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主小心！”
穷奇见状，顾不得对他围追堵截的仙门众人，一咬牙卸了力，转头就朝楼云挽身前挡去。可那雷劫却像长了眼一般，竟是绕了他而去。
怎么被雷劈还挑人？
上古异兽愣在原地。
另一旁的楼云挽眉头紧锁，迅速将浩瀚的极北之力凝成屏障，这才堪堪将来势汹汹的第一道劫雷拦下。
但很显然，这只是个开始。
九九八十一道劫雷只会越来越重，直至阵中所有魔族魂飞魄散。
“九天灭魂阵只针对魔族，”楼云挽飞身上前接下一道惊雷，不忘回头向穷奇解释，“你是上古异兽，周身循真神之力，暂且不受其束缚。”
“还有这等好事！”
他顿时乐了，“域主你安心破阵，这些仙族宵小都交给俺来！”
“都退后！休息了几千年，是时候让你们见识一下俺上古异兽的风姿了！”
语罢，通体赤红的巨兽怒吼一声，尖利的指甲深深陷入石缝之中，而后他一抖身子漆黑的羽翼铺天盖地的展开。
遮天蔽日，不见曦月。
随着穷奇一步一个脚印低吼咆哮，整个山谷都震了震。刚刚还得意洋洋的众修士纷纷四散逃命，就连隔岸观火的南宫却都退后了一步，面上神情莫测。
上古异兽穷奇，果然了得。
看来今日谁输谁赢，犹未可知。
阵中已是一片雷海，仙门借着雷霆之势将灵器、符咒不要钱似的往魔修身上扔。魔域虽受阵法反噬，但在异兽的支撑下，暂且也未落下风。
而始作俑者宁择玉身处大阵之外，踏空而立。他静静的看着阵中情形，神情寡淡，似是一尊没有生气的木偶。
“恒之，”龚长老捂着流血的肩膀后退到他身侧，“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这位穷途末路的魔主，怕是不好对付。她如今记恨于你，你切记小心行事。”
白衣仙君的目光平淡的从龚长老深可见骨的伤口之上划过，轻轻嗯了一声。
“再厉害也不过是**凡胎。”
“我以上古阵法为困，楼云挽今日必死无疑。”
“你做梦，”楼云挽抬手挡住又一道雷劫，被法则之力反噬得呕出一口血来。
“本座......命大得很。”
“倒是你，背叛本座的可没有什么好下场。”
“背叛？”
龚长老先嗤笑一声，“恒之本就是我兰泽城之人，要说也是你厚颜无耻将他硬生生囚禁于此。”
“不要脸的魔族，老夫且让你尝尝则安和舒荷千倍百倍的痛！”
“囚禁？”
“你便是这般信口雌黄的？”
“魔主此话以后可莫要再乱说。”宁择玉微微叹息，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我为仙族，你为魔族，本就道不相同，何来背叛一说？”
“这些日子我为了师弟师妹性命对你一再忍让，却换来同门惨死的下场。”
“还是魔主大人当真因着些随手施舍的小恩小惠，对宁某动了真心？”
小恩小惠？
若是日日送来的白玉糕和凡间珍奇都是假意奉承。那藏经塔中的舍命相救、琉玉宫门口的真心坦露都是假的吗？
她不信。
“自然不会。”楼云挽咬牙切齿。
“本座亦是逢场作戏。”
她只当自己这些日子倒霉，被一只不识好歹的狗咬了。
对方不仁，她总不能再咬回去。
“那便好。”
不过魔主可莫要逞强了。”宁择玉显然没有将楼云挽的嘲讽放在心上，他似笑非笑抚了抚衣袖。
“灭魂雷可没有那么简单，你还能撑得住吗？”
被他看出来了
红衣女子目光微凝。
上古阵法蕴藏天地法则之力非寻常之物，楼云挽看似轻松应对，其实早已是强弩之末。
真痛......
就连当初在藏经塔中因果线缠身之苦也不及这千分之一。
最要命的是，她在阵中的时间愈长，越感到自己的奇经八脉正在被雷击一点点撕扯开。全身骨头都像被钉入了千万根噬魂钉一般，稍一动作，便是蚀骨嗜心之痛。
看来这九天灭魂阵的雷劫不仅会重创肉身，更是劈在神魂之上，久久不能愈合。便是没有死在这阵中，也迟早会因为神魂虚弱而身陨。
兰泽城此法当真阴毒！
“你......”
宁择玉看着对方浑身狼狈的模样，表情有一瞬间的停滞。他微微偏头，远山似的眉毛难解的皱起。但很快，眼眸里又重新笼罩起淡淡的血色。
“莫要挣扎了，你今日必死无疑。”
“胜败输赢，尚无定论。”
“好一个尚无定论。”
“可就算你一人能苟活，朝华宫那些人呢？”
男人清冷的声音带着嘲弄。
“他们的修为，可撑不住这灭魂阵的雷劫。”
楼云挽闻言呼吸一窒。
是啊，极北之渊的异兽纵有神力护体，承受天地法则应对起来尚且吃力。更别提魔族那些寻常修士。
四九洲仙魔之道说起来好听，其实不过是些受了上天垂怜生出灵根的凡人逆天改命，妄图以**凡胎比肩神明罢了。
修仙修魔，终究不是真仙真魔。
在这上古真神的九天灭魂阵之下，如何能得以苟存。更何况，楼云挽现如今的极北之力已经很弱了，无法再像最初那般支起护罩挡住全部劫雷。
她忍不住的回头，目光所及之处具是一片惨状。
雷劫的白光此起彼伏，每落下一道便有魔族惨叫着被烧成黑灰。
那些修为尚浅的魔修尚不能抵御灭魂阵的侵蚀，仅是天雷的余威都足以让他们魂飞魄散。
“女君，别管我们，你快想办法离开！”
穆葭一手捞起一位魔族守卫，一边冲着楼云挽大喊。她现在当真是一百个后悔将穆真留在了外头，不然靠着他那惊人的武力还能撑上一撑。
“是啊，女君快走......”
一人话还未说完，便被反扑上来的仙族修士一剑穿胸，倒了下去。
她记得，这是一进门便蹦蹦跳跳跟在穆真身边的小魔修。左护法那时还满脸自豪的跟她介绍，说这孩子心思沉稳、天赋异禀，自己后继有人。
可现在，也以莫须有的罪名被杀死在了残忍的大阵中。
凭什么？
就因为他们是魔吗？
可这些人心地纯善，穷奇已然看过无因果加身。只是因为选择了魔道，凭什么要被绞杀至此？
年轻的魔主眼眶微红。
宁择玉......
又为什么......
雷劫还在毫不停息的劈下。
......
第三十六道，魔域金丹之下的修士在雷刑中灰飞烟灭。
第四十九道，四位魔修长老以性命结为护罩，化解十道天雷，灰飞烟灭。
第六十四道，早已法力枯竭的穆葭面色灰白，终是在楼云挽怀里咽了气。
雷劫之下，她修长的身体早已化为蛇尾，但眼神仍执拗的看着阵眼的方向。
那里有一个很小的虚影，隐隐约约透出几根白色的羽毛。
蠢鹅......
九天灭魂阵哪是翅膀能劈开的？
“阿葭，阿葭，不要睡！”
楼云挽不要命的为她注入魔印，但那些法力在接触到穆葭身体的瞬间便像泡沫一般逸散出去。
将死之人的躯壳容不下半分法力。
“女君......”
魔族的右护法穆葭，素来才智过人，却不善武力。从百年前追随魔主收复魔域时，她就只有一个愿望——
“女君，活下去。”
活下去......
楼云挽突然想起，在最早的时候，百年前的山洞里，浑身是血的少女抓住了一只小白蛇。
“是烤着吃，还是煮着吃呢？”
少女有意捉弄对方，架起了火架。
小白蛇说：
“大人，我想活命。”
“不要杀我，我愿为大人刀山火海，两肋插刀。”
“好啊。”
“那你跟着我，我不要你的命。带我一统魔界，便封你做右护法。”
“一言为定。”
后来她当真跟着她，她们一统魔域十六州，登上魔主之位，摩拳擦掌要在这四九洲干出一番事业。
可现在......
“阿葭，你不是最怕死了吗。”
“你醒过来，好不好？”
阵法外，正在努力用翅膀刨着阵眼的大白鹅似是感应到了什么，用力的臂膀顿了顿，眼角落下一滴泪来。
楼云挽缓缓将小白蛇僵硬的尸体揣入怀中，她想朝华宫了。
想那里一整个宫殿叽叽喳喳的精怪，和穆真那只蠢鹅。
“魔主要败了，魔主要败了！”
耳边仙族的狂欢声变得很远很远，巨大嗡鸣声让楼云挽止不住的抱住脑袋。
她手中的极北之力在逐渐枯竭，也不知道还能撑到几时了。
第七十道，楼云挽眼前浮现出了早年北境那一次，魔族常年受极北之渊炽焰侵扰，因此修魔之人皆是中炎毒寿元受损，往往突破元婴便是不得寸进。
为了拿到压制炽焰的蘅霜草，她与仙门缠斗整整七日，还是险些命丧破妄剑下。
她从一开始就不该信他。
她恨他。
她想。
第七十八道，她想起重明城外的冰窟里，那个一直不愿意醒来的臭和尚。
不知道如果她死了，寂明那家伙会不会气得从冰棺里蹦出来，大骂她浪费了那难得的先天佛骨。
......
第八十一道，天地间只剩下了楼云挽一人。
穷奇早已奄奄一息的倒在脚下，庞大的身躯旁横七竖八的倒着许多仙族的躯体。
这场大战，没人真正讨到好处。
无论是仙，还是魔。
年轻的魔主罕有的付出真心，以这种惨淡的方式收场。
她的满腔情谊，却被他人弃若敝屣，踩在脚下。
可不该是这样的。
是她错了，是她不该忘记。
她的阿葭不该死在漫天惊雷的审判中，魔域无辜之人不应被仙门屠杀，极北异兽不该受此无妄之灾！
纵使这是世道，是魔族的宿命。
她亦觉得，不该如此！
神魂归位，浊念荡清。
灵台深处，枯萎的红莲在在一瞬间迸发光芒。
从种子，长出根茎，然后......
第一瓣、第二瓣......
盛放！
与此同时，漆黑的崖底，一串沉睡已久的铃铛察觉到召唤，懵懂的伸了个懒腰。它连忙推醒了一旁半梦半醒的少女。
“楼挽挽终于想起我们了。”
刹那间，无数光点自楼云挽周身升腾而起。而后自内向外破开，化为一朵朵盛放的红莲花，转瞬间便席卷整个谷地。
“传闻中朝华宫女君的红莲法相？”
龚长老难以置信的出声。
“不对。”
不，这不是红莲法相。
这里每一朵红莲都蕴含着难以直视的金光，它们缓缓落在那些亡故的身躯上，逸散出点点光泽。
“没错。”少女空灵的神情似若悲悯，她缓缓将小白蛇放在莲心。
“是梵海红莲相。”
南宫却抬手接住一朵旋转的红莲，看着手中的伤口在接触到它的瞬间愈合，面露复杂之色。
她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本座楼云挽，是朝华宫的女君，极北之渊的域主。”
她一字一句。
因为重伤而渗出血的眼睛让金光之外那件熟悉的白衣变得模糊，就像染上了一层赤红的纱。
楼云挽闭上眼睛，她用手指缓缓抹去嘴角的血迹，咧开嘴笑了：
“宁择玉，本座今日就算下地狱，也会带着你一起。”
“不死不休。”
“这是......”
古老的藏经塔顶层，白胡子老头似有所觉的睁眼。他看着不远处迸发出的巨大红光，口中喃喃自语：
“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不是小宁，不是小宁！！！补药骂他呜呜呜
也补药骂俺，虐完了会甜的
btw. 最近有点点卡文，俺会努力写的（弯腰致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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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决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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