地吃掉了她剩下的半个面包。
沈行书还是看不下去了;“你……”她开了个头,却不知道要说点什么,“你们关系真好。”
林兆星朝她笑,被汗水浸湿的短发被她拨到耳后,露出笑的弯弯的双眸,赵悠一下子就想起来了她当时为什么被人针对。
也许就是她爱笑惹的祸,她对谁都那么笑,平常又是个有距离感的人,搞的所有人都以为她对自己有情意。其中有些人又被人暗许芳心,她为自己辩解不明白,又孤立无援,当然谁看她不顺眼都会去欺负一下。
所以到底有什么好笑的?赵悠看着她凑在白未然耳边讲悄悄话,心里吐槽道。
虽然没有广播,但灾后救援已经开始了,林兆星虽然不知道哪来的消息,但看任嘉与那么笃定的样子也心安下来。这个不欢迎他的小团队里氛围一直诡异,林兆星一直不多说话,一心只想……
算了,其实她什么打算也没。在她眼里,没死掉的人,就得继续活着。
夜晚,她死皮赖脸地一定要紧紧贴着白未然睡,白未然没拒绝,她就腻腻歪歪地非要钻到人怀里。
这么热的天,白未然怀里却是带着不明显的凉意。
她紧紧抱着白未然低声问道:“你是不是生病了?冷吗?”
白未然跟她是好朋友的时候对她讲话总是很温柔:“没有生病,也不冷。”
“那我抱着你会难受吗?”
白未然好笑的问她:“我说难受你会起来吗?”
“不会。”林兆星没有任何犹豫,没再说要保护谁的大话,毫无预兆地软着声音撒娇,“我离不开你。”
头被揉了揉:“睡吧。”
第二天几人起了个大早,收拾完后又驱车出发了。
天还是很热,但好在距离目的地已经不远了。
越靠近中心城路上的人就越多,许多大型作业机器在路上清理垃圾,废墟之下掩埋着许多尸体,沈行书和赵悠不忍地把头转过来不去看,而林兆星很没有同理心的打了个哈欠,神色如常。
赵悠狠狠剜了他一眼,林兆星正好对上她的目光被吓了一跳,她有点无奈地小声道:“又怎么了啊……”
如果她够有种的话,一定选择跳车。
好在,目的地已经到了。
中心城的建筑外搭建了很多钢架,乍一看像是还没修缮完成,大门处站着几个手持枪械的军人,门外排着长长的队伍,有人哭天抢地,混乱的不成样。
“不让我们进,我们还能去哪?房子都塌了,要是只有我自己就算了,这还有孩子……”
林兆星远远的就听见为首男人的哭喊,她下意识地往白未然身边靠了靠,紧紧握住她的手,然后凑在她耳边小声道:“如果进不去,我就带你睡大街。”
白未然问:“你想睡大街吗?”
“应该没人想睡大街吧,但眼下情况特殊,你跟我无依无靠的,我觉得进去了搞不好也要被赶出来,大家都在往这里赶,如果,我只是说如果啊,学校里的那个病毒爆发了,在里面不见得就是件好事。”林兆星思索道、
白未然看着她突然笑了:“长大了嘛,会动脑子了。”她捏捏林兆星的手,“不会让你睡大街的。”
头顶是灼热的烈日,广播一遍又一遍地播放满员的消息,但门口的人不减反增,很多人已经疯了,不管不顾到像是今晚闭眼完结这辈子,明天也不活了。街上的超市店铺被洗劫一空,很多人为了一个面包大打出手,有人尖叫出声“王法何在?”王法?末日了,没有任何一条规则可以约束的了要丢掉命的人。
林兆星慢慢走近,看着任嘉与走过去朝着那个持枪的警卫说了句什么,那人拿出对讲机,片刻后,大门开了。
“门开了——”有人喊。
所有人争先恐后地往里面挤,警卫的警告没人去听。
砰、砰、砰。子弹射击的声响连响三声,空气静止了一瞬,人群骤然安静下来。
里面走出一个穿着制服的男人,气质不凡,面容冷峻。
他眼神慢慢地扫视全场,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诸位……”
林兆星跟在后面,被人领了进去。抱着孩子的男人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有愤怒、不甘,他却不敢再往前一步。
林兆星内心毫无波澜,只紧紧地抓着白未然的手。
一楼的大厅里摆了很多单人床,不少人躺在上面打着点滴,穿白色大褂的医生在人群里穿梭,林兆星眯了眯眼,总觉得那个身影有点眼熟。
沈行书马上被两个护士扶着上了电梯,赵悠被一个优雅的妇人拥在怀里。
任嘉与回头看着她俩,视线移到她们紧握着的双手,等了半天终于要张口了,那边过来一个警卫盯着林兆星的脸看了半天。
“姓名。”那警卫问道。
“林兆星。”
警卫退后一步,又拿出了对讲机,然后走过来道:“呆在这里不要动,你哥哥宋砚马上就来。”
任嘉与挑了下眉:“宋砚?”
林兆星的脸色瞬间垮了:“不然我还是跟外面那些人一起待着吧,其实我从小就有个睡大街的梦。”
她又去看任嘉与那八卦的眼神,点头道:“没错,我是私生女。”
“噗——”任嘉与笑道,“谁问你这个了。”
“别告诉宋砚我在这,我马上走。”林兆星立马拽着白未然往门口去。
“恐怕是来不及了。”
“林兆星——”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她猛地顿住了脚步,然后又立马加快步伐,白未然却停下了,抽回了自己的手。
身后带起一股热风,一个高大的身躯从背后抱住了她,林兆星身体僵硬了一瞬,扭过头去看白未然。
她挣扎了一下,想要再去牵白未然的手,她喊她的名字,却被抱的更紧了。
好一会儿宋砚才松开她,又把她上上下下看了个遍:“没受伤吧?”
“没死反正。”林兆星扯了扯嘴角。
“过来。”他朝不远处的一个医生招手,“给她检查一下。”
“哎呀,我没伤到。”林兆星马上甩脸色,“你烦不烦。”
他又摆摆手示意那医生离开:“闹什么脾气,这几天受委屈了?”
林兆星低着头沉默,一句话也不愿多说。
任嘉与视线在三人之间来回转,心道这人也没有宋词说的这么不招待见啊,宋砚这不挺宝贝的。他好容易插上嘴喊了句:“砚哥。”
见宋砚的表情又马上很上道地说:“我是小词朋友,她生日的时候我们见过。”
林兆星得空了马上要跑,宋砚握住她的手腕交代道:“乱跑什么,把她带房间去。”
他们寒暄的假话林兆星不愿多听,拉着白未然就跟着走了。
电梯停在了28层,走廊上被烤的烫人,穿着白衬衫的男人先一步出了电梯:“这边。”
林兆星扯着白未然身体紧紧地贴着她。
“滴——”那人刷了下卡,推开了2803的房门,一股冷气铺面而来,接着是她熟悉的香味,林兆星偏了下脸,看上去有些不高兴。
男人把屋里的灯打开,双手递上了房卡。
正要说什么林兆星先一步进屋把门甩在了他脸上,李特助看着紧闭的房门还是把话说完了:“我就在隔壁,有事喊我就行。”
林兆星快速看了一眼屋内环境,不算太大的房间,屋里的家具都很精致,床头柜上甚至摆着个熏香。她心想,宋砚真是手眼通天,这种时候了也能过得这么舒服。
再一看,白未然已经毫不顾忌的躺在床上了,她脸上的疲惫感是林兆星从来没见过的。
林兆星立马走过去,摸摸她的额头:“不舒服吗?”
“嗯。”白未然应声,“累。想睡一会儿。”
“好,那你睡,我就在这里。”林兆星小声道,过了一会儿她又说,“那个,宋砚他……我……呃……”
她嗫嚅着不知要说些什么。
白未然睁开眼睛,没什么表情,看着跪坐在自己身旁的人,把她往下垂的头发挂到耳后,盯着那双漂亮的眼睛轻声问:“怎么了?要说什么。”
林兆星也盯着她看,从她的眼睛、鼻子看到有些发白的嘴唇。抿着嘴,最后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白未然朝她温柔的笑,又说:“没事的。”
她闭上了眼,似乎是真的累极了。林兆星心想,为什么说这种好像是安慰人的话呢?什么没事?你什么也不知道。
她想把人喊起来问个究竟,但最后只是轻轻摸了摸白未然的脸。
白未然很长时间没睡过这么久了,她醒来时房间里光线昏暗,床头亮着一盏黄色的小夜灯,屋里温度适宜,身上盖着被子。
她刚坐起来就听见砰的一声,像玻璃杯碎掉的声音,不算太响,但她听的很清楚。
“结束了就是结束了,我觉得你不需要我把中文再给你翻译一遍。”
是林兆星的声音。
片刻后,一个男声冷漠道:“你想都别想。”
是宋砚。
只听他又说:“是我把你宠的无法无天了,让你连这种话都敢说出口。你现在有的一切是谁给你的?不是宋家也不是你妈,是我!我不够疼你吗?你想要什么我没给你?你现在告诉我结束?我们两个之间,你没资格说这句话。”
“是你逼我的!是你们逼我的!我什么都没想要,是你硬塞给我强迫我接受。你、还有你们宋家,没资格跟我提我妈。”
“我强迫你?”宋砚声音冷的吓人,“我强迫你什么了?是你……”
林兆星冷冷地看着他,打断他的话:“是又怎么样?我现在不认了。反正我妈死了,我不想再陪你演戏了,我巴不得立马跟你撇清关系。不管我以前要什么,我现在什么都不要,我不允许有人再对我说‘不行’。”
“把话收回去。”宋砚掐着她的脸,目光沉沉,一字一顿的重复道:“把这话收回去。”
她真是长大了,这么爱哭的人到现在一滴眼泪都没掉。
林兆星胸口剧烈的起伏,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微微发红,眼神像在看仇人,她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跟他对视着。
最后,是宋砚先放的手。脸颊被掐出了红痕,他拇指摩擦了两下,突然就笑了:“你应该庆幸现在外面乱套了,否则今天这话你说不出口。闹脾气可以,什么事情都能商量,但闹也要有个度。听话一点,否则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乖乖听话。”
林兆星瞪着他不吭声。
宋砚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又问:“听懂了吗?听懂了点头。”
她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宋砚带着笑看着她,她浑身发抖,正要点头。
咔擦——
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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