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师尊关怀。”裴宿规规矩矩答道。
“裴宿,有没有想过换个师尊。”温延开始找话聊天,却有些心不在焉。他在想他今晚还是不得不去做那个明显有问题的腰牌交易,还是得去走那条既定的、被逐出宗门的路。
如果师尊作为叛徒被逐出宗门,那弟子又会如何呢?温延在想他躲不开倒霉的命运也就算了,但是不是可以替弟子略微筹划一下。
裴宿剥橘子的手一顿,“师尊不满意我?我的资质确实一般……可师尊当时为何要收呢。师尊对我,确实像不太满意。”
裴宿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如果是别人也就真被糊弄住了。可惜温延出生在二十一世纪,周围性别男性取向为男的朋友里十个里有八个会这种腔调,而且温延一向直觉很强,当即看出来裴宿是在装。
小绿茶。温延心里暗笑。
可多看裴宿两眼,温延又咂摸出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裴宿也在看他。不像弟子带着恭敬的眼神,跟讨好也没有半点关系,更不像他装出来的那样可怜。裴宿在观察他。
一个可疑的小绿茶。温延警惕起来,他忽然有了个猜想。
“裴宿,进屋说话。”温延的神色自若,唯有挺直得僵硬的脊背出卖了他。如果猜错了,什么事也没有,大不了让弟子觉得师尊神志不清在说怪话,可如果猜对了……他要面对的就是心狠手黑的魔头。
裴宿的眉头略为一抬,乖巧的模样裂开一角,像是对什么产生了兴趣。
心照不宣的师徒二人进了里屋,温延抬手设下隔音结界,看起来是行云流水毫不露怯,实则是跟系统现学现卖。
“不要再装了。”温延默默与裴宿拉开距离,面上不卑不亢,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装什么。”裴宿还没有承认,但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下去。这让温延确信裴宿这个人绝对有问题,他的猜想被坐实了五分。
“你的真实身份。”温延把话说得含义不明,懂的人自然懂,不懂的人也就当他在说疯话也不是大事。
“你和我的那场交易。”温延又下一枚饵,等鱼自己咬钩。
二人陷入长久的沉默,室内针落可闻,最终是裴宿打破了冰封的气氛,“什么时候发现的。”
猜对了,但这也不是一件纯粹的好事。温延冷汗直冒。
找到了坑害他的人是陷入另一重危险,温延如果不想挨那一百鞭子、被逐出宗门,那就必须得说服眼前这位诚信交易。
而改变一个人的本性是很难的,尤其是一个狡猾的人。
裴宿见被拆穿,也就不装了,像个主人家似地坐在茶几边,还从乾坤袋里取了茶叶来换掉温延屋里的苦茶。
没有灵气流动,温延感觉不到他施法,但茶壶中的水凭空自热,倒出壶嘴时白雾蒸腾。
让温延无法不去想,他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弟子是不是也可以操纵别人的血沸腾起来。
“你来拆穿我,恐怕威胁不了我什么。我倒是头一回见到自己送到我面前来受死的。”裴宿的眼睛里的伪装彻底消失,再看温延时只带着一种冷漠,像在看一只毫无威胁的蝼蚁。被识破了真相,裴宿也就放开了手脚,肆意用气势压人。
在法治社会成长的温延头一次如此真实地遇到死亡威胁。温延开始有些后悔了,突然觉得走原始剧情线也挺好,不就是一百鞭子,原主抗得了他肯定也死不掉!
但事已至此,现在已经拆穿了对方,没有回头路了。温延如此安慰自己,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一回生二回熟,说不定这回真死了就能回到该去的地方,他要赌一把。
“一代天骄,装个炼气期的弟子自然是有些破绽的,太聪明,不出错,反倒装不像。但我把这事情点出来并非斗胆想要要挟什么,而是另有一桩交易。”温延死顶着,面上不卑不亢,但膝盖有点软。
“之前你同中间人不是已经谈好,出借三日腰牌来换十枚清心丹,现在要来坐地起价?”
“若我说,我可以拿到天机阁大阵的解阵之法呢。”
裴宿的眼睛眯了起来,站起身,一步步走近温延。
这副躯壳本是少年模样。裴宿似乎发现温延比他高些,气势不足,于是每踏出一步骨骼都在变化,在一阵牙酸的脆响中迅速生长。最终他站定在温延面前,裴宿比温延高了半个头,垂眸时自带一种漫不经心的蔑视,让温延觉得毛骨悚然。
这种本能的害怕让人无法产生别的想法,以至于温延发现了这位魔尊长得非常俊美,但没有一丝欣赏,只觉得世上如果有修罗恶鬼,也该就是这种模样。
温延只想跑,但双脚被钉在原地,心跳如同擂鼓。他想要扶着点什么,寻找点安全感,手在背后乱抓,却什么也没抓住。
他的本能在告诉他,到底谁才是猎物。
温延喉头滚动,强撑着开口,“我不至于傻到把东西放在身上就来做交易。若我身死,魔尊大人也就取不到密法了。”
裴宿发出一声轻哼,“我几时说过要杀你。”
很好,这人居然可以转头就忘。刚才这魔头可是说他是来送死的!
温延确实有办法拿到天机阁大阵的解阵之法,记载了密法的书籍在系统商城里售卖。刚才温延在生死关头灵光一闪,在商城输入了关键词检索:天机阁。
真让他找到了。
“魔尊大人要腰牌无非是为了解天机阁的阵,可用腰牌做钥匙解阵要花不少时间吧……可如果用上解阵密法恐怕只需要一息,还不会引人注意。”温延试探着说道。
裴宿眯起了眼睛,似乎对他说的东西开始有兴趣了。
据温延推测,清微剑宗弟子腰牌像是天机阁的加密钥匙。腰牌人人都有,但不同等级的腰牌用于解阵所花的时间不同,这就是为什么裴宿放着弟子腰牌不用,盯上了温延的。温延身份特殊,是前任掌门亲自捡回来的,在清微剑宗还算小有地位,所以腰牌的等级比一般弟子高。
原作里,魔头用温延的腰牌去解阵花了三天,最终还闹得人尽皆知,裴宿也被清微剑宗整宗弟子围攻,最后结果是两败俱伤。也正是如此裴宿才以为是温延反水,对清微剑宗的执法部门执事堂举报了温延,才让原主有了那么一个凄惨的开局。不过温延并不同情原主,只觉得原主这算是吃到了背叛的报应。
如果用上天机阁的解阵书籍,只需要一息就能上到最上层,而且神不知鬼不觉。
如果能平安完成这桩交易,温延可以找个别的理由离开宗门,继续走原主的剧情,。
温延觉得裴宿不会拒绝这样的交易的。唯一的问题就是,温延买不起。那本书需要一万灵石。
“既然有,那就交出来。”裴宿微笑着,如果不听他说的话,他的笑容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温暖又阳光,但正因为有这样的反差才显得他好像把人命当作玩物,显得更加可怕。
“哪里敢欺瞒魔尊,我确实可以拿到,只不过不是现在……我需要钱,还要一个谋生的法子。”温延的手在背后悄悄扶上床角,这回终于抓住了点东西,找到了安全感。温延面上强撑着不露怯。
“多少钱。”裴宿余光撇见了温延的小动作,却并不点破。他伸出手挑起温延脸颊旁的头发,像在给东西估价。
在命悬一线的时刻,温延没感觉出来一点旖旎,只觉得这是种威胁。对方说不定在想着怎么剥他的皮呢。
“两万灵石。”温延坐地起价。都用命拼到这个程度了,做中间商自己捞一把也是合理的吧。当然温延也不会信裴宿是什么诚信商家,按照裴宿在原著里那个德行,大概率会先做完交易然后倒打一耙,或者直接把他弄死。
现在想想,裴宿在原作里给原主留了条性命也算是作者手下留情,不然也没有后面的故事了。
这位可是能在故事的最初把后续发展全部灭的大反派,温延可不敢掉以轻心。
“魔尊可等得了么,做了这桩交易就相当于我背叛宗门。温延一向不觉得自己是什么运气好的人,总要做好打算怎么逃、逃后又去哪里才敢交易。”
温延猜想裴宿应该不急,天机阁里的东西又不会跑。当然,如果裴宿真急着要的话他也有退让的余地。至于履约,温延刚和系统确认过,这个世界虽然没有合同也没有执法机构,但是有比合同更牢靠的东西:天道誓言。
只要裴宿与他立一个条款完整的天道誓言,在交易完成之前温延都会是安全的。而温延恰好非常擅长堵死所有交易上的漏洞。
“两万灵石倒能给你,只是我总不能等你一辈子,你要多长时间。”
“一个月。”温延并没有底气,打量着裴宿的脸色,试探着给了个时间。万一对方不满意他还可以缩短时间。
一个月,他需要找到一个能够保证自己后续安全的法子,还要可以有源源不断地钱,像原主这样的穷日子温延是真过不下去。
他们现在正在原主的屋内。原主的屋子是家徒四壁的现实写照,跟睡桥洞几乎没有两样。而温延是个很注重生活品质的人,这样的生活简直让他应激。
“那就予你一个月。”裴宿放下了温延的头发,随口评价道,“头发不错。”
像在菜市说某匹牲口的牙口齐整一样。
温延处于下风,自然也挑剔不了尊重不尊重的,只当作没听到。二人就此立誓,先用一万灵石作为定金,一个月后再交易天机阁解阵全书,交易完成之前裴宿不得伤温延分毫,之后也不可因此事忌恨追杀,否则心魔缠身,身死道消。而温延同理,如果一个月后交不出天机阁解阵全书,受同样的惩罚。
这是经过系统指导的说法,温延也觉得这誓言听起来算是挺狠毒的了,可不知道为什么,裴宿听了之后却笑了出来,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不知是在笃定自己不会违誓、笑温延小肚鸡肠,还是意有所指。
“你要一个谋生的法子是么。出了清微也可替我做事。”裴宿立那誓言像喝水一样自然,自顾自坐下,托着下巴看温延。他递出了自己的玉简,“留个玉简联络。”
“您这身份做弟子也有一月……是我疏忽,竟还没给你玉简。”
“做师尊的,一月了还没有给过弟子玉简,你们清微剑修就是这样为人师表?”
温延哑口无言,与裴宿交换了联络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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