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山春生所在的研究所地处于13学区，是个必须要通过人脸识别和指纹认证才能进入的地方。
“今天是白天来吗？”
对方收拾了一下杂乱的桌面，眼底有着很浓重的黑眼圈痕迹。
“周末不上课，平时的话，我还不想自己刚一入学出勤率就太难看。”
速水晃笑了一下，在她旁边放下了书包：“学生都会想要在老师面前留个好印象嘛。”
“……是这样吗？”
木山迟疑了一下，不过她很快就放弃了这种细节，冲着不远处的一个金属椅子指了指：“你先坐吧，我整理一下数据，需要葡萄糖吗？”
“麻烦标准浓度静脉滴注，具体几瓶要看你的演算数据量。”
速水在金属椅子上坐下，因为冰凉的触感而晃动了一下身子：“希望这次一切顺利。”
于是木山春生从柜子里取出葡萄糖注射液，按照标准比例稀释之后推入吊瓶中，挂在注射挂架上。面前的少年捏起针头，左手给右手打针，动作格外娴熟。
“也不用这么看着我。”
他说：“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还蛮擅长这种事的。”
“你当初也是「抛弃物（Child Error）」吧。”
她说：“那种被拿来做试验的孩子——明明都已经离开了学园都市还把你叫回来，不管你是否接受……我对此感到非常抱歉。”
为了拯救自己的学生，她又要去伤害别人的学生了。
“又不是免费来帮你的忙。”
速水晃指了指搭在自己脖子上的U型装置，它发射出来的信号可以直接影响到大脑：“你这边工作结束以后就把这个送我，之后的维护和系统升级也由你来负责，这是之前就谈好的条件，双方权责划分清晰，不用感到抱歉。”
随后，半球型的、能够罩住半头的设备缓缓扣了下来，手臂和身上贴着无数的电极贴片。
“我现在会中断所有的多余思考。”
他说：“包括之前维持超能力的拟似人格，还有我自己交谈沟通的部分，视觉听觉处理的部分也会关闭，心率如果超过一百五十的话记得帮忙断电。”
“那种意外我不会再放任第二次了。”
木山春生说道，随后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开始按钮。
视觉信息消失了。
并非是“闭上眼睛之后面前一片黑暗”的那种程度，而是视觉这种感官直接从认知当中被剔除了出去。
随后是听觉，嗅觉，味觉。
手肘和脖子上金属的冰凉触感变得越来越遥远，最终彻底沉入无意识的大海。
紧接着，海量的数据奔涌进来，通过连接通道灌进大脑。
三周前，在“树形图设计者”超高速平行演算处理器第七次拒绝了木山春生的计算申请之后，她想到了一个下位替代的方案——印象里，有个抛弃物出身的孩子能够实现树形图设计者2%到5%的演算机能。
人类的大脑是天然的神经网络，一方通行的大脑演算能力据说甚至可以分析量子加速器当中的微观粒子，而同一个研究机构出身的速水晃在单纯的大脑性能上不弱与他，是一开始就被专门调整成适用于多重能力开发的优秀实验个体。
作为帮忙代为演算的代价，速水晃要求木山春生提供了一些曾经的研究数据，以及这个“能够连接大脑和外置数据的输信中端”。
在高功率的演算过程之下，为了抑制体温的异常升高，浑身上下流出的汗水浸透了整件衬衫。电解质水和葡萄糖随着静脉注射被灌进身体，三方互相较量，维持着岌岌可危的平衡。
两小时后，身上的一切束缚解除，木山春生手臂上使力，把浑身**的少年从那把特殊的金属椅子上拽了起来。
“喝点水吧。”
她举起了一个带吸管的杯子，凑到对方嘴边的位置。速水晃凭着本能吸了一口，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神经痛伴随着尖锐的耳鸣，视神经也在逐渐恢复着功能。
“完成了多少？”
又过了一会，他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
“一个模块。”
“像这样的模块还有多少个？”
“剩下五十多个吧，休息半小时，然后进行下一轮。”
“……您还真是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面前的研究人员短暂地沉默了一下。
“钱也好，别的东西也好，只要我能够提供，作为交换条件都可以。”
她说：“本身我也只是打算碰碰运气——我没想过你会因为这种请求就回来。”
“因为只有我自己一个人离开的话，岂不像是夹着尾巴逃掉一样。”
速水晃回答：“也托您的福，帮忙办了不少手续，不然还得另想麻烦的方法。”
“能从这里离开可不容易。”
木山春生语气中包含惋惜：“能从学园都市那些大大小小的组织当中全身而退，即便有泄露秘密的风险，离开以后也没有被追究责任……你受了别人相当大的恩惠啊。”
“事到如今才想起来这些吗？”
“抱歉，但一想到那些孩子，我无论如何都——”
“就是这个「无论如何」。”
速水晃回答，他重新坐了回去，将头戴设备拉下来扣好：“以后也要时刻记得这份心情啊，老师。”
“继续吧，下一组内容。抓紧时间把这些全部都完成。”
*
“每个人都不同的个人真实决定了能力的类别，而大脑的演算能力和能力开发课程的进度则共同决定了能力的强度。”
小萌老师在黑板前面给几个关键词画上了圈：“能力者需要在大脑内对自身的超能力进行计算，内容越复杂越精密，对宏观世界的干涉效果也就越强。”
比如空间移动（Teleport）能力者，基础原理多半是“跳出三维宏观世界规则，并在十一维空间中计算出移动方位”。具体实施手段不同能力者各有不同，有人采用以自身位置为原点的移动向量法，也有人会采用坐标移动的形式。
由于本质上采用着相近的演算方式，空间能力者都无法互相移动同为空间能力者的人。
“重力使也一样。”
速水晃在讲台下面小声补充：“没办法为同样是重力使的人施加载荷。”
上条当麻昏昏欲睡地打了个呵欠。
随便吧，超能力者怎样都和他无所谓。
即便是LV0，大多数人也多多少少能够获悉自己的能力类型——通过AIM扩散力场的检测设备也好，精密的观察仪器也罢，一句流传在学生之间的俗话是，“念动能力者的发现往往从观测到一粒灰尘的移动开始。”
比如土御门的凝血速度会快于常人（虽然没什么用），也有同学可以不用手就隔空折弯薯条（同样没什么用），这样即便能够检测到超能力现象的发生，也会因为研发投入和产出严重不匹配而被定义为无能力者。
然而上条同学的情况不同：AIM扩散力场可以说一点没有，足够让人怀疑吃下去的药物是否过期，或者被意外掉包，其实本体是毫无用途的压制淀粉片。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的校园生活……上条当麻带着一言难尽的表情扭过头：转校生今天中午也在校内狼吞虎咽。
温和又聪明的个人印象在第一周就被“这人超能吃”所取代，你甚至还可以靠提供一点零食来抄他的弹性力学作业。速水晃对食物来者不拒，硬要说偏好的话更倾向于甜的零食，尤其喜欢自动贩卖机里的热红豆年糕汤。
胃里有黑洞吗，这家伙。
以普遍情况来说，自己做饭比购买成品便当要省钱，手头向来不阔绰的上条当麻一直都保持着自炊的习惯来节省开支，自从楼上新搬来了速水晃以后，对方干脆掏些材料费让他帮忙多做一份，由于出的钱中还包含一部分人工补偿费用，上条当麻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现在看来，他做的那份便当只不过是对方炫进胃里的一小部分。
由于学生有配合研究室做实验的义务，根据每个人超能力方向的不同，实验室的时间分配也有差别，因此学校对于学生的出勤率要求其实并不算太过严格。然而即便如此，速水晃的出勤也仍旧踩在小萌老师的接受底线上来回摇摆——勉强能接受的原因是，他每次缺勤都会在网上提前提交来自木山实验室的外部研究申请。
以“奖学金”形式派发的拨款，实验室含有负责人签字的研究邀请，学生的委托受理文件，一式三份三方留存，手续非常正规。
我们学校的学生已经厉害到能够收到这种级别的邀请了吗？小萌老师十分怀疑——不过是LV2而已啊。
但白纸黑字的申请表走的是正常流程，她虽然将信将疑，但也全部都悉数通过，在教室当中徒留一个空荡荡的座位。
机器从头顶上离开，速水晃浑身**地跌倒在地上，而木山春生这一次却并没有将他拉起来，而是僵立在电脑面前，表情十分凝重。
“出什么事了？”
速水晃问。
“……还不够。”
木山春生喃喃道：“模型的构建倒是能够完成，但是没有办法完成进一步的分析——这个部分一旦开始就无法暂停或者终止，所以没办法像是之前那样进行分段演算回避风险。我们已经将生物大脑压榨到安全线范围了，没有办法再进一步提升算力。”
最终，她得出一个结论：“……我需要更多的大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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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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