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穗第一次带宋希文去警队家属院的老槐树下看星星，是个没风的暖冬夜。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宋穗的警服外套敞开着，裹着宋希文半边身子，消毒水的淡味混着宋希文围巾上的羊毛香，在冷空气中揉成软乎乎的团。
“以前我爸总带我来这儿，”宋穗指着树梢缀着的零星枯叶，指尖碰了碰宋希文冻得发红的耳垂，“说星星亮的时候，就像他出任务时戴的警徽反光。”宋希文仰头看，墨蓝色夜空里的星子确实亮，细碎地撒在天上，像他调色盘里没搅匀的银粉。他忽然想起下午画画时，宋穗蹲在画架旁帮他捡滚落的颜料管，指尖蹭过他手背时的温度，比此刻裹着他的外套还暖。
两人坐在老槐树的石凳上，宋穗从口袋里掏出颗奶糖，剥了糖纸塞进宋希文嘴里。甜意顺着舌尖漫开，宋希文含着糖，含糊地问：“你以前出任务，也会带糖吗？”宋穗笑了，指腹蹭过他嘴角沾着的糖屑：“现在带，知道你爱吃，回来就能给你。”他说着，从警服内袋里摸出个小本子，翻开是密密麻麻的字，最后一页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小太阳，旁边写着“希希今天说画室冷，明天给装个暖灯”。
宋希文的耳朵瞬间红了，伸手去抢本子：“你怎么还记这个！”宋穗把本子举得老高，另一只手圈住他的腰，不让他动：“都记着呢，你说的每句话都记。”风轻轻吹过，槐树叶沙沙响，宋希文靠在宋穗怀里，听着他胸腔里沉稳的心跳，忽然觉得那些总让他不安的“出任务”，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至少这个人会把他的话都记在本子上，会带着糖回来，会用警服外套裹着他看星星。
后来宋希文在画室的墙上贴了张画，画的是暖冬夜里的老槐树，树下两个影子靠在一起，天上的星星亮得像警徽。他在画的角落也画了个小太阳，旁边写着“等宋穗回来，再去看星星”。那天宋穗回来时，看见画就笑了，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抵在他发顶：“不止看星星，以后还带你去看海，去挑最好的画纸，去……”
“去领证？”宋希文转头打断他，眼里闪着光。宋穗愣了一下，随即用力点头，指尖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对，去领证。”窗外的阳光刚好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暖得像那天夜里的星星，像本子上的小太阳，像他们后来所有没来得及说出口，却都藏在细节里的温柔。
墨色余烬·番外：暖冬星子（续）
那之后没过多久，宋穗真的给画室装了暖灯。是个周末的午后，宋穗没穿警服，换了件浅灰色的卫衣，袖子卷到小臂，露出腕骨处淡青色的血管。他踩着梯子拧灯泡时，宋希文就蹲在旁边递工具，眼睛忍不住盯着他紧绷的后颈——那里有颗小小的痣，上次宋穗靠在他肩上睡着时，他偷偷数过痣周围的绒毛。
“递个螺丝刀来，希希。”宋穗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点喘。宋希文赶紧把手里的螺丝刀递上去，指尖不小心蹭到他的手，两人都顿了一下。宋穗低头看他，嘴角弯着笑：“又走神？是不是觉得你哥装灯的样子特别帅？”宋希文耳尖一热，别过脸去戳了戳脚边的颜料管：“谁看你了，我看你等会儿把灯装歪了，晚上画画晃眼睛。”
话虽这么说，等暖灯亮起来的时候，宋希文还是忍不住笑了。暖黄色的光裹着整个画室，落在画布上、颜料管上，连空气里都飘着暖融融的味道。宋穗从梯子上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试试，还冷不冷？”宋希文走到画案前，拿起画笔蘸了点赭石色，在纸上画了个小小的太阳——和宋穗本子上画的那个很像，就是线条比他工整点。
“好看。”宋穗凑过来，下巴抵在他的发顶，呼吸落在他耳后，“比我画的强多了。”宋希文把画笔放下，转过身抱住他的腰，脸贴在他卫衣上。卫衣上有阳光晒过的味道，混着宋穗身上淡淡的皂角香，让他觉得特别安心。“宋穗，”他闷声说，“你以后出任务，能不能……能不能多跟我发点消息？”
宋穗的手轻轻揉着他的背，声音放得很软：“好，只要有空，就给你发。要是没及时回，就是在忙，你别担心。”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还会给你带糖，上次你说那家橘子味的奶糖好吃，我已经跟楼下便利店的老板说好了，每次出任务前让他帮我留一盒。”宋希文点点头，把脸埋得更深了——他其实不是非要吃糖，只是想知道宋穗每一刻都好好的，想让那些空落落的等待里，能多一点盼头。
装完灯的那天晚上，宋穗做了糖醋排骨。厨房的抽油烟机嗡嗡响着，宋希文靠在门框上看他翻炒。宋穗系着他的小雏菊围裙，动作不算熟练，却很认真，糖放多了的时候还会偷偷尝一口，皱着眉嘀咕“好像甜了点”。宋希文笑着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他：“甜了才好，我爱吃甜的。”宋穗转过身，用没沾油的手捏了捏他的脸：“就惯着你。”
吃饭的时候，宋穗把最大块的排骨夹给他，自己却啃着骨头。宋希文看着他，突然想起以前宋穗受伤住院时，他也是这样，把熬好的粥里最稠的部分盛给宋穗，自己喝剩下的米汤。那时候宋穗还笑他“跟个小老太太似的，絮絮叨叨”，可眼里的光却亮得很。
“对了，希希。”宋穗放下筷子，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递给他——是个小小的钥匙扣，上面挂着枚迷你的警徽，和宋穗父亲留下的那枚很像，就是尺寸小了很多。“上次去队里，后勤的王姐给的，说这个辟邪。”宋穗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我想着你画画的时候能挂在笔袋上，就给你要了一个。”
宋希文接过钥匙扣，指尖轻轻摸过迷你警徽的边缘。冰凉的金属触感里，好像藏着宋穗的温度。他抬头看宋穗，刚好对上他的目光——宋穗的眼睛里映着桌上的灯光，像暖冬夜里的星星，亮得让他心跳加速。“谢谢。”他轻声说，把钥匙扣攥在手里，紧紧的。
那天晚上，两人又去了家属院的老槐树下。宋穗还是用警服外套裹着他，手里揣着两颗橘子味的奶糖。天上的星星比上次更亮，宋希文靠在宋穗怀里，含着糖，听他讲以前和父亲在这里的趣事——说他小时候总爬树，结果摔下来磕破了膝盖，父亲没骂他，反而蹲下来帮他吹伤口，说“男子汉不怕疼，就是下次别这么调皮了”。
“我爸要是知道我现在这样，”宋穗的声音轻轻的，“应该会喜欢你的。”宋希文转头看他，月光落在他脸上，把他的睫毛照得很清晰。“真的吗？”他问。宋穗点点头，指尖蹭过他的脸颊：“当然，我喜欢的人，他肯定也喜欢。”
风又吹过槐树叶，沙沙响着。宋希文把脸埋回宋穗怀里，手里攥着那个迷你警徽钥匙扣，嘴里的奶糖甜得发腻。他想，要是时间能一直停在这一刻就好了——有暖灯，有糖醋排骨，有橘子味的奶糖，还有身边这个人，能陪着他看星星，能把他的话都记在本子上，能让他觉得，所有的等待和不安，都值得。
后来宋希文把那个迷你警徽钥匙扣挂在了笔袋上，每次画画的时候，只要看见它，就觉得宋穗好像就在身边。他还在那幅“暖冬星子”的画旁边，又画了一幅小画——画的是画室里的暖灯，灯下有两个人，一个在装灯，一个在递工具，角落里放着颗橘子味的奶糖，旁边写着“宋穗装的灯，很甜”。
那时候的他们，还不知道后来会有那么多遗憾，不知道那些没来得及实现的承诺会变成扎心的刺。他们只知道，那天的星星很亮，奶糖很甜，身边的人很暖，未来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情要一起做——要去看海，要挑新画纸，要去领证，要在每个暖冬的夜里，都一起看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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